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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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4:05 字数:4772
朱佑樘皱起了眉,这四海商行不简单,而且有几次数十万两白银的交易记录,也足以让人吃惊,这就意味着,四海商行有足够的现银,动辄数十万,这不就意味着,宁王府已经为造反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只怕宁王那边,能动用的白银多达数百万之巨,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了银钱,才有粮草,才能招募勇士,维持每日的给养所耗。现在宁王暗中办起来的一个四海商行,就有数千人手,所存的财富,只怕有百万之多,朱佑樘不提心吊胆,那才怪了。
更重要的是,京师本是天子脚下,按道理,这宁王为谋反做准备,想必早已在南北通州、江南等地渗透了不少的实力,将来一旦造反,这些人就可以里应外合,只是想不到,连京师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那么其他地方,那就更不必说了。
上高王只是这么一个举动,就透露出了无数的信息,宁王的实力,只怕比朱佑樘想象中更加强大,宁王一系,自从被文皇帝糊弄之后,只怕数代人都心怀不忿,几代人经营下来,实力居然到达了这般的地步。
此时朱佑樘已经下定了两个决心,第一个决心,宁王一系非要剪除不可,绝不能留给子孙去处理,他自信自己还算是个明君,由他动手,至少能把撤藩的可能增至最高,若是换做后世的子孙,未必都像他这般励精图强。
至于第二个决心,就是两年之内,绝不能动宁王,理由很简单,朝廷现在没有任何的准备,此时动手,以宁王现在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的实力,也足以在天下各处挑起乱子,若是再联络瓦刺、鞑靼,宁王再在江西聚众十万,那么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若是没有上高王这个举动,或许朱佑樘被惹得急了,还真有动武的可能,可是现在,朱佑樘却是变得无比的冷静,他遇到了自己当政以来最大的对手,这个对手,到现在朱佑樘还没有估量出对方的实力,只是了解的越深,才发现宁王实力的恐怖之处,越是如此,朱佑樘就越是忌惮,至少在三位阁臣看来,陛下眼下所想的,只怕不再是将宁王当作一个疮疤来处置了,只怕未来两年,剪除宁王都会成为朝廷的重要国策之一。
朱佑樘眯起眼,道:“那些前去逢迎上高王的官员,都要仔细摸摸他们的底细,这事儿锦衣卫来做。传旨意吧,鸿胪寺寺卿赵毅夫玩忽职守,调任南京大理寺少卿,以儆效尤。”
众人听了,倒是不觉得意外了,现在情况是,皇上绝不可能再对上高王动手,非但如此,反而还要好好安抚,好争取到足够的准备时间,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肯定要有人来背黑锅,上高王不能背,自然就是这赵毅夫来背了。一旦调任去了南京,这赵毅夫的仕途也算是毁于一旦了。
李东阳的双眉不禁深深拧了起来,显得很是不悦,可是此时,却又不能做声。
刘吉的脸上,却是焕发出了一丝笑容,趁着这个上高王闹事的功夫,他已经埋下了一个暗棋,那么下一步,就该让这李东阳吃点苦头了。
朱佑樘脸色凝重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才慢吞吞的道:“国家出了叛臣,朝廷迟早要对南昌动兵,同室操戈,本不是朕所愿,可是宁王心怀鬼胎,早已暗中招兵买马,反志毕露,朝廷平叛,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内阁这边,必须做好准备,朕起先提起的创建新军之事,也必须及早做好准备,这新军,仍然按学生军一样,以太子为帅,柳乘风次之,所需的军械、粮草,朝廷都要尽力给付,朕说的就是这些,诸卿可都明白了吗?”
