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周依依摇了摇头,特别感慨的说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
“呃,你没吃过韩国菜?”易青随口问道。
“没。”周依依拨弄着盘子里的烤肉,淡淡得说道:“在来北京之前,我从来没有下过饭馆,更不要说这么时髦这么贵的地方了。”
“啊?”易青呆了一下,怎么听上去她又好象是很穷的人家的孩子, 难道早上自己的判断不对?
易青其实很有兴趣想知道她的往事,但是看她的样子分明没有打算说,也只得放弃。
易青放下筷子,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道:“我后天考导演系。明天早上,我过来找你,带你去买回南京的火车票吧。”
“火车票?回南京?”周依依不解的看着他。
易青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舍到心痛,但是必须这么做。不管周依依是因为什么流落在北京的,考试失败了她总得回家啊!
现在这样身无分文,居无定所的算怎么回事?总不能因为自己贪图人家长得漂亮就把她带在北京考试吧!
周依依很快明白了易青的意思,明媚的大眼睛里一片黯然。
易青也是离愁别绪,这顿饭顿时吃得没什么滋味。
随便的塞了两口,易青起身结了帐,两人默默的走回招待所。
回到易青的房间,看看时间还早。易青看了看神色不愉的周依依,他知道该怎么哄她开心。
于是易青开始故意找了一些跟电影和表演有关的话题跟她聊天。包括演员在电影里的作用,主观创作与配合导演创作等等。
果然,没两句周依依就非常开心的接过了话茬,两人聊了个天花乱坠。
周依依又开始帮易青设计后天考试的小品,她知道的表演训练方案真多,堪称教师级水准。
易青也聚精会神的去学。这样一来时间自然过得飞快。易青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站起来道:“你早点睡吧,这两天你一定都没有休息好。”
周依依张大了令人心疼的大眼睛,几乎是哀求的道:“再聊一会儿吧,好不好?好不好……”
易青怎么可能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女孩的要求?
两人又聊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凌晨了,易青突然想起来,招待所十二点是要拉下铁闸门的,这是北京市城管的规定,外来人口住在北京深夜是不准满街走的。
完了,出不去了。
易青跟周依依一说,她也楞住了。随即,她低着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那你就别走了。”
易青点了点头,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没出息的男人。上次把持不住占有了小云的初夜已经让他感到有点愧疚了,除非周依依主动,不然这次他说什么都要克制住自己。
易青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件最厚的大衣,铺在桌子上,然后拿过几件毛衣做枕头,自己躺了上去,向周依依微笑道:“睡吧,明早见。”
其实这时候他多么盼望周依依能说一句:“桌上怎么睡啊,到床上一起睡吧。”
可惜人家没说。
易青一晚上都努力侧过身去,不去看周依依睡觉时娇美的样子,心里抽了自己一百多个耳刮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丫的,让你装!装什么正人君子!这么好的机会这辈子大概都没了!
黑暗中,周依依身上那种女孩子特有的体香一阵阵的传来。易青突然想到她今天下午刚洗的澡,还想到她走出洗浴中心的时候出水芙蓉般的美态,心里一荡一荡的。
这一个晚上,易青下身涨得直发疼。迷迷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没阳光,易青在地下室经常睡过头。
尽管铺了衣服,那个硬硬的桌子还是睡得易青浑身发疼。
易青使劲松动了一下发麻生疼的筋骨,看了看夜光手表,都早上八点多了。
他轻轻叫了一声:“依依……”
没有人答应。
易青摸索着打开房间里的灯,向周依依躺着的床上看去。
依依不在了!
小小的斗室,一眼就看完了,周依依不见了!连她的那个旅行包也拿走了。
易青脑子轰得一下就乱了,手脚冰凉冰凉的。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好象没得罪她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易青难过的抓了抓头,本能的左右四顾,好象期盼依依会从哪里钻出来。
字条!
易青突然看见,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放着一堆零钱,几张钞票上压着几个一元硬币,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易青手凉凉的,拿起字条,硬币零钱滚了一地。
“易青……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你的感谢。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无私的帮助我,而毫无所图。你是我遇见的男人中,唯一一个把我当成一个把我当做有思想有梦想的女孩的人,也是第一个真正尊重我,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美丽猎物的男人。你肯倾听我说话,而不是像那些丑陋的男人一样只想占我的便宜。
……你带给我的这种温暖,我终生难忘。但是我还是要忍痛离开你,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是却不能接受你的安排。我不想回家乡,我不能回去。请原谅我情非得已的苦衷。
……我只想留在北京,只想学表演,将来做一个我梦寐以求的优秀的演员。无论是去剧组做群众演员,还是去表演补习班去给人打扫卫生,我会坚定不移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我都要走下去,即使有一天我倒在这条不归路上,我也无怨无悔。
昨天你给我买东西的两百块钱,除了花掉的,剩下的全在这里。你请我吃请我住,我真是非常感激,我不能再拿你的钱。
别了,易青。再见面不知何时,请祝福我吧……衷心感恩的依依上。”
字条看完了,易青的眼眶里迅速涌满了泪水。
他呆呆的站了不知多久,突然狠狠一个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破口大骂道:“易青你这个粗心的白痴!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你居然会放她跑掉!你他妈的瞎了眼,就他妈会装犊子!”
发泄了一通,易青乏力的坐在床边,心乱如麻。
象周依依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北京多危险啊!她甚至连一块钱都不带走,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
她会去哪儿呢,易青想,说什么也要把她找回来。
火车站!
易青首先想到的就是昨天发现她的火车站!她没有地方住,到处都这么冷,只有火车站是唯一有暖气又可以容身的地方!
