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那年夏天 更新:2021-04-13 22:54 字数:4732
谧樱冻隼锩婧焐那锟憷础!?br />
我在地上转了几圈,为了不引起我母亲注意,我不得不把脚步声放得很低。我一直感觉屋子里少了什么东西,却始终想不起来它到底是什么。我一样一样地往过数,我马上发现电视不见了!昨天晚上它还好好的呆在电视柜里,现在那里却空空的,几只苍蝇在里面嗡嗡嗡地飞。我走过去,用手想赶走它们,谁知道我刚停止挥动,它们就又落回了原处。我想,一定是那个老头把电视搬走了。我伸出手,照准苍蝇拍了过去,它刷地一下从我的掌心下面钻了出来,自我的脑门处绕了个圈。我的手落在柜子木头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我母亲回过头来。电视哪里去了?我忍不住问道。问你爸去!她仍然哭泣着说,他养的好闺女!
我父亲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回来。跟在他身后的是我姐姐。她穿着新衣服,朝我笑了一下。我觉得她比以前还要好看。我妈用手指在她脸上抓的那几条疤痕已经不见了。你去哪里了?我问她。她骄傲地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回过头,发现我母亲不见了。她跑哪里去了呢?我想,刚才她还好好地蹲在这里呢!
我姐姐在家呆了半个多月,在这半个月里,我很少看到我的母亲。她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头朝着墙壁,一句话也不说,饭也不吃。我很担心她会饿死。但是马上又想到,也许晚上她会偷偷地起来吃饭的,她又不是个傻子。半个月后,家里来了个木匠。他以前在我家干过活,所以当他偷偷地从窗户上跳进来的时候,我马上就认出了他。他把手指放在嘴巴前,朝我嘘了一声。我连忙闭上了嘴。我姐姐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要去哪里?我问她。去很远的地方!她拍拍我的脑袋说。当她跟着木匠从窗户上往外跳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后脑勺一根头发也没有了。就像我夏天刚理过的光头似的,发出青光来。
他们刚离开一会,我母亲手里拿着剃刀走了进来。她阴着脸。我担心地看着开着的窗户。她走过去把它关上,问我,你看见什么了?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过来,她叫我,把我的头按住,用剃刀给我理起发来。我看见自己的头发掉在了地上,到夏天了吗?我问她。她手上用力,以免我乱动,嘴里答道,是的,已经到了夏天了。
第二个来我家找我姐姐的是那个木匠。他是大清早来的。他跟我父亲说,我来拿我的东西。我父亲说,好吧。木匠在我家转了一圈,把他给我家做的一张桌子搬走了。我记得他对我说过,那桌子的木材是世界上最贵重的,现在这种树都绝种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绿光来。如果有一块这样的木头,我死也值得了。他接着说道。但是这是我家的木头,他这样一说,让我感到担心起来,我害怕一转眼,他就会带着这些木头消失。所以我坐在一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直到他把那些木头做成了桌子。我躺在那桌子上睡觉,我母亲拉我我都不走。木匠看着我笑了,他像个预言家似的说,是我的东西,你把它吞到肚里去也还是我的!
