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1-04-06 04:41      字数: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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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松筠并不以茶热而迁怒于自己,万道条的脸上堆满了谄笑,说道:“是呀,是呀,松大人不愧是诸于茶道的名家,就是‘珠兰清茶’。”
  松筠挺直了身子,以便让侍卫更好地擦拭胸前的茶水渍物,心里也暗叹,万道条这个人物不简单,连自己有此爱好也摸个一清二楚。但毕竟是马屁被拍准了地方,微笑道:“只可惜,对‘珠兰清茶’的泡制,水热则失其味,水凉则入口涩啊。”万道条一面频频点头,一面想这老家伙也是个顺毛驴,这就好办,说不定能从他这儿捞些好处呢。刚想检讨泡茶时有失方法,又听松筠道:“再者说了,珠兰茶颜色清淡而非龙井,亦非素茶,不是心静如水的人不能辨其妙处啊。”言下之意,也只有我能在这百忙的公务中,还能保持一种心境。
  “若松大人有空,今晚到寒舍安歇吧,下官也是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不过,不过下官有个外戚在安徽皖南一带专做茶叶的买卖,茶是不缺的。下官也正想从松大人您那里学些茶道呢!总听一班同僚说,饮茶和品茶是两回事,可下官对此一无所知,才有今日之错……”万道条把想好的奉承话一古脑地说出来,生怕迟了半拍便没机会似的,滔滔不绝于口地说着。面含笑意,两个堆在眼皮中的眼睛却来回在松筠的脸上扫视。
  松筠说道:“改日再谈吧。等初大人一到,事情就多了。”他不再说下去,端起盛茶的杯子细瞅一会,这还是前清具中的“折盅盖碗”,为宜兴紫砂制做,轻轻一弹,罄然有声,薄薄的茶壶壁上还雕刻出朵朵灿烂的菊花,花上蜂拥蝶飞,很是精致。自是爱不释手,轻托在掌中,走下案桌,对万道条说:“你速带人去协助张千总维持粥场秩序,难民们有家不能归,流落街头,应及早安抚才是。”
  万道条喏喏连声:“松大人在此稍息片刻,下官去去就回。”说完,转身退出衙门,不一会,鸣锣开道声传进来,震得公堂上的尘埃簌簌落下,松筠眉头一皱,吩咐道:“备马,去礼坝工地。”
  这一天的夜晚真是少有的美妙!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在瓦蓝的天空上,一轮皓月从东方徐徐升起,蓝得亮晶晶的,有些晃目耀眼。已是月朗风清的日子。
  圆明园中的四十景之一的蓬莱瑶台更是美不胜收。它座落在圆明园东部广大水面——福海中的三个相连的小岛上,岛是用嶙峋巨石堆砌而成的。岛上面积虽然不大,但房屋却有百余间之多,华丽精美,妙不可言。如果是在白日,从这里眺望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面殿宇自葱绿的山峰上迤逦而下,其次是在河流的入海处,但见白玉朱栏的各式桥梁以及桥上的亭舍牌坊,出没于花明柳暗之间,单是那多种多样的桥的形式就足以让人眼花缘乱,有圆拱、瓣拱、尘拱、平梁、木板等各种样式。
  “福海”四周的湖岸景象又各有不同:或用整齐的花岗石砌成平直的湖岸,以衬托长廓或林荫大路;或作碎石坡岸,有踏步斜登而上,或者是处理成像半圆形看台似的层层高阶,每层上都安置殿阁楼台,周围自是少不了的花团锦簇,五彩缤纷。瞭望远处,则是从深山老林中移来的成林野木,一派自然风光尽在眼底。
  今晚不比往日,长春仙馆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正是月朗星稀,柔和的月光尽兴挥洒着亮度,把长春仙馆妆扮得如同天上的仙宫一般。里面,喜气洋洋,高烧的红烛与满月争辉,耸立的琼楼和华服媲美。
  嘉庆帝换了身华美的便装,一身紫云彩装上下合体,一条明黄色的绦丝带束在腰间,上挂环佩,叮噹有声,足蹬软底皂靴,满面喜色。
  比起嘉庆帝来,皇后钮祜碌氏更是嘴也合拢不上。今天是她的四十寿辰,她能不欢喜吗?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回四处指点,这儿应该怎样,那个应该如何,忙得她秀美的鼻尖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睑下面的脂粉有些脱落,她也全然不知。要知道,今天她十分开心,皇上终于从繁琐的奏章中解脱出来,亲自允许可以搞得大一些的活动,让她心满意足。
  当值太监一声高喊:“万岁爷驾到!”声音未了,嘉庆帝便踏进长春仙馆。
  顿时,鼓乐齐鸣,一曲欢乐而祥和的中和韶乐缓缓响起,说起丹陛大东和中和昭乐只有皇帝在大婚、即位时等重大庆典时才能演奏。但今晚,嘉庆帝特地准许演奏,以增加喜气的氛围,这里面自然还有其它原因。一时间,在长春仙馆的廓下由编钟、编磐、琴、琴、萧、笙等各种乐器齐奏的美曼乐曲便从低至高,婉转悠扬,嘉庆帝没有顾及到一大群迎上前的皇后及众位嫔妃,自顾地把眼一转,暗暗称奇。
  看吧,月门曲廓,烘托有致,漏墙花窗,宛若天成,各处皆精雕细刻,各具神姿。加上含烟的绿树,吐香的群芳,婉转的乐声,悠扬的钟鸣,真个是神仙境界!
