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9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4:08      字数:4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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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其实许多话都憋在肚子里,本来也不想对人道哉,此时听了谢迁的议论,忍不住提起笔来抬眸道:“谢公以为今日朝殿上是一件小事?”
  “不过是个冒功而已,能算什么大事,就算真查出柳乘风冒功又算什么。说句不该说的话,冒功的事儿哪个没有?就是地方的官员,还不是一个个为了彰显自己的政绩。就算查出来,至多也不过是小罚而已,还能如何?”
  李东阳却是含笑着点头:“谢公,这事儿可不小,若是小,那刘吉何至于冒着君前顶撞的风险无论如何也要促成此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刘吉要的不是寻柳乘风冒功的证据,而是要打着这个名目,让都察院彻查此事。前些年,都察院左都御史致仕,如今新换上去的左都御史乃是成化年间的翰林学士周成。这周成从前就和刘吉关系匪浅,后来到了陛下继位,刘公入主内阁,对这周成很是不满,直接将他调去了南京都察院。而这一次刘吉起复,力保周成调职回京师,这周成对刘吉那可是死心塌地的。”
  “刘吉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先让朝廷同意彻查柳乘风,而后再授意都察院彻查,只要都察院动了手,就不只是查一个冒功了,到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查不出来?等到都察院罗织好了罪名,就是刘吉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谢公,这刘吉是打算要破釜沉舟了。刘吉想要的,不是阻止皇上对柳乘风颁布赏赐,而是要趁机掰倒柳乘风。”
  谢迁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么深远,如今听了李东阳的话,顿时愕然,不禁冷笑道:“柳乘风深得圣眷,罗织几个罪名,岂是说能掰倒就能掰倒的。”
  李东阳含笑摇头,道:“这却是未必,就如今日廷议,陛下是要商讨封赏之事,最后还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下旨彻查柳乘风?那刘吉深知陛下的脾气,也知道陛下最怕的是什么,他既然要动手,那么肯定就有让宫里屈服的办法。”
  “逼宫?”谢迁不禁深吸口气,今日在廷议中刘吉的表现,确实很有逼宫之嫌,这个家伙,真的是不知死活了,为了掰倒一个锦衣卫佥事,真的是想同归于尽。
  李东阳叹道:“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刘吉这一次,确实有逼宫之嫌,可是你知道,为何陛下只令他闭门思过三日?”
  谢迁道:“陛下一直想效仿先贤,最是推崇三皇五帝,常常对人说,他欲要做前唐太宗皇帝而不得,陛下的心思,无非是想后人谓之贤明而已。刘吉今日在殿中虽然出言不逊,可是陛下却不能不忍让,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刘吉是魏征,陛下却不是唐太宗皇帝。”
  李东阳颌首点头,道:“所以这刘吉心里清楚,他在君前出言不逊,未尝是什么坏事,有些时候,非但能逼迫皇上去做他想做却不能做到的事,同时还能保护他自己。他越是出言不逊,皇上就越是不能对他动手,他是没几年好活了,只要再安生这一两年,只怕也就该尘归尘土归土,到时候就算想不致仕,也非要致仕不可。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奋力一搏。整垮了柳乘风,下一个就是你我,到了那时,他也就能安享晚年了。”
  谢迁眯起眼,脸上不禁露出几分震惊之色,照这李东阳这么说,还真有这个迹象。得罪皇帝是不能长久的,刘吉明显就不想要长久,他要的,是在这一两年之内整倒所有的对手,说穿了,其实就是扶植他刘党上台,等到那时候,他功成身退,也就不怕后世的子孙被人清算,这老家伙,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东阳又笑,道:“当然,刘吉的算盘也不是这么一个,说起来,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你我,是柳乘风,都算是他的死敌,这仇怨虽说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却也算是不小了,刘吉这个人睚眦必报,岂会容得下我们。”