朱佑樘这话已经透露出了他的决心,至少在平叛之前,这些事都会成为重点来抓,三位阁臣哪里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连忙道:“臣遵旨。”
朱佑樘继续道:“此外,朝廷往九江、景德镇等地的修筑道路事宜,都必须在一年之内完工,人力、物力、财力,要多少有多少,这些道路,必须按时完成。这事儿,就让谢爱卿来抓,谢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谢迁居然脾气暴躁,可也不是傻子,这两条道路,是将来平叛的根本,一旦宁王在南昌造反,朝廷必须保证以最快的时间做出反应,有了这两条通往江西的道路,到时便能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谢迁道:“微臣领命。”
朱佑樘继续道:“除此之外,锦衣卫那边,也要四处打探,在江西那边,多安插些人手,这事儿,朕会知会牟爱卿。”
“好了,朕若是再想起什么,自会知会你们,朕乏了,三位爱卿速去内阁值房办公吧。”
打发走了李东阳三人,独独留下了柳乘风,想必还有事要和柳乘风交代,不过朱佑樘明显没有直接和柳乘风说话的心思,而是板着脸,唤来个太监,道:“立即派人去四海商行,宣上高王入宫,顺道儿把龙亭郡主也接去后宫去。上高王远道而来,很是辛苦,朕想在宫中设一家宴,也算是给上高王接风洗尘,宁王一系驻守南昌,为我大明坐镇江西,可谓劳苦功高,朕要好好款待。”
他瞥了柳乘风一眼,才淡淡的道:“廉州侯留下来作陪吧,说起来你和上高王也是老相识,今日一起聚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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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上高王觐见
旨意传了出去。
柳乘风在正心殿里却显得有点儿不太自在。他心里明白,当今皇上是绝对不会被愤怒从而失去英明决策的,事实上,越是这个时候,明君和昏君的区别就越能体现了,隐忍也是一个合格皇帝的基本素质,历朝历代有多少皇帝脑门一热,便急匆匆地去做什么劳什子‘大事’而完蛋的?这些人是昏了头,或者说根本就不具备做一个好皇帝的素质。
真正的好皇帝或者说好是决策者,都极具洞察性,比如吕后当政的时候,匈奴人见有机可趁,于是发出国书,极尽侮辱之能事,书中言:“孤偾之君,生于沮泽,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这封信可以算是给当时汉室的最大侮辱,意思是说,我是一个孤独的、处于性亢奋状态的君王,统辖整个草原,屡屡想到贵国游历,恰好陛下如今也死了丈夫,你是寡妇,我是光棍,都落落寡合,不如两人一起过活,落个彼此高兴。
这对当时的吕后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侮辱,可是偏偏,吕后没有轻启战端,而是回信说:“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汙。弊邑无罪,宜在见赦。”除此之外,还向当时的匈奴单于道:“我是田里的狐狸,陛下是草原狼,不配。陛下丧妻,我也替陛下感到难过。皇帝暂时还没女儿,愿把皇室女子嫁给陛下。”
只是一件小事,或许是有辱国格,可是吕后的精明也可管中窥豹,当时的汉室刚刚定鼎天下。急需与民休息,在没有战争准备的情况下和当时早已磨刀霍霍的匈奴人开战。就算没有让匈奴人一举突破北方的重重关隘。对国家的影响也是极大,所以当时的新建的大汉最急需的就是时间,需要几代人的经营,等到人口增加。府库丰盈的汉武帝时期才一雪前耻,对匈奴发起灭国之战。
莫说是汉朝。便是到了唐朝初期也是如此,唐朝初立,突厥崛起。当时的高祖李渊也是对突厥人一再隐忍。甚至以臣子之礼交好突厥,待做好足够准备之后,一举歼灭突厥。
或许处在吕后、高祖皇帝时期的汉人、唐人会感觉到屈辱,可是正因为这样的屈辱才有了后世的辉煌。此时的朱佑樘也是如此,宁王比起突厥、匈奴,虽然在格局上要小得多。可是在朝廷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柳乘风知道。朱佑樘的决定永远只有一个,原因无它,只因为他不是隋炀帝,而是吕后和唐高祖。
“柳乘风,你在想什么?”朱佑樘见柳乘风发呆,不由问道。
直呼姓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过若是以长辈对晚辈,反倒多了几分亲密的意思。
柳乘风回过神,不由笑道:“微臣想起了吕后之于匈奴、唐高祖之于突厥的典故。”
