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旅游巴士      更新:2021-04-06 04:29      字数:4826
  蘖Π盐盏摹:罅街治难С绷髟?0世纪80年代中期极为繁盛,它是文学回到文学自身的一个积极结果。文化寻根派要从当下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中寻找到传统文化的根由,要求作者有强烈的历史感,有对中国国民性的深入把握。这对池莉来说,也是非常吃力的。比照一下韩少功、王安忆、阿城、贾平凹等人当时的代表性作品,就不难感受到他们的力度是池莉远远不能达到的。这从她的《你是一条河》、《预谋杀人》、《青奴》等相近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得到。现代派文学要求作者具有现代人的现代品格,具有对非理性、下意识、反常态、反道德、重自我这样一些价值观念的认知能力。这也不是池莉的强项。她无法染指人的非理性世界,所以她无法去玩“先锋”的东西。
  就其艺术和生活准备而言,池莉是一个既无“传统”之根又无“现代”之境只会感知“当下”的作家。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中国社会拨乱反正的工作早已完成,以物质现代化为特征的“四个现代化”到了城市和政治的层面遇到了很多阻力,人们心目中的现代化梦想开始被更具体的个人生活琐事冲散。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的物质困难,更加分明地出现在社会生活中。尤其在改革开放的窗口开得越来越大对外面的精彩世界了解得越来越多的时候,现实的困境动摇了“宏大叙事”的根基。 “一地鸡毛” 的现实强烈地出现在每一个中国人面前。《烦恼人生》等作品由于对当下个体生存的环境的细腻表现,赢得了普遍的赞誉。
  池莉等作家掀起的新写实主义小说浪潮,最大的价值不在于它开拓了一个似乎多么重要的题材领域,而在于它动摇了此前的“现实主义” 创作原则。 我认为,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新写实主义”与此前的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指称的“现实主义” 有明显差异。那个“现实主义”有一个很诡奇的理论,即所谓“本质论”或者说是“主流论” 。而这个“主流”和“本质”是一元论的。作家如果没有表现规定的本质或者主流就被斥之为自然主义或者是反现实主义的,因此它也会排斥日常事务、家庭琐事在文学描写中的作用。新写实小说摧毁了这种“伪现实主义”, 给了作家自由表现生活现实的更大空间。但新写实小说有一个根本的弊病,它只表现了“真实的生活”而没有表现“真正的生活”。只有写实而没有价值支撑,尤其是中外优秀现实主义文学所开创的批判精神在这个文学潮流中尤其是在池莉的小说中更为缺乏。文学不只是对生活的平面展示,更不只是对生活细节的无休止描绘。一个作家的小说,哪怕他把生活的流程描写得十分细致,如果没有价值判断,如果没有审美精神的提升,其文学价值就必然是有限的。池莉的“人生三部曲”在当时的走红,不过是迎合了当时的一种社会化普泛化生存状态。人们接受她的这些作品只是从认识论的意义上,而不是或者说主要不是从美学意义上来接受的。今天我们重读这些小说,连认识意义也在减弱了。它不能唤起我们对人性的深层体验,它不能给我们一种超越性的美的享受。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池莉又给我们奉献了一些都市传奇,比如《来来往往》、《小姐你早》、《口红》、《惊世之作》,这些作品中的主要人物不再是为生存奔波的芸芸众生,而是在商场搏击的新式英雄、金钱英雄。在她的笔下,大起大落的故事、暴富赤贫的人物、奢侈的享乐场面、正常的反常的男女感情故事,应有尽有。为了设置悬念,为了表现在金钱面前人的新变化,池莉作品中很多人物都经历了由穷到富和由富到穷或穷富反复无常变化的过程,各种各样的都市传奇:抢劫银行、高楼爆破、商品传销、电脑犯罪、窃取他人的存单、开各种各样的公司、突然的继承遗产……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池莉由市井生活的仿真写实过渡到都市生活的金钱传奇,朝通俗文学的方向又迈了一大步。
