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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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4:02 字数:4789
这明显是挑衅哪,明着是向监生们喊话,其实却是向某人发出挑衅。
想玩?你还嫩着呢,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马文升在国子监的消息,立即传了出去,一时间议论纷纷,到处都是议论此事,不少人已经察觉,马文升这是警告了,而且后果很严重,因为他说的很明白,他的背后是六部,是内阁。
大家议论的焦点倒是不在马文升的警告是什么意思,而是马文升为什么要警告,若当真只是一群商贾在议论此事,身为吏部尚书,难道还会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发出如此严厉的词句,甚至把内阁和六部都抬出来?
这个人,一定十分可怕,或许已经让整个朝廷感觉到了危险,以至于有了马文升在国子监的一席话。
越是分析下去,这里头的意味就越是深长,因为能让整个内阁、六部都紧张起来的人,世上还真不多,宫里的太监?他们还不够格。锦衣卫,那更是差的远了。有一个人,一个人可以让内阁和吏部尚书紧张——皇上!
事情明了了,有人翻出了一份前几期的学而报,便恍然大悟,因为学而报里,确实有一篇文章,是关于开海禁的,文章倒是没有直截了当的要开海禁,只是介绍了一些海禁若是打开,会得到的好处,只是这么一篇文章,让有心人明白怎么回事了。
学而报虽是报纸,可是千万不要小看了学而报,因为学而报的背后,如今已经被人揭露与东宫和锦衣卫有揪扯不清的关系。而学而报在这个风口浪尖刊载这篇文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一篇文章,是东宫和锦衣卫默许的。
更有趣的是,学而报出来之后,为了防止学而报出现一些诽谤朝议和亵渎宫室的文章,所以宫里特意建了一个报局,这报局不同于内宫二十四衙门,独立于内宫之外,除了校阅文章之外,还负责给当今皇上呈送报纸。
开海禁可是祖制,是国策,本来嘛,是不允许讨论的,可是偏偏学而报堂而皇之的刊载出来,不但刊载了,而且报局那边,似乎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无动于衷。
那么事情就明朗了,这件事宫里并没有反对,甚至皇上甚至可能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皇上的态度,自然引来整个朝廷的不安,可是皇帝就是皇帝,皇帝的暧昧态度,你还能反对不成,所以才有了这一桩指桑骂槐的事,内阁、六部,甚至整个朝廷将马文升推出来,明着是告诉监生要好好读书,其实是警告那些商贾,不要自误。只是在这句警告的背后还有一个警告,第一个暗示是警告商贾仔细自己的脑袋,第二个暗示却是告诉宫里,皇上你不要胡来,从内阁到六部再到各衙门,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别想着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这才是真相,马文升所做的,无非是敲山震虎而已,只是给皇上打下预防针。当然,皇上是天子,大家是臣子,君君臣臣的条条框框大家还是要遵守的,这样的警告至少相当程度是给那些商贾,对皇上,只不过是一个暗示罢了!
马文升从国子监回去,随即便上了奏书,说自己年纪老迈,近来旧疾发作,请朝廷准假,告养几日。
原以为这奏书递进宫里去,皇上会极力挽留,甚至有人在想,若是皇上挽留,就等于是宫中示弱,到了那时,这所谓的海禁的争议只怕很快就能消弭干净。
可是事情却出人预料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宫中居然准了,奏书里还有皇上亲自批写的朱语,大意是说,马爱卿既然染疾,朕不敢挽留,准予病假,赐予人参、鹿茸等物,望马爱卿好生调养,待身体康健之后,再为朝廷效力。
看客们呆住了,皇上这玩的是哪一出啊,傻子都知道,马文升这是一种姿态,皇上会不清楚?可是现在准了假,这意味着什么?