  谢迁冷笑:“这么说,柳乘风绝不能让他刘吉整垮?就算那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是他的人,可是要一手遮天也不可能,老夫在都察院里也有几个门生故吏,待会儿就修书一封,无论如何,也要阻挠此事。”
  李东阳道:“这种事不必修书,都察院里的人自然能意会,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老夫担心的是柳乘风。眼下最紧要的,是柳乘风到底有没有真的冒功,若是当真冒功,事情就不太好说了,借着这个冒功,有人可以大做文章,而后再添加其他的罪状,证据确凿,陛下就算不想处置,也非要处置不可。可要是没冒功,那么就算罗织再多罪名也是无妨。”
  谢迁立即显得有些郁郁不乐了,道:“这是明显的事儿,一千新军屠戮三千帐前卫,自己没有损伤分毫,可谓完胜。就算不是冒功,这里头的出入只怕也是不小,反正老夫是万万不信奏书里的所谓‘大捷’的,说出去,那也是个笑话。哎……这柳乘风出塞,本就是大功一件,偏偏还犹自觉得不足,偏偏还要给自己添上几件功劳,实在……”谢迁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李东阳也就不再吭声了,这事儿他也说不好,谢迁说他不相信柳乘风的所谓‘大捷’,他又何尝相信,能入内阁的,哪个都不是傻子,这种闻所未闻的战绩,也亏得那柳乘风敢去写,他就是说斩首五百,大家也能含糊过去,三千……这家伙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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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三章:杀机
  弘治十五年五月开头。
  此时的江南或许已是渐热,可是在这一览无余的北方平原上,却仍是有一点儿凉意。
  朝阳门一如既往的卯时打开,不过城门的守备这一两日总是亲自到这城墙根下来。据说那柳乘风也就这一两日入京,具体是什么时间,谁也不知晓,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位大爷一回来,肯定会掀起一阵风浪了。
  城门的这些官军,本就是消息灵通的人士,对京师里的各种消息津津乐道。尤其是最近轰动的新闻,更是一个个议论不休。
  先是听说,都察院那边开始着手查柳乘风了,各处的御使与京师的都察院互通有无,天天都有快马往朝阳门出入,从廉州到宣府,又从宣府到北通州,但凡那柳乘风到过的地方,似乎都在探寻着什么。
  可是接下来,锦衣卫似乎也有动作了,谁都知道,锦衣卫里头,柳乘风虽然不在,可是他的那些心腹都实权派的人物,一听到风声,便立即争锋相对,似乎也在搜寻什么。
  无论是都察院和锦衣卫,都是纠察的机构,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很不好。
  紧接着,就是一些报纸的抨击,先是有一份颇具规模的报纸突然抨击锦衣卫专断,紧接着,学而报毫不犹豫开始反击,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也很快让不少人察觉出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
  柳乘风还没有回京,刘吉刘学生又在家中思过,这两个人物谁都没有露面,可是下头已经早已酝酿开来,以至于听到了一些风声的聚宝楼,市场还有回暖的迹象。却突然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对立。一下子又变得谨慎起来。
  朝阳门这边是进出京师的最主要通道之一,若是那柳乘风回京,多半也是走这一条道。因此这城门的守备自然也不敢怠慢,早就奉了上头的指令,每日都在这儿候着。专等那柳乘风来。
  倒不是这守备有什么意图,只是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个儿的天气并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随时有下雨的迹象,风儿也是不小,城楼上悬挂的灯笼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左右摇摆。
  如今从这城门处进出的人剧增,道路的修建,使得距离缩短了不少。因此这京畿附近各县之人进出京师的也是不少,快到辰时的时候,这城门口这边就已经塞住了。原本城门这边要盘查一下。一见这架势,只得把人全部放进去。疏通交通。
  而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来。
  这马蹄声和拉车的马蹄声不同,拉扯的马往往走的并不快,因此并不急促。就算是偶有人骑马经过,一般情况,也不会这般的杂乱。
  这些守城的官军早已养成了无比灵敏的听觉,只一听这马蹄,便知道至少有数十匹马正朝这边飞赶过来,那守备顿时打起精神,穿过门洞去眺望,果然看到驰道的尽头数十个穿着官衣的人飞马而来。
  这些人,不是柳乘风这一伙又能是谁?
