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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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 更新:2021-04-13 22:54 字数:4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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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来了,水桶里水汪汪的,刀也越磨越亮。
曹寇,1977年生,南京人,著有小说集《我们兄弟去打架》。
战斗的身体与文化政治
孟繁华
在革命时期的文化或文学历史叙述中,潜隐着一种没有叙述的历史,这个历史是战斗的身体的历史。不同的是,这个战斗的身体的历史被对待革命的情感和态度遮蔽起来。于是,我们看到的不是身体的战斗,而是革命/反革命、进步/反动、左/右、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地主/贫下中农的对抗和斗争。身体的叙事被置换为精神领域的事件。20世纪激进的历史叙事在国家主义的框架内展开,它叙述的主要内容还是限定于思想/精神领域。即便是异性之间的关系,身体的战斗也被认为是琐屑或无关宏旨的无聊事件。个人情感领域的故事始终受到压抑而难以走进历史,与我们遵循的历史叙事原则是有关的。
80年代以后,个人情感体验的叙述和对身体的关注,以突围和悲壮的姿态得以表现,但它的想象也还是限定于男女之间接触的细节。那个时代的张贤亮、张洁、张弦、王安忆、铁凝等,因对异性之间情感细微处的描写而名噪一时。但到了90年代,异性之间的肉搏战斗真正展开,《废都》、《白鹿原》等小说以前所未有的直白甚至夸张讲述了两性之间的身体战斗,并引发了大规模的关于“性问题”的论争。今天看来,那场论争的学术价值不高,原因大概还是限于道德层面而难以深入有关。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女性主义和文化研究理论进入国门,两性之间的战斗还没有充分讨论的时候,就被“一个人的战争”所替代。女性在张扬自我决斗宣言的时候,因不慎而成为男性眼中又一道奇异的风景,独白变成展览,平等、自由的争取演变为话语实践。商业主义的叙事策略和西方新潮理论来到中国,因新奇而急于诉诸实践,总会结出意想不到的畸形果实。遗憾的是,我们对这惨痛的教训总是不断遗忘而重新踏上不归路。
但是,身体的故事总是吸引着作家,与两性相关的秘密似乎永远是个难解之谜。新世纪初始,小说中身体的战斗仍在进行而且大规模展开。《所谓作家》《白豆》《丑行或浪漫》《万物花开》《放下武器》《我的生活质量》《活成你自己》《水乳大地》等长篇小说,都有对女性身体迷恋、追逐并诉诸于性战斗的场面。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这个场面都是男性的单边战斗,女性只是逃避、无奈或必须承受。在这样的叙述框架中,男性的文化政治统治是容易解释的,在女性主义的阐释或揭示中,男性对女性的霸权地位已经昭然若揭,性别差异造成的传统的不平等是女性处于凌弱地位的本质原因。另一方面,女性是男性永远的焦虑所在,它不仅可以引发反目和流血事件,而且对女性的占有本身就是男性地位和荣耀的表征之一。在这些作品的叙述中,越是地位低下的阶层,对女性的渴望和占有就越强烈,对女性诉诸的身体战斗也就越粗暴。这种现象一方面隐含了低下阶层女性资源的匮乏,占有的概率越小,出于本能的饥渴就越强烈。不能指望女性资源稀缺的群体会对女性待之以彬彬有礼的浪漫。