  踏着宽阔的闪着亮光的大理石甬道,登上铺着红毡地毯的台阶,嘉庆帝搀着皇后说道:“依朕看来,今晚最美的就是你了。”一双灼热的眼睛在皇后桃花般娇红的脸上扫来扫去,看得皇后脸色鲜红,轻声说:“皇上不要打趣贱人了。”
  “哎——,朕说得是实话,你一点也不显老。”嘉庆帝还一脸认真相,拉住皇后的纤纤玉手不肯放松。如妃在一旁打趣道:“哟,皇上也把眼神分散一下,好让我们这沾寿星光的人也能得到皇上的沐浴,才更有兴致啊。”一句话竟把嘉庆帝说得心里痒痒的。在如妃身后的恕妃、庄妃、信妃、谆嫔、荣嫔、安嫔等一群妃嫔果然一齐笑了起来。嘉庆帝说道:“今晚要是看了你们几眼,朕岂不是要受损吗?皇后才是中心呢!大家聚在一会还不是众星捧月,捧谁,捧皇后吗?又不是你们的寿辰。可不能在皇后面前吃醋啊。”众妃嫔又笑了起来。
  皇后一下子挣脱了嘉庆帝的手,说道:“我可没讲什么排场吧。都是宫里的人来的,还定下一条规矩,不能送寿礼的。”嘉庆帝指着众妃嫔说道:“那可不成,朕还带来的寿礼呢!”一摆手。跟班太监林升马上端着一个红绸覆盖的方盒进来,半跪在嘉庆帝的跟前,带着方盒的双手高高掌心向上,高度正好供嘉庆帝抬手即触的地步。
  嘉庆帝轻轻地把红绸揭去,一座光芒四射的金香合和一只金光闪闪的金水瓶出现了。这两样东西都很精致,在上面精雕刻着松竹,鹤月,各有一行草书:与天地齐寿,并日月同辉,一看便知是嘉庆帝的手书,由内务府的金工们花费整整一个月才刻成的。此物一出,又立刻引来一片啧啧的叹称声。
  皇后很谦躬地接过,命人摆放在大供桌上,说道:“皇上,你不是一贯倡导要避免送礼吗?怎么,你今个儿带头毁了圣言,这要传出去多不好。说不定第二天,大臣不敢说会怎样,可各王公府第定要来送的,这叫我如何是好?”嘉庆帝道:“特贵重的自然不能要。一般的小巧玲珑之类的饰物也无甚大妨。只是一样,不管是什么玉制之类,概不能收。”皇后点头,赞叹道:“皇上教诲得极是。”复又拉着嘉庆帝手一齐坐到正面铺着丝绸的大案后面,桌面上,摆满寿桃、寿糕和果品。
  嘉庆皇帝08
  08
  嘉庆帝极其潇洒地落座后,抬手对众妃嫔说道:“都坐吧!”