马文升二话不说,直接在家‘养病’了。
只是事情才刚刚开始,马文升只是个前奏,其实堂堂吏部尚书之尊,来做这马前卒,就足见朝中大佬们对这件事的重视。紧接着,六部尚书、侍郎纷纷告假,理由都是一样,病了! 宫里的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这一次不再痛快的答应,六部是朝廷的骨干,若是这些人都罢了工,皇上便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得歇菜。宫里把所有的旨意都留中了,所谓留中,就是说皇上对这些病假条儿并没有批准也没有反对,没批准,你还得乖乖的来衙门上工,没反对,就是说皇上似乎也没有太多挽留的意思。
这一下真的捅了马蜂窝,皇上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逗人玩吗?
而且经过这一次试探,朝野上下已经确认,皇上是当真站在了开海那一边,态度已经十分明朗。
内阁值房里,出奇的安静,此时正是七月二十,夏日炎炎,不过转眼就要入秋了,值房外的林木枝叶已经可以见黄,进出的书吏都是蹑手蹑脚,似乎生怕触怒了值房里的几位大学士,而值房的大门也出人意料的禁闭,这是很少出现的状况,除非几位阁老有密事要商量。
昏暗的值房里,点起了一盏灯笼。
刘健一直不发一言,沉默着坐在椅上,手肘靠着身侧的茶几,手指头轻轻抠着茶几的漆面。
李东阳借故在看奏书,只是一向稳重的李东阳,此时似乎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试探的主意是他出的,人选也是他选好的,甚至连国子监放话也是他出的主意。让马文升来说这些话再恰当不过,一方面,马文升是内阁之外最紧要的人物之一,是朝廷的核心大臣,这个人出来说的话,谁也不敢轻视。
另一方面,也可以借着马文升探听一下皇上的心思,学而报的文章,到底根本就是皇上主使,是下头人揣摩上意,又或者只是有人无心发出的文章,报局那边在审核的过程中产生了疏忽,这些可能性,只要试探一下就能明白。
可是现在已经很明朗了,这学而报的文章分明就是皇上主使,甚至文章本就是皇上亲自书就的,皇上在这件事态度十分坚决,一点儿没有商讨的余地,从马文升告假被批准的时刻,皇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宫里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看上去似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其实是来势汹汹,凶险到了极点。
李东阳不由轻叹了口气,皇上别看对大臣一向优渥,可是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有时候脾气倔的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看这架势,宫里头是铁了心了。
而谢迁则显得很愤怒,似乎刚刚与人发生争吵一般,拳头攥着紧紧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格外狰狞,不过这时候,又似乎停止了争吵,呼哧呼哧的喘气。
就这样的沉默,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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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朝廷大乱
沉吟了许久,刘健端起了茶盏,轻轻地揭开茶盖,吹着碧绿的茶沫儿,茶沫儿在茶中荡漾,泛起了些许涟漪。
刘健抬眸,随即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陛下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看来这一次,事情很棘手了。”
事情确实棘手,这一点,内阁三学士其实都明白,一旦皇上打定了主意,就势必会引起整个朝廷的反对,内阁夹在宫里和朝廷之间,在座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更何况开海不只是涉及到了朝廷,这事儿没这么简单,牵涉到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刘健端坐在椅上,随即道:“上书吧,称病是不成的了,唯有据理力争才能令陛下改变心意。”
刘健看了李东阳一眼,继续道:“宾之,这件事你来办吧。
李东阳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谢迁忍不住道:“既要据理力争,应该从何下手?”
这也是个问题,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皇上吃了什么药,铁了心要开海,内阁的三位学士里,谢迁乃是浙江余姚人,与世家大族息息相关,而谢迁、李东阳与世家大族的利益牵涉并不太深。
牵涉不深,不代表没有拿过江南世族的好处,这些年无论是刘健还是李东阳,家族中的子弟有不少在江南那边置办产业,江南世族们可帮衬过不少。
其实历朝历代的官儿们是没有清廉的分别的,后世之人总是牵强附会,用清廉和贪墨去分辨一个官员的好坏,可是真正的现实是,从先秦到这大明,几乎所有的官员没有不贪墨的,否则那些冰敬、碳敬从哪里来?官员们平时出入的轿子,仆从和府邸又从哪里来?真要靠朝廷的俸禄吃饭,只怕大家早就饿死了。
贪渎本就是官员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几十年的宦海争斗,哪一次不是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和努力?哪一次不是步履薄冰?经过无数的磨砺之后,才有了如今这宫身,怎么可能坚守清贫?
