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3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4:06      字数:4812
  左厢的耳房里传出声音,不是温晨曦是谁,温晨曦想必也听到动静,知道柳乘风来了,在里屋:“是夫君吗?”
  随即是窸窸窣窣的趿鞋声,温晨曦略有些眼袋浮肿的出来,看了柳乘风一眼,眼中掠过了一丝惊喜,不由道:“夫君今夜在哪里住?”
  她这么问。顿时脸色绯红起来,这话儿有歧义,连掩上门进屋的朱月洛也不禁吃吃一笑。
  温晨曦连忙解释道:“宫中不是不能留宿吗?夫君留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娘娘的病情,娘娘现在的身子好些了吗?”
  温晨曦这般一说,朱月洛也不禁收起了笑,轻盈盈的坐在椅上。手撑着桌,抿着唇,关切的看着柳乘风。
  柳乘风道:“自然是好些了。不过留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娘娘,娘娘已无大碍。好好滋补一番也就是了。为夫在这里,是要查出那下毒之人的,今夜只怕是别想睡了。”
  朱月洛眼眸一亮,不禁道:“不知有什么眉目没有?”
  温晨曦却是关切的道:“这么冷的天,又冷又饿的,又不能睡觉,在这宫里四处转悠,身子骨儿可吃不消,就不能白日再说吗?”
  朱月洛道:“姐姐,若是等到了明日清早。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你想想看,宫里还藏着不知哪里来的奸人,更不知他下一刻又会不会害人,姐姐想想看。有这么一根刺儿在,陛下能睡着吗?因此啊,夫君今夜非得忙活一夜不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夫君还是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哎呀,这儿是宫里,不知能不能给夫君下点儿吃食,肚子饱饱的,也有一些精神。”
  温晨曦咬着唇,也不禁点头,道:“是这个理儿,不如我出去寻个公公问问。”
  朱月洛摇头,道:“姐姐,还是我去吧,我曾在宫里住过些时日,多少知道一些。”她长身而起,进里屋去披了件披风,便要出去。
  柳乘风只好在这里坐下,这时候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方才喝了不少酒,坤宁宫一出事,就忙不迭的跟着朱佑樘东奔西跑,现在张皇后救回来,才发觉肚中空空如也。
  柳乘风和温晨曦说了几句话,见温晨曦的眼眶有些发红,心里却是知道,她虽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这么大的变故,对她一个没经过事儿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吓得不轻,柳乘风身体不禁向温晨曦靠了靠,抚了抚她的背,低声安慰道:“不必怕,夫君在这里怕什么,你看,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身体怎么冰冷冷的,我去给你加一件衣衫。”
  “不要。”温晨曦噙着泪,强作笑颜道:“夫君要小心一些,既然是奸人,未必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柳乘风点了头,又安慰了几句,温晨曦其实已经眼皮儿有些打架了,柳乘风知道她有些困乏,想让她进屋去睡一会儿,温晨曦却是固执的摇头,咬着唇道:“不用,等月洛来。”
  外头便响起了声音,道:“姐姐要睡便睡,为何偏偏要等我来?”
  朱月洛推门进来,一股冷风随着这洞开的门缝一股脑的吹入,带了一股子寒意,不过朱月洛的手上,却是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丝儿,她吟吟一笑,道:“御膳房那边,几个奴婢夜里偷偷的在偷食,自己给自个儿下了面吃,这敢情好,大鱼大肉吃得油腻,吃碗面暖暖肚子,又能当饱,夫君趁热吃下。”
  柳乘风倒也不客气,将面接到自己的身前的桌上,举起筷子便窸窸窣窣的吃了起来,二女只是含笑看他吃,此时无论是温晨曦还是朱月洛都觉得,无论白日受了多少惊吓,遇到多少波折,可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整颗心仿佛都宁静下来。
  柳乘风自然不能体会到她们的感受,很是幸福的吃完了面,抹了抹嘴儿,随即摸摸肚子笑道:“好了,就不在这儿耽搁了,我留在这里,倒是扰你们的清梦。”
  他站起来,从这阁楼里出去。
  出了阁楼,外头提着灯笼的太监久候多时,连忙凑上来,道:“公爷,待会儿去哪儿?”