  此时,东湖的水面上,也是灯火齐明,宫灯摇曳着殿影,彩船散射着金波,那一番诗情画意,更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不知是谁说了一个笑话,后面有人在拍掌笑出咯咯的声来。嘉庆帝回过头去,见是如妃正妩媚地向自己膘了过来,便会意地轻轻地点头。此时,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十位美貌的宫女身着旗人的服饰在大殿内宽敞的地面上正娜婀起舞,特有的满族人的舞步尽显她们的美丽的身段。黄色的天花板上,垂吊着三组共十五个红纱宫灯,把殿内照得通亮。地毯上舞姿蹁跹、歌喉轻啭。嘉庆帝用眼瞥了一下皇后,见她戴着长长的银质手扣儿微微弯曲着正拿一粒瓜子送入朱唇,全神贯注地欣赏那优美的舞姿,脸上似乎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倩丽。嘉庆帝挪动脚步,转过右侧淡红色的帷幕,走入一间房内。
  嘉庆帝坐在一张软皮椅上,闭目沉思。他的近日心情要比一个月前强多了,他几天前接到从礼坝工地传来的松筠的密札,尽管嘉庆帝不喜欢用这种方式给他上奏章,但转而一想,松筠毕竟是大学士、御前大臣,反正他的奏折可不经军机处、其他御前大臣的过目,也就没往心里去。当他看到松筠说礼坝不日即可竣工、案情也有进展时,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疑云算是解散了。所以,当他得知皇后四十寿辰时,便欣然允诺,命内务府好好操持一下,以做庆典,要是等到自己的万寿节反而不好如此办理。毕竟各地因水祸的灾民还没有安置妥当,再者,自己也暂时不想像先考皇帝一样来个什么千史宴,一不到岁数,二违背初衷。他想,松筠到底是没有辜负朕的一片爱心,年事高且不说,单是这办事的认真劲,在朝中当不多见。估计等他回来时,也有眉目了。
  正想着,如妃款款地走到嘉庆帝的身边,拿起紫捶制的木桌上的一株小柄的背捶,轻轻地在嘉庆帝的肩敲打起来。
  嘉庆帝已经知道,她一定会来的,便侧过另一个肩膀继续让她轻轻地捶打,便用一只手把如妃搂到怀里,让她坐在腿上,乜斜着眼,望着如妃的侧脸,白里透红,像是谗人的苹果,心里惊叹,倒底还是如妃善于保养,全然看不出是生过孩子才三个月的女子,身段恢复得也很快。
  这一段时间,嘉庆帝总是宠爱如妃,主要是因为,她为嘉庆帝生了最后一位女儿。当然嘉庆并不是因为生了个孩子就宠爱她的,反正跟如妃在一起时,嘉庆帝似乎才能放开手脚。嘉庆帝一边摸着如妃的腰身,一面说道:“如妃,你给皇后送的什么呀?”如妃答道:“我能送什么呢?总不过几块丝绸罢了。”嘉庆帝说道:“那到朕的万寿节时,你送给朕何物啊!”如妃猛地把转身子,两腿盘在嘉庆帝的膝上,娇嗔着说:“皇上说,皇上想要什么呢?奴婢就给你什么。”嘉庆帝微笑道:“朕还想要你给朕生个儿子呢!”他把如妃搂得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说道:“朕今夜恐怕不能翻你的牌子了。”
  如妃手中的背捶不知不觉地从手中滑落,但她两条长长的臂弯却紧紧地勾住嘉庆的脖颈,水蛇似的腰身缠得嘉庆帝的身子有些不稳。头摇得拨浪鼓似地说:“那倒也罢了,只是要到了皇上的万寿节,奴婢不能为你送个皇子了。”一句话说得嘉庆帝心旌摇荡。他抱起如妃,几步走到靠西侧的卧榻之处……几十天的烦恼、愁闷随着如妃扭动不止的身躯和微微娇喘的呻吟一扫而光。
  那外面的悦耳的音响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鸾凤和鸣。好不酣畅淋漓。
  此时,什么荒村艳遇、梅香偷情尽抛九霄云外了。
  曲终人散之时,皇后与众嫔妃互道问候之后,便一个人坐在桌边,想想不由暗自垂泪。是啊,毕竟人老珠黄了。再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松驰的皮肤、下垂的眼睑。想到嘉庆帝及位之时,自己是如何伴其左右,为皇上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也算是机关算尽了。那时的嘉庆帝虽说无比钟爱喜搭腊氏,但她体弱多病,不能服侍皇上,大多是由自己来服侍的。那时的嘉庆帝也是对自己厚爱有加、宠幸至极。无数个美妙的夜晚现在回忆起来如同昨日一般那么清晰、逼真。可惜自己生育不旺,没能为嘉庆帝多生几位子女。尽管如此,比起喜塔腊氏和现在的众多嫔妃来说,自己也是连育两位皇子,或许是因为这,这皇后的桂冠才戴到自己的头上。如今,风韵不再,风光难存啊。
  想到这,皇后悄悄地掏出手帕抹去眼角的泪滴,此时的神情与先前大相径庭,她本以为皇帝今夜肯定会与自己旧梦重温的,可最后竟在这偌大的长春仙馆里,还有一位妃子正沉睡在皇帝的卧榻之侧,又能如何呢?皇上毕竟是皇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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