刘健、李东阳、谢迁也贪,而且拿的不比别人少,这一点,其实整个朝廷都知道,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是什么才是奸臣?所谓的奸臣就如蔡京之流,他们不但贪,贪了还不做事,不但不做事,还尽做坏事,自己的本份工作不去做,整日挖空心思就是谄媚迎上,投机取巧。因此蔡京之流遗臭万年。而刘健之流不同,他们该拿的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该要的也绝对不会和你客气,只是人家肯做事,人家还有理想,能将手里头的事梳理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芶。
这才是真正的评判一个官员的标准,清廉和贪渎不是看你是否有拿别人钱财,而是看你干不干事,毕竟谁都不是圣人,海瑞之流不过是朝廷树立起来的典型而已,若是以他的标准来衡量官员,这满朝的文武只怕都要换一遍了。
其实在别人看来,这官员的操守似乎很重要,但现实是,官员的操守屁都不是,至少对大明来说,一百个海瑞也未必比得上一个刘健,比得上一个张居正。
而现在,皇上打定了主意要砸官员们的饭碗,这还了得?难道叫满朝文武们都去吃西北风?这已经涉及到了官僚集团的底线了,刘健决定反击。
“从商贾身上入手,治商贾,而谢天下!”刘健喝了口茶,语气很是凌厉。
反击很快来了。
次日的廷议,朱佑樘刚刚坐下,如往常一样,边上的太监扯起嗓子,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一句话刚刚落下,大殿里竟有数十名官员站出来,朗声道:“陛下,臣有奏!”
带头的是礼部左侍郎刘通,刘通脸色铁青,率先发言:“陛下,微臣听说聚宝楼有商贾目无王法,奢谈国事,妄议朝政……”
刘通的话说到一半,一向喜欢和稀泥的朱佑樘却突然打断刘通道:“哦?是吗?商贾们谈论几下国事也并没什么不妥的,这是一件好事,连商贾们都关心起了国事,这不是很好吗?有人经常说商人逐利,现在看来,商贾们也并不只是逐利嘛,让他们议论议论国家大事也没什么不可,朕广开言路,开张圣听,又怎么能因为一些商贾议论些朝政就害怕了?依联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莫说是商贾,便是军户、匠户们有什么想说的,也可尽情诉说,如此,才能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原本刘通是想借着商贾们妄议朝政,从而推翻商贾们所谓的开海,另一方面也可以敲山震虎,向皇上表明—下态度。谁知朱佑樘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朱佑樘也不是好惹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这种官话套话还不是信手捏来?
“可是陛下,这些商贾们若是议论寻常的国事倒也罢了,居然议论起了海禁之事……”,刘通决定摊牌了,藏着捂着也不是办法,这样打哑谜下去只会越来越糟,既然皇上一力维护那些商贾,那就索性刺刀见红吧,刘通继续道:“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就曾说过:濒海之民不得私自出海,违者以谋逆罪论处。这是先祖太皇帝的告诫,而这些商贾胆大妄为,居然敢推翻太祖皇帝所定下来的金科玉律,陛下乃是大明天子,岂可不闻不问?”
这一句话就很严重了,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在指责朱佑樘纵容商贾,违反太祖皇帝制定下来的国策。
大明朝是以德治为主,法制为辅,而德的最高境界就是孝,朱佑樘的江山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如今传到他的手里,岂可改弦更张?如此,岂不是说明太祖皇帝是错误?身为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却反对太祖皇帝的国策,这难道不是不孝?
这刘通说得虽然委婉,可是气势却是咄咄逼人。
若是换做从前的朱佑樘,面对这样的责难,多半就会做出退步了,朱佑樘对待文臣还是很宽容的,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