易青一个箭步窜起来,披上大衣就走。
……
户外呼呼的寒风吹在易青的脸上,凉凉的发疼。
春寒冻煞人,易青想起依依那瘦削的身子,那单薄的衣衫,心里一阵阵难过。
坐上地铁,很快到了北京火车站。
易青从候车室第一排开始找起,一直找到最后一排……站前站台全都找遍了,没有!
没有依依……
完了,要是这么让依依消失掉,易青会后悔内疚一辈子。
依依,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第一集 不是猛龙不过江 第七章 早春初雪
从火车站回到招待所,已经过了中午。
易青早饭午饭都没吃,失魂落魄的一头栽在床上,和衣闭眼。
隐约的,似乎还能闻到依依昨晚睡在这床上留下的体香发香,易青深深的叹了口气,迷迷糊糊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睡梦中,仿佛又看见依依向自己走来,刚刚出浴的清新模样,柔顺的直发垂在骨感瘦削的肩上……
依依坐在桌子前面,很淑女的在吃一盘蛋炒饭,旁边码着一排盘子……
依依在做“吃面条”的无实物示范,逼真之中还带着顽皮幽默的笑容……
依依像个孩子一样仰着头,哀求的说:再聊一会儿吧,好不好,好不好?
……
在梦境中能与依依相见,易青在熟睡中也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突然,笑容僵在了他的嘴角!
黑暗中,无数双枯槁起茧的手伸向奔跑中的依依,背景是淫亵的笑声……
快跑,依依!
惊醒的易青一声大呼,翻身而起!
做梦,是做梦。
易青擦了擦满头满脖子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一愣神中,耳边仿佛又听见依依非常认真的声音:“其实,我就是想做一个演员!”
其实,我就是想做一个演员……
易青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她只想做一个演员!
易青的心如受电击,他猛得跳了起来,仿佛他和依依心有灵犀般,一个奇特的感觉强烈的撞击着他的大脑!
我知道依依在哪儿了!
我知道了!
易青一声欢呼,直接冲出了门外,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才知道自己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赶紧跑回来,套上袜子穿上皮靴,披上一件双层太空棉的长风衣,易青雀跃着跑了出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
今天的太阳下去的特别早。天空中彤云密布。
寒冷的朔风呼呼的刮着,家家忙着关门闭户。
看样子,今天晚上马上就要下雪了。
易青埋头一阵急跑。从荆门里的招待所到北影厂,从北影厂到小汤山,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十几分钟就跑到了。
易青手撑着腰,弯下身子站在山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口又一口的冷空气猛得被他吸进肺里,一种冰凉的刺激感使他的脑子倍感清醒。
他愈发强烈的感觉到——依依就在山上!
深深了吸了口气,他一跃上三级石阶,两三级并一步的冲上小汤山。
天,就快要黑了。
山顶的桦树、杨树,都在暮蔼中疏影朦胧的摇曳着。空荡荡的山顶上,只有一个绮丽的倩影,人间仙子般的伫立在树下。
易青跑在半山上,远远的就听见:“耶——呀——嘿——嚯……耶呀嘿嚯!”
清琅琅的女声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沉郁的三腔共鸣,响彻在小小的土山上。
耶——呀——嘿——嚯……
哈哈!耶呀嘿嚯……多好听的声音,多美的声音!
易青知道这四个单音节是表演系学生练台词时所使用的四个发音,用来扩大气息和练习共鸣。
此刻,这声音对易青来说,简直是天籁纶音——这是依依在山上练气声!
依依!
易青跑上山顶,第一眼就看见树影下依依的背影,他根本想都不想,一声不吭的猛然冲了过去,老远就张开了双臂,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猝然被人抱住,正在练气声的依依吓得一声尖叫,努力挣开一点,她回头一看,朦胧的暮色中一张线条刚毅写满焦虑的脸,浓眉下一双满是喜悦的眼睛心疼的看着她……
“易青……”依依突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山上冻了一整天,依依的嘴唇都是青的,小巧的瓜子脸煞白一片,只有一双大眼睛还水汪汪的那么忍人心疼。
易青难过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握住依依冰凉的小手,轻轻举了起来,伸到嘴边呵了口暖气,慢慢的揉搓着,来回轻柔的抚摩着,直到她的手渐渐有了些暖意。
依依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害羞的把手抽了回来,道:“你……你是不是来劝我回家的……我不会回去的……你别再劝我了……我……”
“依依,”易青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扳了过来,面对着自己,然后他语气坚定的道:“你有没有一块钱?一毛钱也行!”
“啊?”依依见他用这么慎重的语气说出这么不相干的话,登时被他搞糊涂了,下意识的捏捏外套口袋,苦笑道:“我还真是一毛钱都没有。”
易青笑了,他认真的说道:“那你身上有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要很贵重,值一块钱就行。”
依依愕然看着他,想了想,她背过身去,从脖子上解下来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的一头坠着一个小小的挂饰,那是一个银色的五线谱音符造型的小饰物,在昏暗中闪耀着柔和的淡淡光辉。
“这个链子,这个音符,是我出门时,我妈妈唯一给我的还象样的东西……”依依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一股深深的酸楚:“我妈妈是个小学的音乐老师,我一看到这链子,就能想到这世上,我还有一个亲人……”
说着,她不舍的看了两眼,拿起易青的一只手,把链子放进易青的掌心,轻声道:“我知道这个链子对你来说,根本不值几个钱,但是我只有这个能够送给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希望你能好好保存它,不要弄丢了……”
易青把链子紧紧的握在掌心,他看着依依的眼睛,非常正经的点了点头,道:“依依,你记着这一天,永远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