在一些小说作品的叙述中,不仅表达了男性/女性的绝对权利关系,同时,将女性作为欲望对象的男性群体中,本身存在的权利关系同样是尖锐的。《白豆》的场景是在空旷贫瘠的“下野地”,那里远离都市,没有灯红酒绿甚至没有任何消费场所;人物是农工和被多级干部挑了几遍剩下的年轻女人。男人粗陋女人平常,精神和物资一无所有是“下野地”人物的普遍特征。无论在任何时代,他们都是地道的边缘和弱势人群。主人公白豆因为不出众、不漂亮,便宿命般地被安排在这个群体中。男女比例失调,不出众的白豆也有追逐者。白豆的命运就在追逐者的搏斗中一波三折。值得注意的是,白豆在个人婚恋过程中,始终是个被动者,一方面与她的经历、出身、文化背景有关,一方面与男性强势力量的控制有关。白豆有了自主要求,是在她经历了几个不同的男人之后才觉醒的。但是,白豆的婚恋和恋人胡铁的悲剧,始终处在一种权力关系之中:白豆爱农工胡铁,白豆却不能嫁给胡铁,因为马营长死了老婆,马营长看上了白豆,就意味着白豆必须嫁给他。但当白豆遭到“匿名”的强暴之后,他就可以不再娶白豆而娶了另一个女性。在这样的绝对权力和相对权力关系中,男性的单边战斗是主要的,女性没有或很少主动参与。更多的时候,女性更像是一个逃匿者。《丑行或浪漫》中的刘蜜蜡,一直以逃匿的方式躲避伍爷大河马和小油矬父子对自己身体的占有,女性在这里只是对象或逃匿的“物”。
进入“现代”社会以后,由于革命或反革命的暴力已经终结,诉诸于肉体的残杀或消灭的战斗业已平息。但是,关乎身体的另一场性质完全不同的战斗,却在全球范围内全面展开。这是没有战线的、持续不断和花样翻新的战斗,永无休止的身体消费带来了身体永无休止的紧张。与过去对女性身体占有的男性单边战斗有所不同的是,女性也开始主动和间或地介入了两性间的身体战斗。比如《我的生活质量》中的安妮,她是个有修养和国外教育背景的现代女性,她自愿地投入了和市长王祈隆的暧昧关系中;比如《爱你两周半》——“非典”时期的两对情人关系:一对是顾跃进和情人于姗姗被“隔离”后的困兽犹斗;一对是顾妻梁丽茹和情人董强“非典时期”的浪漫之旅。这两条线索都是“非典时期的爱情”。第一条线索以想象的方式滑稽地突现了“郎财女貌”情人关系的脆弱和虚假。就在最危急的时刻,情人间显现出的却是刻骨的厌恶和铭心的厌倦。顾跃进的呼噜使年轻貌美的记者痛心疾首,心理障碍让她“今夜无人入眠”:“在那一个个漫长抑郁的非典春夜,玉兰花飘香,消毒液也飘香。有一个姑娘,戴着假面,在电脑聊天室里,丧心病狂。”这就是于姗姗心情的真实写照,也是当今情侣关系的真实写照,第二条线索是顾妻梁丽茹和董强的浪漫之旅,在火车飞机洱海丽江,他们享尽了风花雪夜几度风情。但是,回到北京后,梁丽茹竟没有一次想起她的情侣。因此,这时女性积极参与的两性战斗或是利益诉求,或是以游戏的方式体验另一种人生,并不是身心投入的真正战斗。
值得注意的是,现代社会以女性为主体的身体单边战斗开始打响:美容院、健身房、桑拿浴、按摩室等是身体的战场,然后是瘦身、瘦腿、纹身、纹眉、纹眼线、人造乳房、整容直至变性。然后是一条直线的“猫步”、三千宠爱的“选美”、旋转木马般的偶像、源源不断的绯闻、街头摇滚、街头舞蹈、夸张的床上运动,直至“下半身”写作、木子美和网上女教师的裸体照片。战斗的身体渗入到我们生活的所有角落,女性用身体独白,男性用下半身狂欢。身体叙事是现代社会日常生活最核心的剧情,青年女性则是剧情无可替代的主角。
女性身体的战斗制造着时代的时尚,时尚推动着女性身体的战斗。但这种战斗和时尚的背后一直潜隐着控制、支配、认同的文化政治,或者说,身体的消费水平和塑造程度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未被言说的女性“身份”的表征。从全球范围来说,这个时尚不是第三世界和欠发达国家制造的,而是发达国家和强势文化制造的;就某个国家和地区来说,不是边缘群体和底层民众制造的,而是中产阶级引领、制造的结果。
一、选美大赛1921年肇始于美国,它迅速成为未婚青年女性身体叙事的舞台,也成为男性“合法”地集体观赏女性身体的节日。资料表明,美国针对不同女性举办的选美大赛每年超过了70万场次。专业公司、小城镇商家、大都市实业集团都可以成为组织者。组织者可以从中获利。
二、默默无闻的小姐们则可因获奖一夜间暴得大名,然后走向杂志封面或进军广告、影视娱乐业,从而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或偶像。选美大赛注重美貌也注重才华,但只有才华没有美貌,可以肯定的是与“美国小姐”绝对无缘。
