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2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4:09      字数:4785
  可是这话在朱佑樘耳朵里却不一样,锦衣卫是亲军,是宫里直属的军马,也即是说,朝廷最信任的肯定不是锦衣卫,可是对皇帝来说,这世上能信任的也只有厂卫了,柳乘风提出让锦衣卫加强监管,似乎也不算太坏。
  此时朱厚照与他的谈话又不禁出现了朱佑樘的脑海,其中好几处都有朝廷督管商行的害处,有一条朱佑樘最是记忆犹新,若是将商行收归朝廷,则自己将要失信于天下。
  朱佑樘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他自然不愿意失信天下,柳乘风提出来的办法并不激进,似乎效果也能有些预期,至少现在亲军来监管,这商行多少能收敛一些,同时又可避免他这皇帝被人误认为没有诚信。
  他抚着书案,不由沉吟起来。
  “若是陛下颁发旨意,责令锦衣卫督管商行,微臣定竭尽全力,尽量避免商行作奸犯科,请陛下圣裁。”柳乘风一见朱佑樘动摇,自然不肯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
  “荒谬!”那杨戬站出来,不由冷笑:“锦衣卫是你柳乘风的左手,商行是你柳乘风的右手,让锦衣卫去督管商行,岂不是让你的左手去管你的右手,柳乘风,你巧言媚上,竟是恬不知耻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在朝堂中说另外一个人恬不知耻,这无异是完全撕破了脸皮,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柳乘风看着这杨戬,早就恨不得暴打他一顿,忍住肚子里的一股火气正要反唇相讥,这时候张鹤龄却不禁站出来,道:“恬不知耻总比你这男盗女娼之人的好,姓杨的,你一面说是商贾们逐利,可是你自己呢,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无非是拿下商行,从中分一杯羹,商贾们逐利那是正正当当,天性如此。可是你们呢,可别把我惹火了,真要惹火了,这朝堂上这么多人哪个在背后没有在迎春坊做一些生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别以为大家是瞎子,商行到了你们手里,最后还不是被你们剥皮敲骨,最后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来。”
  张鹤龄这么一说,于是满朝的官员都暴走了,这张鹤龄等于是揭大家的疮疤,是完全图穷匕见,想要跟大家翻脸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受得了这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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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七章:翻盘
  “张鹤龄,你这是什么意思?男盗女娼,是谁男盗女娼,你不妨说出来!”有人跳了起来,这寿宁公确实是一下子犯了众怒,惹得满殿的大臣都不禁怒了。
  大家随便发点小财有什么,真要靠朝廷那点俸禄,这殿中之人早就都饿死了,毕竟海瑞那样的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了的,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人人都巴望着来做官,难道只是为了吃稀粥,出入靠两条腿?
  这张鹤龄原本是想威胁一下,谁知惹到了马蜂窝,群臣都激动了。
  “哼,寿宁公,我等敬你是宗亲,你这般胡说八道是什么意思?好,今日要说是不是?那就敢问寿宁公,这朝堂上哪个人男盗女娼,你点出来,至于寿宁公嘛,本官倒是也想起了几桩事,今日索性就当着皇上的面,大家一起把话说清楚。”
  张鹤龄一下子瘪了,他当然知道,就算他把这些人点出来,皇上也不会治罪的,原因很简单,法不责众。别看朝廷平时天天喊着要清廉自守,可是谁身上都不干净,这一点,皇上比他张鹤龄更清楚,可是这整肃廉风的时候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何也?说穿了,无非是治理天下离不开这些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单凭这点儿东西,想要掰倒一个大臣是不可能的,张鹤龄自然不敢再说下去,顿时缩了回去,大气不敢出。
  众人见张鹤龄服软,又将矛头指向柳乘风。柳乘风这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方才自己承认了有罪,居然还敢提出什么锦衣卫监督商行的办法,这不是把大家当傻子,是什么?
  马文升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这些什么商行什么工坊,自从建起来之后,弄得整个天下都是乌烟瘴气。礼义廉耻没有人提了,人人都甘愿作奸犯科去挣银子,国库没钱还可以想办法开源节流。可是人心坏了该怎么办呢?”
