第 51 节
作者:绝对601      更新:2021-04-13 23:06      字数:4740
  改正就难了。
  六月,正是苞谷扬花传粉的季节,这时,得抓紧把地里的草除了,再从四周的空隙处刮些细软的肥土培在根上,让这苞谷根像怀了孕的母羊奶子一样,鼓突,丰满。让人从地边走过时,不能自禁地想伸手去摸一摸,停下还能听到苞谷在里面滋滋吸奶汁般的声音。就此,也摇摇苞谷秆子,使那些粘在穗子上的花粉飞扬起来。这样,到了秋天,苞谷棒子就能长得粗大饱满。
  每天起了床,松林和桂花一道带着干粮出门,到离村子两里外的苞谷地里干活,傍晚时才回家。这天,松林的爹在他们收工回家后,悄悄到地里查看,这一看,他的眉头锁紧了,活干得令他十分不满意,他想,怎么搞的,两人干了几天的活,还不如从前松林一个人干的多,而且极其毛糙,该培的土没有培上,培上了的,根部又不圆,让雨水一冲刷,苞谷根须就会显露出来,这一来,根就吃不到肥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难道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想探个究竟,想知道,松林是怎样带着桂花干活的。
  这天,他起了个早,在松林和桂花还没有下地之前就赶到山地里,地边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红毛树,这棵树是开地时有意留下了的,干活累了,能在下面乘凉休息。松林的爹就攀到上面,在一根枝干上坐下藏了起来,在这里只要扒开浓密的叶子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地里的一切,而谁也不会想到往树上看。可是,在上树前他却疏忽了这样的一个重要细节,树下的那一堆萎瘪的树叶子已经被人用身子和屁股碾压平了。
  张石山刚用枝叶遮挡好身子,松林和桂花就扛着锄头有说有笑地下地来了,他听了,心里生出了几丝羡慕,比起他来,儿子的生活实在幸福多了。
  到了地里,一分钟也没有耽误,松林他们就钻到密密的苞谷林里,一会儿只听到“唰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用说,他们已经在除草培土了。淡黄的花粉在耀眼的阳光中轻轻地飞扬着,不时还能听到松林在提醒桂花:“根上的土一定要培圆了。”
  桂花脆声笑着说:“松林,你说,该有多圆?”
  松林说:“就像你捏的窝窝头一样吧。”
  桂花说:“就不能像其他的?”
  松林说:“像其他也行,只要堆起来是圆的,看上去舒服。”
  桂花说:“我说,难道就不能像一样你最喜欢的东西?”
  松林说:“像糯米饭团吧,这东西我从小就爱吃。”
  桂花大笑,“你啊,就像几百年没有吃过似的,老往吃的方面想,要说吃也行,再说一样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吧。”
  松林说:“总不是荞面馒头蘸蜂蜜吧。”
  桂花说:“你真是呆瓜,十足的大呆瓜,你天天晚上不是凑到我的怀里,在吃我的两个甜包子吗……”这些话非常清晰地传到了张石山的耳朵里,按理,听了小两口相互挑逗的话,他就该悄悄下树溜走了,要这样,一切都还来得及,但他没有这样做,把大好的时机错过了。
  松林和桂花忙碌了一阵子,到了太阳当顶的时候,一前一后从地里钻了出来,坐在树阴下那些铺好的叶子上休息。
  桂花从衣袋里掏出花手巾小心地为松林揩了满脸的汗水,轻声地说:“这些天,你的身子是不是有些虚了,怎么淌了这么多的汗水?”
  松林笑笑说:“哪里,你把我说的,看看我这一身比石头还要硬的肌肉,就知道该有多能了,都说二十五六的小伙子,一气能按翻两头小母牛呢。”松林说得十分放肆。
  到了这时候,张石山只要在树上假装嗓子发痒,咳上一声,或者把脚下的树枝蹬下一块皮来,后来的事也就绝对不会发生了,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没有料到,这已经是儿子和媳妇事前的逗弄了。
  其间,桂花向松林发起了进攻,她说:“这么说,现在你又要按在我这头小母牛身上,继续干晚上的活了?”
