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4:00      字数:47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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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只是个秀才,若是官员、进士,那就更不必说了,许多商行干脆就把自己的产业挂在这位老爷的名下,按月给他一些好处,往后走货在外,带上这老爷的名刺和信物,就可畅通无阻。
  大明是逃税的重灾地,从前的时候倒也罢了,到了弘治朝这所谓的商税就算是彻底地土崩瓦解,就比如上一年,朝廷收来的商税竟只有三万余两现银。
  而百户所所收的商税却是不同,百户所收的算是灰色收入,原本按道理是不该入朝廷的帐的,只是柳乘风这人为人处事很有原则。这个原则就是,老子的钱,谁敢拿就跟你拼命。不是我的钱,便是让他生花柳也坚决不要。
  思来想去,柳乘风还是觉得多少要知会皇帝一声才好。
  只是对朱佑樘来说,实在有点儿意外,一个百户所就收了五万两纹银出来,朱佑樘又怎么不惊讶?
  朱佑樘道:“商人已经富庶到这般地步了吗?”他久居宫中,对外界的了解更多是来自户部的各种数据,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柳乘风却被朱佑樘的话问蒙了,不禁道:“若不富余又怎么做商贾?陛下说笑了。”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道:“朝廷年年都是入不敷出,若是天下都是这般,岂不是一年的岁入可达数千万两……”他想了想,随即哂然一笑,这对他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且不说烟花胡同百户所的辖地有特殊性,朱佑樘若是敢这么做,势必会引起血雨腥风,这商税的好处是谁捞走了?其实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官员、读书人,若是朱佑樘要效柳乘风的法子,只怕到时候定然会招致天下人的反对,这可不是好玩的。
  朱佑樘不是那种大刀阔斧之人,秉持的是治大国如烹小鲜,这种大动干戈的改革,是他绝不愿意触碰的。
  沉吟了一下,朱佑樘对柳乘风道:“这笔银子不能动……”他犹豫片刻,继续道:“若是明目张胆地送去国库或是内库,柳爱卿可曾想过到时会有多少人要弹劾你?”
  柳乘风听了,先是有些大惑不解,可是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千算万算,竟是算错了这么一条。若是自己将这商税报入内库或者国库的账目,对满朝文武和读书人来说,这就是大逆不道。别人收不到钱,你一个小小百户却是收了这么多,你以为你是哪根葱,莫非是想做出一个表率?要天下人都来效仿你吗?朝中的官员,哪一个名下没有挂着几个商行,这些商行每年给他们的孝敬又何止十两百两,可以说大明的官俸禄如此低,都是靠着这挂名费养活的,现在自己跳出来,到时候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动了人家的饭碗,人家是敢跟你拼命的。
  想到这里,柳乘风不禁冷汗淋漓,自己自诩聪明,却是没有看透这其中的关键,若不是朱佑樘的提醒,还真要铸成大错,到时候雪片般的奏书飞入宫中,内阁势必也会做出反应,清议再鼓动一下,便是朱佑樘想要保全自己,也是必死无疑了。
  要知道,便是张居正这般的牛人施行改革变法也不曾触碰这商税,所推行的一条鞭法,不过是换着个名目收取农税罢了,柳乘风若是动一动,必死无疑。
  朱佑樘见柳乘风略带几分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莞尔笑起来,道:“你不必紧张,你有这样的忠心,肯对朕剖心见腹,朕岂能让你为难?所以说,这笔银子暂时封存,等到朕什么时候急需,再用其他名目挪进宫里来就是。”
  说话之间,朱佑樘对柳乘风的态度已是好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要知道便是内阁的三个大学士对朱佑樘也是绝口不提商税的,未必是他们有私心,只是不愿触及这忌讳而已,而柳乘风一个锦衣卫百户,手头有五万商税大可以挪为己用,面对这么多财帛,却是一点儿也不动心,这对朱佑樘来说,就是最大的忠心了。
  肯办事,也能办事,还忠心耿耿,时刻为宫里着想,这样的人确实稀罕,至少对朱佑樘来说。
  朱佑樘看着柳乘风,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虽然有些喜欢鼓捣一些小聪明,比如拉张皇后下水之类的事,却还是一颗好苗子,若是好好调教,假以时日未必不是能臣。
  “只是若一直封存,也不是这么回事,现在虽然只有五万两,可是一年之后就是五十万,如此一大笔钱,微臣就怕有人看了眼红耳热,微臣毕竟只是个百户,掌握着这么大一笔钱财,就如街市上抱着金元宝的稚童……”
  “朕有主意了。”朱佑樘打断柳乘风的话,眼眸不禁一亮,道:“这笔帐不必你入库,可是也不必封存,朕倒是有了个好办法,那明教余孽之事还是由你来查,你方才说人手不够,那就索性将这些银子挪去打探之用,多招募一些干练之人好好操练一下,便可以将他们散落到各地,四处打探,你现在虽是地位卑微,可是朕却也听说过财可通神四字,有了这大笔钱,还不够你花销吗?”