  他这一句话是个引子,其目的还是抨击现在的重商策略,不过抨击重商再不是一味的否定掉这些东西。马文升的心思很简单,将这些统统归于朝廷治下,如此一来,内阁不但捏住了天下军政,还捏住了朝廷的钱袋子,小小的锦衣卫还不是说掐死就掐死。
  马文升打了头,其余人也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这个道:“正是如此。世道都成了什么样子,好好的乡绅们抛弃了田地,宁愿去做下贱的商贾。百姓不去农耕,却想着去做工,奇技淫巧,奢靡享乐之风遍地都是,祖宗的法制荡然无存。圣人的太平之世里可曾有过这样的景象?现在人心思乱,百姓俱都蠢蠢欲动,不再安分守己,这一切还不是因为现在重商的缘故?这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的,也从来没有这般日月无光的,说来说去。这也是廉国公造的孽,陛下听信了他的话才致如何。”
  另一个道:“不错,正是如此,恳请陛下重新颁布太祖高皇帝的祖诏书,昭告天下,压制商贾,除此之外,一应商贾的行为都必须受户部节制,聚宝商行和聚宝楼悉数由朝廷管理。”
  “陛下,社稷已经有了倾覆的危险,微臣恳求陛下切莫再信小人之言,再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请陛下下旨。”
  于是满朝的大臣呼啦啦的一齐拜倒,道:“为社稷计,请陛下改弦更张。”
  “请陛下改弦更张……”
  事情演化到这个地步,要怪也只能怪张鹤龄了,这家伙心直口快,一下子让形势变得水火不容起来,原本大臣们的要求只是商行,现在见柳乘风无耻,又见张鹤龄出言恫吓,索性就干一票大的,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就算是有人想低调处置也不成了,在这滚滚潮流之中保持清醒是不成的。
  大臣们排山倒海般地跪下,一齐发出了最后一击,而坐在御椅上的朱佑樘此时却是不禁踟躇了,他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来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个地步。
  他毕竟是个性子有些懦弱的皇帝,此时见大家众口铄金,竟是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施政上出了问题,自己渐渐地看重商贾,是不是带来了很坏的影响。
  这些大臣哪一个都是饱读诗书的,都是天下最顶尖的聪明人,他们说的话,朱佑樘不可能不考虑的。
  朱佑樘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安,这是第一次大臣们站在他的对立面,方才的一股子火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有了息事宁人的想法,只要稍稍退后一步,就可以安抚住这些大臣,给大家一个台阶才好。接下来,朱佑樘的目光不禁落在了柳乘风的身上,柳乘风却显得很淡定,明明这个家伙在风口浪尖上,可是他居然显得很是镇定,似乎现在大臣们抨击的不是他一样。
  权衡片刻,朱佑樘已经打算让步了,暂时可以在聚宝商行上让步,只要大臣们见好就收,今日先糊弄过去再说。若是因为一个商行而导致朝廷争吵不休,这不是朱佑樘的性子,他当然不像后世那个安陆王一样,为了一个老爹的名分问题跟大臣们耗几年。
  想到这里,朱佑樘便咳嗽一声,道:“柳爱卿。”
  他说话的时候很温和,其实做出让步,柳乘风受到的损失是最大的,这一点,朱佑樘比谁都了解,倒不是因为柳乘风那一成的股份,最重要的是,这商行筹建时是柳乘风用信用担保的,现在出了事,柳乘风的声名只怕要狼藉了。
  想到这里,朱佑樘又有些不忍,竟是稍稍地迟疑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正要说话,谁知道柳乘风道:“陛下唤我,可是要问起江炳一案的结果吗?”
  柳乘风这么一问,所有人又都一头雾水起来,江炳……跟现在有什么关系?是了,这个柳乘风莫不是想转移话题?