  柳乘风想了想,道:“去外朝的亲军值房。”
  亲军值房和内阁值房一样都在宫里,只不过不是在内宫,要想去亲军值房,得先出了后宫再说,毕竟这内宫不是闲逛的地方,今天夜里,多半得留在那儿来查办案子了。
  算了算时间,想必这个时候,亲军那边已经请了不少可疑之人到了值房里候命,柳乘风现在去,时间恰恰好。
  这太监倒也不啰嗦,在前提着灯笼引路,足足走了两柱香时间,才到了亲军值房这边,宫里的规模实在太大,内宫到亲军值房更是有数里远的路,再加上又是黑灯瞎火,两柱香到这儿,这都还算快的。
  值房外头,密布着一队队的亲军,里头灯火通明,隐约有嘈杂声,外头的宿卫亲军见了柳乘风,想必也听了吩咐,连忙过来行礼,柳乘风只是虚抬抬手,道:“不必客气,都指挥使大人在不在?”
  “回佥事大人的话,牟大人已经到了,说是不好打搅大人,所以专侯大人来。”
  柳乘风抿嘴笑了笑,那牟斌倒是善解人意,也知道自个儿有私事要办,于是咳嗽一声,道:“带我进去吧……第三章,有点晚,主要是老娘过生日,耽误的时间确实多。
  第五百四十六章:可疑之人
  值房里头,特意的加了不少的蜡烛,使得这小厅里一片通亮。
  所谓的值房,其实就是宿卫亲军们一个当值武官坐堂的地方,若是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宿卫的亲军便立即报到这里来,由值堂的武官处置。
  当然,这其实不过是个形势而已,真正碰到了事儿,第一时间还是通知皇帝那边,皇上有了裁处,这边执行就是了。
  宫里无小事,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放在外头或许不值一提,可现在却非同小可了。
  牟斌坐在这值房里,确实等候了不少时候,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宫里虽然没有拿出个期限,可是傻子都知道,这案子在宫里不可能无休止的查下去,到了明儿清早再没有一点儿眉目那可就糟了。
  陛下的心情明显不好,任何宽容的人也是有限度的,其实这一次事件中,无论是亲军,是司礼监,谁都别想脱掉关系,唯一能撇清关系的也只有柳乘风了,反正今个儿若是不能把下毒的人揪出来,他这好日子就到头了。
  好不容易做了亲军都指挥使,碰到这么一桩子的事,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儿灰心冷意,他喝了口茶,肚子里更是饥肠辘辘,靠着他的茶几上其实还有一碟儿糕点,不过这糕点儿他却一点儿进用的心情都没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子时……”
  “子时……”牟斌低声喃喃念了一句。距离天亮,至多还有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不容一点儿疏忽了。
  “柳佥事到了没有,实在不成,叫个人去叫一下吧。”牟斌显得有些紧张,慢悠悠的道。
  正在他说话的功夫。外头却传出急匆匆的脚步,有人率先进来,道:“柳佥事到了。”
  正在这时候。柳乘风后脚赶到,见这牟斌心神不宁的样子,心知他也是等急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抿抿嘴,正色道:“大人,下官来迟了,闲话还是少说,不知大人这边,人都拿来了没有?”
  牟斌眼中掠过了一丝惊喜,压压手道:“你在这稍坐,我这便叫人把人押来。”
  吩咐了一句下去,柳乘风倒也不急了。这倒不是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自己的阵脚都乱了,还指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随即。便有几个亲军领着七八个人进来。
  牟斌介绍道:“这七八个都是内宦,也都触碰过那些酒水,其中有三个是尚膳监的,两个是直殿监,还有一个是内官监的少监吴公公。”
  柳乘风扫视了这些太监一眼,这些人有的低垂着头。有的脸色清白显得惶恐不安,还有几个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想必是天色实在不早,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倒是那个内官监的吴公公,还算是镇定自若,突然是抬着头,平视着柳乘风,柳乘风看向他的时候,他居然从容向柳乘风笑了笑。
  柳乘风倒也没说什么,在每个人脸上打量之后,牟斌又拿出一份单子来,交给柳乘风,道:“这些都是这几个太监调出来的文卷,里头有他们的生平,柳佥事不妨看看。”
  柳乘风倒是不急于看,笑吟吟的道:“大人,能不能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我叫到谁,再让他们进来答话?”