  听了朱佑樘的话,柳乘风的眼中不禁掠过了一丝惊喜。
  钱留下,这钱不是留给柳乘风的,可是却是由柳乘风来做主花费,而且是皇帝钦命招募人手,专司打探教匪,这等于是让柳乘风名正言顺地自设私兵,自立门户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坑你没商量
  对朱佑樘来说,柳乘风这个人还是值得可信的,而无论是明教还是商税,眼下都不可对外人道之,那么将这两件事合二为一,让柳乘风用商税的银子来办明教的事,倒是一件折中的办法。
  不过朱佑樘让柳乘风这么做,也确实是对柳乘风有着出奇的信任。否则换做是别人,只怕还要再斟酌一下。
  柳乘风也不扭捏,道了一句臣遵旨。
  朱佑樘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微微一笑,道:“朕的身子比从前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办事,朕也放心,待会儿张皇后过寿,你可准备好了寿礼吗?”
  谈完了正事,两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柳乘风卖了个关子,道:“陛下待会儿就知道,定不会教娘娘失望。”
  朱佑樘颌首点头,郑重道:“皇后待你不错,你有这心意是应当的。”他舔了舔嘴,漫不经心的道:“上一次你偷偷办那什么清风报,将皇后牵扯进去,朕还打算加罪,是皇后劝说,才轻饶了你,这份恩情你要记着。”
  提起清风报的事,柳乘风老脸不禁一红,连忙道:“微臣年少无知,还请陛下恕罪。”
  朱佑樘拂袖道:“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正如你上次对朕说的那番话一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就是。”他继续道:“皇后那边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你既然先入了宫,就暂时在这儿歇一歇,朕去见见皇后,等太子入宫之后,朕自叫他来寻你,今日朕和说的这些事,谁都不要提及。对了,还有那个王司吏是不是?他能看出这玉佛的来历,又能守口如瓶,可见也是个干练之人,将来若是查出了明教的蛛丝马迹,朕自有封赏。”
  朱佑樘似是又想起什么:“朕倒是记起了一件事,那宁王父子今日也要入宫贺寿,这两个人,你盯紧他们,看看他与入朝拜寿的大臣,哪些更亲近一些。”
  柳乘风想了想,答应下来,朱佑樘微微一笑,道:“好了,朕走了,来人,再给柳爱卿换副新茶来。”
  朱佑樘眼看日上三竿,午时转眼就要到,便扶了扶头上的通天冠,急匆匆的走了。
  这朱佑樘前脚一走,柳乘风便浑身轻松起来,软哒哒的靠在椅上,大叫:“那个谁谁……,上茶,上茶,肚子有些饿了,有糕点没有,这宫里御厨做的糕点想必不差,给我来两斤……”
  仍留在这殿里的小太监倒也听他的话,连忙道:“柳百户少待,立即给您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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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已到了巳时,午时未到,这鸿胪寺里才开了中门,宁王父子并肩出来,身后是一队从南昌府带来的侍卫,古铜色的皮肤,菱角分明的脸,眼眸警惕的扫视四周,比之那宫中的大汉将军,更多了几分彪悍。
  这鸿胪寺外头,共停着两辆车,原本上高王朱宸濠要进后一辆车去,宁王朱觐钧捋着须,淡淡的道:“宸濠,与为父同车吧。”
  朱宸濠点了点头,便走到前车来,车夫已经拿来了个高凳,朱宸濠则是扶着朱觐钧走上高凳进入车厢,他这才进去。
  车厢很是宽敞,父子二人同车倒也不拥挤,马车渐渐动起来,朱觐钧才淡淡的道:“宸濠,礼物都准备妥了吧?”