  松林站起身来,朝四周看看,确信无人后,不顾一切地把桂花按翻在叶子堆上,桂花在上面一滚,伸出双手把他紧紧缠住了,松林便伏下身去,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张石山这时候猛然省悟,但已经来不及了,松林已经整个骑到了桂花的身上,还有了他不该看到的动作。
  桂花说:“以往,老是我在下面,你在上面,这次我俩轮换一下,你在下面,也让我试试在上面的滋味。”
  松林笑笑也就依了,一翻身,很灵巧地把桂花让到了自己的上面。这时候,松林要是有些陶醉,他该闭上眼,可是没有,他想看看桂花在上面的样子。他一张眼,就看到了笼在上面的大树。接下来,他竟看到坐在树枝上的爹,先是两只脚,往上就看到了他的脸,再往上就是一双闪亮的眼睛了。
  他猛地把桂花推到了地上,来不及说什么,提着裤子就跑,倒在地上的桂花更是莫名其妙,站起来,穿上衣服,对着松林的背影招招手大声吼着:“喂——!回来,你跑什么,你不在下,我在下就是了,我又不是豹子老虎,犯得着这样不要命地跑吗?”
  不管怎么叫,松林还是没有回过头来。他当然不好把爹在树上的事告诉她。桂花眼看松林一口气跑过了一道山冈,消失了。她也跟着追了上去。
  这天,他们没有再到地里干活,松林当然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一来,松林的爹把自己弄得无地自容,他真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要是松林说漏了嘴,把自己在树上的事告诉了桂花,他的这一张老脸要往哪里搁?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了,会有人骂他是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这天,也该他有事,上树的时候他就没有抬起头来看看自己顶上的枝叶。待儿子和儿媳走远了,他站起来,准备下树,谁知,他的头一下子撞到一个吊着的大马蜂巢上,这蜂巢一阵晃动后,从里面涌出了黑压压的蜂群,向他发起进攻,他挥着两手,左右扑打了一会,这些蜂子被惹怒,攻势更猛了,密密麻麻地把他围住,他根本无法招架,一慌,两脚踩空,从三丈多高的树上坠落下来,要不是被下面的一簇灌木丛挡住,就是不死也得跌伤了腰杆,他从灌木丛爬到地上,还算好,树上的蜂子没有追下来,要不,他当场就会被蜂蜇死。虽然这样,他的头上、脸上被蜇了的地方很快红肿了起来,鼓起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红包,两眼也睁不开了,浑身被大火烧了似的,又痛又痒。后来,他便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到天黑,还不见爹回家,松林心里也急,就打着火把寻找来了,找到爹时,只见他仍在昏迷之中,看那张肿得发紫的脸,还以为爹已经死了,吓得大叫起来,摸摸脸还感到烫手,才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把他弄醒了,但他死活不愿回家,说无脸见人。
  松林说:“桂花什么事也不知道,你就当看到了两只野狗在一起就是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感到脸在发烧。
  松林把爹强拉到了身上,用根绳子绑了,把他背回了,回到家后,他又昏迷过去了。村里人说,被马蜂蜇了,别说是人,就是一条大水牛也会送命的。松林十分紧张,请了村里的几个伙伴帮忙,扎了副担架,连夜把爹送到了乡卫生院,住了十几天的院,花了一千多元钱,总算把他身上的毒液排出了,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从此,爹的两只眼蒙上层白膜,伸出巴掌在眼前晃动,他也毫无察觉。
  松林的爹彻底变成了瞎子,他的日子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看不到自己心爱的苞谷、黄豆、南瓜、黄牛、小猪。更看不到了大山和森林,所有这一切,都只能出现在他的梦里和想象中,只是,他的耳朵比从前灵敏多了,就是村边有一个陌生人走过,他都能听到,家里的房梁上常有老鼠轻轻走过,他听了,抬起头来冲着梁上,大吼一声:“鼠子,给老子滚下来。”正在窜动着的老鼠被这猛一惊吓,掉到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翻身逃跑,他便走向前去,把脚抬起来踩下去,“叭”的一声,老鼠的肚子就炮仗一样炸开来,鲜血流了一地。
  松林的爹眼睛瞎了,他归咎于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事,造了孽,是老天爷对他的一种惩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对松林说,要到山里去守苞谷地,让松林到地边给他盖一间小窝棚。松林虽然对爹有一肚子的气,但他是一个孝子,说什么也不让他一个人住到山里去。