  他这么一说,牟斌当然是有求必应,且不说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还没有生疏的说客套话的份上。更不必说柳乘风现在钦命查人,而他牟斌只是个协助,牟斌笑了笑之后,赶紧的喝了口茶,道:“我吩咐下去。”
  统共是六个太监,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子时已过了一刻,外头黑黝黝的,柳乘风眯着眼二不徐不疾的看了值房外头那森森的黑雾,随即咳嗽一声。
  外头的人听到咳嗽,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接着第一个太监走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柳乘风并没有装腔作势去威吓什么,反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这太监小腿肚子在微微的颤抖,畏惧的看了柳乘风一眼,道:“奴婢周琛。”
  “周琛……”柳乘风记下了这名字,随即低头翻阅了方才牟斌递给自己的单子,喃喃道:“周琛是吗?十二岁净身入宫,一直在御膳监当差,专门负责看管酒窖,你这差事,倒也不错,有些意思。”
  周琛要哭出来,道:“本来是不错,能躲个清闲,谁知糟了这种事,奴婢一向恪尽职守,哪敢去做下毒的事儿,大人,奴婢久居宫中,连砒霜是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一定要明察,莫要冤枉了奴婢。”
  它这一番话,听着很别扭,柳乘风心里却晓得,这个周琛实在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当着自个儿的面,他第一句话就是叫自己明察,一般的人听了这话外音,还以为是这死太监以为自个儿冤枉了人家。这开头一句话,就能让人生出反感。
  这也难怪,否则怎么可能十二岁入宫到现在还在守酒窖呢?不懂得人情世故,在宫里这种地方还不是别人随便拿捏的。
  这个人……不像是能做什么大事的人。
  这是柳乘风的第一个预感。
  不过有些事儿还真说不准,柳乘风倒也不急,呵呵一笑,道:“你放心,自然不会冤枉了你,那我来问你,你既是守酒窖的太监,那些酒水,你都触碰了没有?”
  周琛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只是管钥匙的,坤宁宫那边来了人,交了条子,我便将库房打开,让他们自个儿进去搬取,只是他们搬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另一个人清点。”
  柳乘风看了这周琛一眼,微微一笑,随即便不再问案子的事儿了,便开始问起一些家常:“你家里有几口人,为什么净身来做太监?”
  这周琛见柳乘风并不是凶神恶煞,倒也松了口气,道:“奴婢父母早死,家里有两个兄弟,因为家贫,便和奴婢的弟弟一起约定好了,二人抓阄,谁抽中了,便进宫来,奴婢时运不好……”
  柳乘风不由笑了:“这么说你是先自阉了才进宫来的?”
  周琛苦笑,道:“是,当时也是奴婢运气好,奴婢入宫的时候,恰好是新君登基,成化年间的时候,宫里还大肆招募太监,奴婢自个儿割了,到了京师才发现,当今陛下已经明文下旨,减少宫里的用度,裁撤内宦,当时奴婢真是五雷轰顶,后来托了不知多少关系,才好不容易进来。”
  柳乘风不由唏嘘,话说成化皇帝真不是东西,可是当今皇帝也不是很厚道。成化年间的时候,因为要炼丹,所以宫中对太监的需求极大,这也让不少贫家子弟争相自阉,原本阉了也就阉了,人嘛,想得到某些东西总会要失去某些东西,那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割掉之后换个安稳的饭倒也没什么。可是谁知,朱佑镗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大家,不要太监了。
  于是那些先前自阉了的,顿时是一片哀鸿,想死的心儿都有,有些关系的四处托门路,没关系的这辈子就算完了。
  周琛还算是运气好的,总算是挤了进来。否则现在只怕他还不知在皇城根哪个地方乞讨呢。
  不过对这种人,柳乘风也同情不起来,这种事儿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人家也没逼着你割不是。
  “那我来问你,这砒霜下毒,你觉得谁最可疑?”
  柳乘风问完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炯炯的看着周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