  朱宸濠脸上露出几分飞扬之色,信心十足的道:“为了这方琴,儿臣糜费了黄金三千两,那卖家开始还有些不舍,若不是软硬兼施,只怕也没这么轻易到手,张皇后素爱弹琴,对这古琴定是喜欢。”
  朱觐钧微微一笑:“原本是想叫人快马加急到南昌府去府库里挑选些珍物,这一次倒是恰好得了这么一件至宝,足以打动张皇后的心了,只是那太子和柳乘风送什么礼物你可打听了吗?”
  朱宸濠冷笑道:“倒是打听了,只是没有头绪,那太子一个月的月钱只有这么多,想必也置办不了什么。至于那柳乘风,据说他的百户所里倒是有钱,还有那什么报馆,也是日入金斗,却没有听说过挪动了这些钱出去,想必是舍不得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朱觐钧想了想,道:“这柳乘%%,咱们前脚刚刚去了那昭明寺,那柳乘风后脚就去了,他莫非是在查什么东西?”
  朱宸濠也是有些紧张了,道:“应当不会吧,父王,我们做事一向隐秘,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也教人查过,那柳乘风是带着家眷去的,多半只是踏青游玩。”
  “要小心提防,不要大意。”朱觐钧正色道:“否则一时失足,就是弥天大祸。”
  朱宸濠应承下来,朱觐钧拉开车帘,看到向后倒退的街景,淡淡道:“前几日不是叫人给那个吏部尚书王恕送礼吗,王恕收了没有?”
  朱宸濠道:“儿臣亲自去的,这王恕倒是客气,只是礼物却是退了回来。”
  朱觐钧颌首点头:“王恕这个人是聪明人,不过他主掌着吏部,是个关键的人物,这个人软硬不吃,倒是叫为父有些为难了。”
  这时不知是车轱辘撞到了什么东西,马车颠簸了一下,朱宸濠大怒对外头的车夫训斥道:“没有长眼睛吗?”
  车夫连忙告罪,朱宸濠似乎不肯罢休,倒是朱觐钧拉扯住他,道:“宸濠休怒,这点气若是都压不住,又能做的了什么大事?为父和你谈正经事。”
  朱宸濠道:“父王也说王恕软硬不吃了,咱们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依着儿臣的意思,索性不理会他才是。”
  朱觐钧冷笑:“吏部尚书执掌人事调动,最是紧要不过,以前在南昌时倒也罢了,可是现在咱们既然到了京城,这个人,非要争取不可。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确实太过刚直了,那个吏部右侍郎周静倒是个聪明人,从前,没少拿咱们的好处吧?”
  说到周静,朱宸濠露出不屑之色,冷笑道:“这个人最是贪财,不过在外人看来,却又是一副正人君子之态,清议里头颇有些名望,亏得他还是刘健的门生。早两年的时候,咱们每年送他玉璧一对、金如意六副他笑纳了也就是了,这一次父王进京,儿臣带着玉璧和金如意上门,他竟是把礼物退了出来,后来不得已,又加了黄金五百两,他才收下,这个人的胃口实在太大,最不是东西。”
  朱觐钧含笑道:“这人是刘健的门生,不怕他贪婪无度,就怕财帛不能他的心。为父现在倒是有了个主意了,这一次,索性让那王恕致仕回乡,这吏部尚书就等于是有了空缺,吏部侍郎有两个,一个是王鳌,另一个就是他周静,周静是刘健的门生,升任吏部尚书的把握只怕还更大一些,异日他做了吏部尚书,或许可以给南昌府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