  从那以后,松林一直挣扎在无边的噩梦里,他摆脱不了爹的那双眼睛,他分明知道爹的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却不敢正面看他一眼。他和桂花间的房事也出现了大问题,只要桂花要他做那事,他就想起爹的那双眼睛,下边马上萎了。
  桂花说:“松林,你一定是有了外心,才对夫妻间的事冷淡了,不然年轻力壮的,怎么说得过去。”
  松林只好吃哑巴亏,推说:“一定是得了见花败的毛病,得找些药来吃,这事也不能急的,反正,今后的日子长着呢。”
  “不急,难道要等白了头。”
  一次不行,两次也这样,桂花有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但是,这都是无法说出口的,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问松林,松林总是有些吞吐。
  苞谷很快成熟了,松林和桂花又到山里去扳苞谷了,习习的秋风尽情地吹着,山野里飘荡起了野果和苞谷的清香,也引起了桂花的心事,她又想起了夏日里的那些美好时光。这天,休息时,桂花从地里撕扯了些柔软的苞谷叶在树下铺了起来,又要松林和她做那事了。她想,家里不行,野外总不会有问题了吧。可是,一看到头顶上的树,松林又仿佛看到了爹的那双眼睛,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分明知道,爹再也不会来了,可仍心有余悸,下面怎么也起不来,就是起来了,刚进去一会就不行了,这种神经兮兮的表情引起了桂花的注意,她抬起头来,把这棵树的枝叶搜索了一番,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这更加剧了她的疑惑。她想,松林一定有事瞒着,就一个劲地逼问,松林想,这样遮着盖着总不是一回事,倒不如把真相告诉桂花算了,就把它讲了出来。这一讲,把桂花羞得低下了头,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待收工,桂花就从地里直接跑回娘家。住过了几天,才心事重重地回来,回来后人也变了,一天难有几句话说。一天,她对松林说:“老公公在树上偷看儿子和儿媳妇做事,真是羞死人了,人的脸又不能撕下来藏到门后面去,你说我该怎样做人?”
  她问得松林一时答不上话。
  后来,村里嫁到外地的小凤子回来了,她带来了两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据说是从河南来的,这两个男人在村里一住住了半个多月,常到有姑娘的人家串门,他们走时,带走了四个姑娘。
  松林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了,他知道桂花也会出走的,但又无法去防止它。这天,桂花没有上山干活,松林也没有想到她就在今天出走,事情来得还是有些突然。他进到屋里,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张小纸条,桂花是识字的,她读过一年初中,她在上面写着:
  “松林哥,真是对不起你,我跟人走了,我不是恨你,只是捂(无)脸见人,爹爹在树上看到我们的事,你也别对他说,他知道了,也会觉得捂(无)脸见人的。你也不要再找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再回来了,你就找一个称心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吧。”
  松林的爹说什么也要儿子把她找回来,他对松林说:“找到桂花,就对她说,爹不是人,对不住她,要是她不原谅,我可以去死的,也可以住到山里去,从今往后再不见任何人,就说爹不是有意的,爹这样做,已经受到老天爷的惩罚了。”
  松林说:“她是跟人私奔的,那天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
  爹说:“不知道就好,只是你还得想办法找到她,把她接回来,要没有女人家就不成家了,炊烟也升不到天上去了。”
  松林虽然口头上应承着,但他没有去找,走出外边转悠了一圈又回来了,他想,一个人下决心要做的事,别人是无法改变的,桂花要离开这个家,一定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就是把人找回来了,也不能收回她的心。只是,他觉得桂花这样做,实在有些绝情,一家人的事,就让它埋在肚里算球,又没有外人知道,说来,爹也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他为此而瞎了眼睛,还能要他怎么样呢。
  桂花走了。
  家里的鸡、猪、牛得靠松林喂,地里的活全靠他一人干,所有的大小杂事都落到了他身上,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爹一天也离不开他,虽然上厕所,自己会摸索着去,煮饭还是不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