现在桌子真的成了他的了。当他背着桌子摇晃着朝门外走去的时候,我感到伤心极了。我母亲咬着牙齿冷笑了几声。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怎么办?我问我母亲。她没有说话。
我父亲回屋里拿了个包。我看着他一步步慢腾腾地走出了大门。等他一步步慢腾腾地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我下巴上长满了胡子。他看见我,马上笑了起来,我也笑了笑。我感觉自己跟他非常相像。我母亲把脸扭过一边,我姐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就像是等着我母亲转身似的,飞快地从我母亲身边走了过去。我想问问她,你去哪里了,后来又觉得没意思,就没出声。她像只猫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房子。
我感觉这情景非常奇怪。我,我父亲,还有我母亲都变化非常大,惟有我姐姐还是那么漂亮,跟去年离开的时候相比,她身上多出了一股香味。当她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母亲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一年中,她只找人打了两次架,都不太激烈。过后她也没坐到地上哭。
我姐姐回来后,那种香味就在家里飘散不去。邻居们聚集在我家门口议论纷纷。我母亲发火也毫无用处,她甚至把家里的一个茶杯给摔在地上,但是那响声太小了,大家都没听见。一年前关上的窗户现在又打开了,常常有人在黑夜里溜进我姐姐的卧室。人越来越多,我听见他们在窗户外互相撕打,早上醒来,地上凝固了一摊摊的血迹,有时候还能看见几跟黑色的毛发,白色或者黄色的牙齿。我母亲把它们扫进簸箕,要我端着倒进了河里。我看见鱼们迅速靠近过来,把我丢掉的东西吞了下去,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们这里没有人吃鱼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鱼们一个个都长得非常大。我跟我母亲说起想吃点鱼肉,却挨了骂。她说,你有病啊,那有什么可吃的!你见别人吃过吗?我摇摇头。就是,我母亲说,别人都不吃,就你一个人嘴谗啊。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每当我经过河岸的时候,听见鱼在水里搅动出很大的响声,就忍不住浑身痒痒。
终于有一天,我还是忍不住了,乘黑去河里捉了两条鱼来喂我家的猫。它边吃边叫唤。我问它,好吃吗?当然它是不会说话的。我正准备再问它一遍,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响声。走出去看见我姐姐被一个黑影子拉着往前走,她的一条腿分明不住地打颤,好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我问她,你要去哪里?她咬着惨白的嘴唇说,要去很远的地方。说完她盯着我看了一会说,你长大了啊。我说,这次走了你就别再回来了吧!她没有回答我,歪着身子出了大门。
事情肯定不会这样结束。过了段时间,那个黑影子终于来到了我家。我父亲对他说,想拿什么就快点拿吧。他点了点头,打了声口哨。外面进来了一堆人。他们把我家的两个大衣柜给搬走了。那衣柜里放着许多东西,甚至有我母亲的一对金耳环。他们抬起来显得非常吃力,口里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动。
我父亲第二天离开家的时候,我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说,好吧。我母亲把墙上挂着的草帽摘下来,递给我。我戴在头上,跟我父亲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我们去哪里?我问我父亲。他摇了摇头。走了一会,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抽第一口的时候,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这样,我父亲给我示范道,这样就不会呛着了。我学着他的样子,逐渐流利起来。我问他,咱们这里的人为什么不吃鱼?他说,不知道,从来没人吃过。我说,咱们吃一次试试吧?他看了看我,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红丝。你在这里等着我,他跟我说。说完朝河岸走去,我本来想跟着他一起去,结果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蹲在原地。我看见他顶着灰白的头发返了回来。
怎么个吃法?他问我。
电视里放过,我跟他说,可惜没有炊具。
那就不能吃了吗?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也许我们可以烤着吃。
不用了,我父亲说。突然拿起手里的鱼往嘴巴里塞进去。我看见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你也吃点吧,他用力地咬动嘴巴说,味道还不错。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鱼,学着他的样子吃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我父亲用袖口抹了抹嘴问我。
还不错。我跟他说。