  她的这个变化,也是时代社会心理的反应。转型期以来的中国社会更加商业化,个人欲望极度膨胀,金钱成了社会的主宰,当下文坛也在很大程度上市场化、消闲化、市民化了。市民审美趣味已占据了当下文坛的广阔领域,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报刊和出版业走问。池莉的作品充分满足了当下部分读者尤其是市民读者在飞速变化的时代急于握住现实,甚至猎奇猎艳的心理。她越是走红,越说明她的叙事策略的“媚俗化倾向”,也说明了当代读者审美品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在我看来,池莉如此走红,既是正常的也是不正常的。说正常,是从现实的客观的实情出发;说不正常,是从理性价值判断出发。在一个普遍媚俗的时代里,本来就媚俗的大众“媚” 上了特会媚俗的作家,是自然而然的;但文学不应媚俗,理性不会媚俗。理性要对媚俗说“不”!理性从来不会庸俗地套用黑格尔“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句名言。
  四
  尽管池莉多次表白,不在乎他人的批评,但批评家不应沉默,沉默就是失职。文学批评家应该举起左手来指出作家的描写特点包括缺点,还应该举起右手指导和提升读者的审美趣味。
  我认为,就题材而言,池莉市民题材作品的贡献在于对市井生活作了精细的描绘,对于认识转型期中国市民社会众生相有极大的价值,这是同时代其他任何作家不能比拟的,但她过多地认同了市民生活的价值观念,无助于当代精神生活的提升;她注意到了知识分子中的某些消极病态因素,具有一定的警醒意义,但在具体整体观照和具体描绘中有着诸多失误之处,尤其是存在着较为严重地贬抑知识和贬抑知识分子的不良倾向;其爱情题材作品涉及到当代中国人情感生活的诸多形态,尤其注重对女性生活与命运的展现,但明显带有用干瘪浅白的理念说教来图解纷繁复杂的两性世界的缺点,未能深入到人物的隐秘心理和非理性层次,因而难以表现当代情感生活的精微之处。
  池莉的作品,不能丰富我们对人性的理解。她的人生三部曲只表现了某一时期某一群落的中国人的某种生活状态,表现出无奈地屈服环境,沉溺于“生物性生存” 的人生态度。没有对人的“存在” 作一种价值揭示,当然也不能唤起人对诗意生活的进取心。她较细致地描绘了人不得不陷于其间的“真实的生活” ,但由于缺乏现代知识分子的理性精神、怀疑意识和批判眼光,因而不能唤起中国人对理想的应该如此的“真正的生活” 的热忱。她在世纪转折期的都市传奇中,尽管力图突破“烦恼人生” 阶段单一性格、“扁平人物”的缺陷,力图写出人的复杂性,写出“圆型人物”,但缺乏对市场经济与当代社会的独到理解,缺乏对人性繁复状态的心理学把握,因此只能写出人性的表面对立,不能写出人心似海的动因,不能揭示人的理性与非理性、欲望与现实的紧张冲突。只好过分沉醉于离奇的故事情节和享乐场景的描绘上,只好过多地运用悬念、偶然等手法安排人物命运。
  在池莉的作品中“人文精神”处于一种弱化的状况。“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作家张扬的现代性——自由、民主、理性、人权等价值在池莉的作品中是非常薄弱的。她笔下的人物,要么是环境的奴隶,要么是金钱的奴隶,没有自由意志,没有人性的飞扬。诚然,作为一种生存状况,这种生存的被动性甚至是依附性是一种实际的存在。但作者基本上采取了一种认同的态度,这就缺乏现代知识分子应有的批判精神。
  我们说池莉的创作缺乏现代意识,只举一两个小例。在《老武汉》中,她对几位“父母官”顶礼膜拜,在《小姐你早》中对受国务院副总理接见这一细节的反复渲染赞叹,都可看出作者缺乏一种平等观念。说池莉的作品缺乏理性精神,既表现在她笔下的人物往往屈从环境的压力化苦为乐,也表现在作者对环境缺乏批评的态度。她只写无奈不写无赖、只写失败不写腐败。她笔下只有小痛苦,没有大悲剧。只有金钱,才是池莉笔下改变生存环境的灵丹。只有清官和突如其来的鸿运,才是池莉笔下改变人物命运的主宰。鲁迅曾经谈到,被迫做奴隶是痛苦的,而安于奴隶生活,赞美它,寻出诗意来,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