朱佑樘可是读书经史的人,乍听之下,先是一愣,可是随即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拍起马屁来还真是润物细无声,其实朱佑樘此时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他厌恶宁王、上高王久矣,再加上这一对父子变本加厉,已让朱佑樘恶心到了极点,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安抚朱宸濠,朱佑樘的心情可谓坏到了极点。
可是柳乘风只是淡淡的一席话却是把这种让人抓狂的气氛冲淡了,宁王是匈奴是突厥,那他朱佑樘岂不成了吕后和唐高祖?这二人在历史上也都颇有作为,虽有诟病,却说是明君也不过份,其中唐高祖李渊更是开国皇帝,这一句话等于是给朱佑樘遮羞,你看看,连吕后和唐高祖都不得不委曲求全,陛下既然是明君,厚起一点脸皮又算什么?你要是脸皮不够厚,还不算是明君呢。
为了做明君,朱佑樘的委曲求全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见朱佑樘不由开怀,柳乘风的心里却是暗暗腹诽,委屈求全是一回事,却也不是什么委曲求全都算是隐忍不发的,委屈之后最紧要的是做好战争的准备,积蓄国力,那才算是真正的隐忍,若是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笑脸相迎之后,仍旧去醉生梦死,那就是石敬瑭了。
朱佑樘振作精神,正要和柳乘风继续说话,外头却有太监传来消息,说是龙亭郡主已是到了紫禁城,现在正往后宫去了。
龙亭郡主……
柳乘风的眼中不由掠过了一丝复杂,这位郡主,柳乘风没有谋面过,天知道是什么丑八怪,可是想到这个女人即将要成为自己的平妻,柳乘风不禁有些郁闷。
朱佑樘这人倒是很重感情,不由莞尔笑道:“郡主乃周王之后,据说也是贤惠娴雅之人,让皇后好生与她说说话,切莫慢待了。”
朱佑樘故意将周王之后咬得很重,其实就是告诉柳乘风,不要有什么顾忌,你就算娶了她,他这做皇帝的也不会猜忌到你柳乘风的身上。
柳乘风只当作没有听见,顾左右言他道:“陛下,郡主既然入了宫,那上高王只怕也要入宫了。”
朱佑樘颌首点头,道:“他来,朕瞧在宗室的面上,总要盛情款待他,待会儿你多与他说说话吧。”
柳乘风却是知道,待会儿朱佑樘肯定是没兴致和朱宸濠多说什么的,这陪客的任务就压在了他的身上,要人命哪。
果然,半柱香功夫不到,朱宸濠就到了,他穿着一身蟒袍,头顶进贤冠,风采奕奕,颇有几分乃父的潇洒,前脚跨入殿之中,先是看到了朱佑樘,喉结滚动一下,再看到柳乘风正笑吟吟地坐在一边,朱宸濠的眼中不由掠过了一丝冷意,没有在柳乘风的身上过多地停留。
朱宸濠三跪九叩地行礼,朗声道:“微臣朱宸濠,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朱佑樘的脸上露出慈爱之色,从榻上起来,将朱宸濠扶起,和颜悦色地道:“上高王远道而来,很是辛苦,来,坐下说话吧。”
见朱佑樘这个表现,朱宸濠的心才不由地放下,其实进宫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自己一切都在听父王之命行事,可是身为藩王,居然敢坏了宗藩之间的礼仪,这是恒古未有的事,朝廷若是当真要治罪,只怕他是别想出京城了。
他连忙站起来,道:“谈不上辛苦,陛下言重了。”
朱佑樘负着手,笑吟吟地打量着朱宸濠,道:“言重也说不上,还有一件事,你为何进了京城不到鸿胪寺里去下榻,却舍近求远,到什么商行中下榻了?这样很是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与上高王有什么过节呢,朕常常对人说,藩王之中以宁王父子最知礼法,你倒是好了,让天下人都把朕当笑话来看。”
朱佑樘虽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意思,可是脸上的笑容和说话的口吻却完全是一副言笑的样子,倒是没有让朱宸濠太过担心,朱宸濠连忙道:“非是微臣不知礼法,只是鸿胪寺寺卿……”这个时候,不找鸿胪寺来背黑锅那才是傻子。
朱佑樘的脸色凝重起来,正色道:“原来如此,朕知道了,鸿胪寺是该要整肃一下,朕已经下旨免了寺卿赵毅夫的官职,发配去了南京,朝廷里头确实有不少官员总是应付了事,玩忽职守。是了,柳乘风,你见了上高王为何不说话?”
朱佑樘显然是不愿再和朱宸濠说下去,人都有脾气的,意思到了就是了,再和这个朱宸濠厚着脸皮说些违心的话,朱佑樘也是觉得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