接着往前走。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什么?他回过头问。没什么,我说。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挨近了一个村子。
你知道哪儿能找到她吗?我问我父亲。不知道,他说,不过终归会找到的。我父亲说完,对着路边的草丛撒了泡尿。断断续续的响动了一会。我也撒了泡尿,被风吹着,发出一股子鱼腥味,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我跟在父亲身后,他带着我走进了村子。街道两旁站着好些人,姑娘们穿着裙子仰头看天空。我感觉自己的腿有些不听使唤起来。街上的人跟我父亲打招呼,他们问他,这是你儿子?我父亲点点头。他们打量着我,嘴里说,挺好,终于找着了。他们的样子很激动。我父亲却无比平静。他走进一家院子,隔着窗户我看见我姐姐跟一个老女人在看电视。她们一边看一边拍大腿。我姐姐突然回头看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第二天,我刚醒来,发现院子里有许多人在走动和说话。还有一股酒香飘了进来。我姐姐把头伸进来说,你终于醒了。外面都等着你呢。说着跑过来要给我穿衣服。我挣不过她,像个木偶似的被她折腾了一会。等我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有人鼓起掌来。很明显,大家平时并不常常鼓掌,开始时显得有些生疏,有个人犹豫着回头去看。但是,马上,他们也跟着鼓起掌来。我父亲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平时藏起来的肚子挺得高高的。
我被父亲拉着,一张桌子接着一张桌子去跟人家握手。乘人们不注意,我悄悄地问我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笑着说,我还想问你呢。不知道是他拉着我还是我拉着他在院子里转动。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鼻子发酸,我发现自己居然哭了起来。刚开始我只是流泪,小声地抽泣,后来终于控制不住地张开嘴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大水似的,在四周流淌开来。旁边的人吃惊地看着我,但是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渐渐地觉得自己的心里平静下来,但是我停不下来。在一声跟下一声之间,我看见一只母鸡站在不远处,它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看着我。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它的眼神。
手指,原名梁学敏,1981年生。小说发表于《收获》等刊。现租居太原。
多年前,我们的被子就是我们的妻子(短篇小说)
李 黎
1
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套被。一个套子,一床棉花胎,拉链一拉或纽扣一扣,两者就结合了,非常像廉价的性交易。而在几年前的很多年里,我们没有套被。被子,必须由一个被面、一个里子以及一床棉花胎组成,必须是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小时候,我经常帮母亲“牵被子”。至于为什么说“牵”,这是母亲的习惯用语,在她,属于约定俗成。
每年的年底和夏天,母亲会把家里的被子拆开,洗了,晒干,收起来。到了开春和入冬,她再把被子拿出来,全部铺在堂屋里,准备再次缝起来。堂屋很宽敞,母亲把两张夏天露天乘凉用的竹床抹干净,并排放好。然后,就把被子一一铺在上面。一般是三床,在竹床上堆得老高,依次是第一床被子的里子、第一床被子的棉花胎、第一床被子的被面、第二床被子的里子、第二床被子的棉花胎、第二床被子的被面、第三床被子的里子、第三床被子的棉花胎、第三床被子的被面。最上面还放着针线,针是大头针,线是很粗的白线。这看上去很混乱。
我这样写,你看得一定很烦,是的,小时候我看着这么多被子堆在一起,也感觉很烦,觉得毫无头绪,敬佩母亲能把它们理清楚,而且缝好。
在装被子之前,棉花胎要在外面好好晒一晒,这样睡起来舒服。于是,母亲自然会在那些阳光充足、风和日丽的日子,把一家人睡的被子缝好。于是,我所有关于牵被子的记忆,都落实在晴朗、微风的日子里。那时的生活似乎就是幸福的生活。平日里一直谨慎地关着的大门,那个时候是敞开的,外面是乡下的田地、村庄和树,有时候,看着外面,能突然看见一片树叶在门口飘过,从大门的上头沿对角线飘到另一边的地上。有时候还有麻雀、燕子划出灰色的轨迹从门口飞过。
母亲缝被子,我是帮手,先是帮忙把沉重的棉花胎从外面的绳子上抱回家,然后照指示分开放,等母亲铺好里子之后,再把第一床棉花胎轻轻放上去,第二、第三床也是如此这般。放好之后,还要和母亲一起,把里子拽直,把被面理平整,这,就是母亲所说的“牵被子”。
而牵被子的关键是,要把棉花胎放在里子的正中央,这样才好缝,然后要把被面放在此前两者的正中央,这样缝好之后才好看。
所谓里子,不过是一床普通的床单,但是它一定要大,要足够把棉花胎包起来,而被面就很小,有的还是丝绸的,看上去像现在女孩的紧身衣,弹性十足,一碰,就会歪歪扭扭。用母亲的话说是“拿不上手”。所以,母亲缝了很多年被子,都离不开我的帮忙。我围着竹床走来走去,关照这里那里,整理边边角角,十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