  池莉的作品,也很难说有多少独特的审美创造。题材由凡俗仿真到趋新时髦,情节由细琐平实到曲折离奇,议论由浅平空泛到即兴发挥,语言风格由平易写实到华丽圆活。是一种适合市民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唠叨文体”。
  何况她的作品还存在着那么多的明显硬伤,这既包括情节失误,也包括议论的失当,甚至还有很多常识性的错误。这更表明她缺乏一个大作家所必要的知识准备和艺术准备。(参见本文作者《池莉论》第六部分:《池莉作品的100处硬伤》,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10月版)
  关于池莉李建军 一锅热气腾腾的烂粥
  一锅热气腾腾的烂粥
  ——评《看麦娘》
  □李建军
  池莉的小说,总是受欢迎的。只要是她写的东西,一旦发表,要么被转载,要么得“大奖”,要么被改编成电视剧,要么给评论家提供命名的依据或玩话语戏法的道具,绝不会是悄没声息、无人喝彩的。这也不奇怪。池莉的小说确实很对某一类读者的胃口,确实能满足某一种批评家的需要。她似乎了解市井贫民的“烦恼”,似乎写出了他们的“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的无奈,但这是假象,因为,这些“烦恼”和无奈离真正的“人生”,实在太远,离沉重而纷乱的现实生活,实在太远。池莉的写作,属于温吞吞、轻飘飘的那种:既不大喜,也不大悲;既不大怨,也不大怒;既没有深刻的思想和凌厉的锋芒,也没有成熟的技巧和圆练的语言。她献给时代和大众的,是温柔的话语抚摸,是逃避“今天”的幻想,这种关于未来的幻想,虚妄而渺茫,具有白日梦的性质,就像《烦恼人生》结尾所写的那样:“印家厚熄灭了烟头,溜进被子。在睡着的前一刻他脑子里闪现出早晨在渡船上说出的一个字:‘梦’,接着他看见自己在空中对躺着的自己说:‘你现在所 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梦,你在做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其实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他非常相 信自己的话,于是他就安心入睡了。”(《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池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第48页,第349页,第323—324页,第359页,第305页,第297页)这种自欺式的自慰,幼稚而虚假,与其说是人物的心理活动,不如说是出自作者的不敢面对现实的想象。坦率地说,在我看来,池莉的小说,既是一种残缺的价值图景,一种病态的趣味现象,也是一种消极的社会心理现象。同许多被市场绑架、被体制挟持的作家一样,池莉的写作,也是一种异化性的写作,一种“社会订货”性质的写作。她缺乏被利维斯在《伟大的传统》中当作“任何真正才智的首要条件”的“一颗深沉严肃之心”(FR利维斯:《伟大的传统》,袁伟译,三联书店,2002年,第22页,第49页,第103页,第150页,第206页),缺乏从容不迫的写作姿态和决心自食的深刻体验,缺乏永不停歇地超越自我的强烈冲动,因此,她的创作始终滞留在封闭而单调、粗糙而浅薄的状态里。
  《看麦娘》是她的一部半生不熟的中篇新作,典型而集中地表现了池莉小说创作上的问题和病象。问题尽管是很多很明显,但这并不影响它刚一出笼,就被几家选刊性杂志在重要位置转载,就被阐释为由“新写实”向“心写实”的飞升,就获得了商业意义大于文学意义的第四届“大家·红河文学大奖”。
  那么,它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呢?
  一 粗
  池莉小说的语言,既没有宗璞的渊雅圆熟,也没有王安忆的清通严整,也没有张洁的飘逸流丽。她的语言,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粗,是粗糙的“粗”,是粗砺的“粗”,总是一副生硬滞涩、拖泥带水的样子,实在缺乏成熟的风格和丰饶的韵味。让我们依然老老实实地用实证分析的方法,来考察池莉这篇小说中的语言病象。
  一是用词不当。用词不当,是因为用心不够,是因为缺乏成熟的语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