美貌对女性的重要,在选美大赛中被极端化地叙述出来。于是,女性对自己容貌和身体的关注成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据调查表明,不同比例的女性开始“经常留意”自己的容貌、想改变自己的体重、想减肥、对腰围感到不安、想改变体形、掩饰年龄、改变大腿小腿、改变胸部、改变身高、改变肤色头发手或鼻子……时尚战胜了造物主。这些“改变自己”的想法并非是女性与生俱来的,她们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是文化政治支配的结果。除了选美大赛之外,时装展示是另一种意识形态。在时装设计师那里,他们选择模特的标准几乎无一不是苗条的女子。选美要苗条、时装要苗条、战无不胜的美国女明星也是苗条;女性杂志、电视节目、健康讲座、街谈巷议、节食手册等,所有的声音和图像都在呼唤女性的苗条。
三、体形的意识形态的制造者不仅征服或支配了民间,同时也支配着学校入学和社会就业。过于肥胖的女生和身材苗条的女生,以同样成绩申请著名高校的比例是1:3。社会就业的比例状况可能还要严重许多。因此,体形的意识形态为社会规定了隐形的测量尺度和评价标准,它是上流社会和底层社会、聪明和愚蠢、健康和病态、勤俭和懒惰、性感和性冷漠的尺度和标准。体形关乎成功、金钱、生活质量以及“出镜率”、被追逐、被赞美、被议论的程度。于是,和体形、身体相关的产业和故事不断被制造出来,减肥药品、健身场所、保健方式、瘦身秘诀、整容整形医院、吸脂术、染发药水、指甲药水、纹身、服装业等商业行业开始兴起并兴盛起来。
但是,在美国身体战斗的过程中,在“美国小姐”、影视明星、成功人士走向上流社会然后陷入被制造绯闻、被“狗仔队”盯梢拍照、被出卖、被暗算、被绑架等烦恼和恐惧的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了性别、商业、阶层、身份等文化政治的宰制和支配。这似乎是一个悖论的世界,一方面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理论在崛起,解构中心或霸权的声浪此起彼伏,女性的声音由于“政治正确”似乎无往不胜,但消费女性的事业一刻也没有停止。在世界范围内,对女性的“整体消费”是不合法,起码是不道德的。但对女性“局部”的消费几乎愈演愈烈:女性的面部、颈部、胸部、腰部、腿部、脚、手、眼睛、鼻子、头发等能够展示的部位,每天都大量裸露地出现在电视屏幕、音像或其他媒介上。她们被用于商业目的或其他与女性无关的动机。这种“性别歧视”和男性欲望被隐藏于对“美”的夸张的宣扬中。一方面是性别和商业权力的控制,女性被“自愿”或“合法”地利用;一方面,这些被利用的女性身体为少数女性带来了巨大利益和名声,同时她们又变成了另外一种被控制、被效仿的力量和对象,构成对弱势文化群体的宰制。中、下阶层在盲目地羡慕和追逐中失去了独立或自我塑造、把握生活的可能。
在中国,身体的战斗是由中产阶级引发和推动的。中国的中产阶级目前虽然还是一个暧昧的不明之物,但中产阶级的趣味却在全球化语境中提前与国际接轨。大量关于身体战斗的广告、书籍、手册、药品、场所等几乎应有尽有。在《时尚》《体线》《瑞丽》《世界服装之苑》《精品》等中产阶级杂志中,打造身体、容貌等是他们推出的核心内容。“中产阶级话语空间的扩张”,是当下中国最引人注目的文化政治现象。它们虽然价格昂贵,甚至超出了大量低收入者的购买能力,但这些杂志不仅存活下来,而且成为文化消费市场抢手的商品。中产阶级杂志的成功是中产阶级话语扩张和“允诺”的结果,或者说,在这一话语中,负载着中、下阶层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尽管它并不负责“允诺”的兑现。在获得了“奔小康”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合法依据后,中产阶级话语在窃喜中实现了它的话语功能。就身体叙事而言,中产阶级女性的“优雅”、“体面”、“匀称”、“靓丽”等,加剧了中、下阶层的焦虑和羞愧。急于投入身体的战斗变成了时代的号角和宣言。
表面上女性是自己投入了身体的单边战斗,事实上,任何一种时尚或女性的“自我”要求,都是社会文化政治合力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