  朱佑樘也是被问懵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道:“怎么?江炳那边有什么消息?”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江炳那案子结了,今日皇上廷议,微臣便想着,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把江炳的供词交由陛下御览,谁知方才满朝文武闹得乱哄哄的,微臣来不及递上,现在才突然想起来。”
  朱佑樘愕然,殿下的杨戬却是蠢蠢欲动起来,忍不住道:“请陛下改弦更张。”
  他这一叫,大臣们才反应过来,若是柳乘风想要转移话题就转移话题,那不是当大家都是傻子?于是排山倒海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一起道:“请陛下为社稷着想。”
  朱佑樘显得有些不悦了,朝柳乘风看了一眼,却见柳乘风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供词来,交给殿下的一个太监,那太监结了供词,忍不住看向朱佑樘,朱佑樘朝他点头,这太监才小心翼翼地上了殿,将供词放到了御案上。
  朱佑樘随即便开始翻阅起供词来,这一份供词其实并不厚实,想必精简了不少,不过那江炳画押的痕迹仍然触目惊心,朱佑樘原本只是想随意扫视几眼,可是这眼睛掠过去的时候,却忍不住拧起了眉,不禁仔细端详起这供词来,以至于下头的群臣们催促,他也顾不上了。
  紧接着,朱佑樘显露出几分一点也不敢马虎大意的样子,变得更加认真起来,几乎是用眼睛贴着这一份供词阅读过去,越是往下看,他的脸色就越坏,甚至连手都颤抖起来。
  所有人都不禁注目着朱佑樘,此时见朱佑樘这个样子也不禁满腹的狐疑,谁也想不通这供词里有什么名堂,其中李东阳却不禁警惕起来,他先是看了看朱佑樘的脸色,随即又见柳乘风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心里竟是生出一个念头:这份供词莫非有什么玄虚?莫非这才是柳乘风的杀手锏?
  他越是这般想,就越是觉得有可能,李东阳想到这里,眼睛又不禁撇向刘健,刘健的目光恰好朝他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目光中都掠过了不太好的预感。
  一些聪明的大臣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可是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出什么,大多数的人只是以为这是柳乘风想故意拿江炳来转移大家对重商的抨击,于是在杨戬的鼓噪之下,一个个变得更加情绪激动起来。
  “陛下,社稷即将倾覆,一个江……”有人正要劝谏,谁知话到了一半,突然,御案处响起了一声砰响……
  朱佑樘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御案上,他的眼睛通红得怕人,嘴唇不断地哆嗦着,谁也不曾想到,方才还是心平气和的皇上,这一下已经变成了一头发怒的狮子,这个皇帝竟然在大家眼里变得陌生而可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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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八章:完蛋
  朱佑樘抬起头,眼眸阴冷又夹杂着愤怒。
  他的手几乎是撑着御案,身体微微的弓起,整个人像是预感到威胁的猛虎。
  他的呼吸粗重胸膛上下起伏,嘴唇在微微的颤抖,与此同时,他的眼眸落在了朝殿上。
  摇曳的红烛下,朝殿内一下子鸦雀无声了,平时大臣们朱佑樘面前感觉到的只有轻松,只要在皇上面前,你想说什么便可以说什么,畅所欲言,根本不必有什么避讳。可是现在他们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许多人预知到了危险。
  “朕继位十五年,十五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何?只因为不敢负社稷重托,不敢教百官们失望而已。朕这些年,没有对不起百姓的地方,也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们说太监干政,好,朕三令五申,决不允许太监胡作非为。你们说外戚当权,朕责令再三,不让外戚分官。现在,你们就是这样报效的?好,好的很,朕的大臣,朕这些寒窗苦读,满口都是忠义礼信的臣子一个个竟都是这样的嘴脸,好的很。今日,朕不妨和你们算算账!”
  这一句咆哮,几乎让所有人不明就里,可是皇上当朝破口大骂,这个时候谁还多问,一大群人大气不敢出,等到朱佑樘话音停下来,才纷纷道:“微臣万死!”
  “万死?好,今日朕就让你们万死。”朱佑樘稳稳的坐在御椅上,又是习惯的用指节磕着御案。不过这一次,磕动的频率明显比之从前快了许多。他眼睛眯起来,淡淡的道:“想求死还不容易,朝中少了几个大臣也朕难道还就治不了天下?朕告诉你们,朕不缺这么几个。”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手指节重重磕在御案上。那关节处竟有了些红肿,可是朱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