  柳乘风归心似箭,一路跋涉回来,把大队人马甩在了后头,先带着高强等人回来。
  一到门洞外头,发现这城门洞这边有些拥堵,才徐徐放慢了马速。
  城门的守备见了,认出了柳乘风身上穿着的钦赐飞鱼服,便知晓了柳乘风的身份,一看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佥事被堵在了外头,顿时急切起来,大呼一声,道:“来人,放所有人进去,有敢滞留不去的,全部赶走。”
  他一边说,一边却是拉了一个门丁来,低声吩咐道:“快,速去通报,就说柳乘风到京了。”
  那门丁二话不说,撒了丫子便去通报不提。
  柳乘风入了城门,也没理会这守备,按道理,任何出外差的官员,都得去礼部复旨,柳乘风直接赶去了礼部这边,通报一声,随即便去签押房那边办完了公事,这礼部的人都是敬畏的看着他,其中一个堂官勉强和他客气了几句,柳乘风在这儿喝着茶,反正在这里也要侯旨,所以索性坐着和这位堂官寒暄。
  这堂官姓程,单名一个范字,差遣人去喝茶的时候,这程范脸色一变,正色道:“柳佥事,下官有件事非要向大人请教不可。”
  柳乘风见这程范话里有话,淡淡的问:“还请程大人赐教。”
  程范道:“聚宝商行那边,据说护卫极多,其中在编的护卫就超过了八万之多,而且船队自廉州出海,这些护卫沿途横行不法,甚至抢占了南洋诸国不少土地,这些事,柳佥事知道吗?”
  一个小小的礼部堂官,居然过问聚宝商行的事,这让柳乘风警觉起来。
  程范说的事儿,柳乘风也知道一些,不过商行的发展他是不管的,统统是交给下头去做,各大股东们自己去协商,这聚宝商行如今已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拥有的船队大小船只足有上千艘,每年大规模的从南洋以及倭国等地往返,互通有无,垄断了大明朝所有的对外贸易,甚至连南洋各国之间的贸易,也被商行抢占了不少去,比如倭国的出口,几乎都是由聚宝商行去完成,他们将倭国的特产运送到朝鲜和南洋进行兜售,再用南洋各国的特产转卖到他处。
  犹豫大规模的进行远洋贸易,所以基本上,只要是船队抵达的到的地方的所有生意都被聚宝商行垄断,每年的盈利今年虽然超过上千万两白银并不算什么难事。可是问题也不是没有,理由很简单,船队带着这么多货物,护卫自然是不能少的,规模较大的船队,有个数千护卫,规模小的,也有几百。
  而且船上还配备了那种后座力较小的火炮,护卫也多配备有火铳,甚至商行那边,也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造兵船以应对越来越严峻的海上形势,理由表面上很简单,他们这是要保护船队的安全。
  可是商行到底要做什么,柳乘风却也知道一二,说白了,还是利益的问题,商队经常会和当地的土人有所摩擦,比如商队在各国,需要有一块落脚和囤货的地方,有时候,也有雇佣当地的土人装运货物,甚至因为某些冲突,所在国的官差要拿商队的人,摩擦一出来,大多数时候都是靠武力来解决的,商队绝不可能在一些地方给当地的土人让步,比如当地法权的问题,若是当地的官府想拿商队就拿商队的人,那么谁能保证当地的官府不会故意勒索为难?除此之外,还有土地出让的问题,租借了一块土地作为船队下脚的地方,一开始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时间一长,人家看你肥的流油,难道就不会想分一杯羹,借故不续租,或者抬升租价?
  任何事儿只要退了一步,那么就会有千千万万没有头绪的麻烦。商队之所以能财源广进,不只是靠流转货物,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有剑护身。
  因此在商行的内部,不少股东和一些商行的高层人士,对于扩充商队的武力都是极为赞同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