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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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06 03:58 字数:4834
“朕继位以来操心劳力,如今这天下总算有了几分生气,大明的国乍只看这熙熙攘攘的百姓就可再延续下去了。只是可惜,朕的身子骨是越来越不成了,不知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朕还有许多事都没有,一旦撒手,这天下的重担就要交在太子身上。”
想到朱厚照,朱佑樘的脸上闪露出了慈色,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帝位的传承者。朱佑樘之所以如此勤政,以至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为的正是自己的子孙能够做太平天子,朱厚照被朱佑樘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只是可惜……”朱佑樘坐在轿中不禁摇摇头,虽然他对朱厚照万般的宠溺,可是这时候难免还有一些失望:“朕的这个太子太过顽劣,被他的母后宠坏了,性子又急,不好读书,朕给他请了多少大儒,结果到现在,只怕连一篇论语,一手行书都写不出。等朕驾鹤西去的那一日,他真的能继承大统,守卫我大明的江山吗?”
朱佑樘坐在轿中变得脸色凝重起来,这个疑问一直憋在他的心里很久很久,可以算是他生平最大的遗憾,一个国家能否安稳,不但要看君王是否勤政,要看朝廷之中是否有贤明的臣子,更要看这个国家的储君,若是储君有才能,国家才可以延续,社稷才能够继续传递下去。
朱佑樘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选择,他的儿子只有一个,朱厚照是太子也是未来的大明皇帝,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所以他所担心的这个问题将一直纠缠着他,永远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看来是朕太宠溺他了,不能再让他放任自流下去。这一次又拜了个锦衣卫做师父,朕一定要好好训斥他。”
朱佑樘打定了主意,阖起眼来,靠在小轿的软垫上小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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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宫的消息就算可以瞒过内阁却瞒不住北镇府司。指挥使牟斌坐在大堂里满是疑色的看了奏报,眼中掠过一丝惊异。
皇上的作息一直都是雷打不动,什么时间在做什么根本不必去问,只要一猜就能猜到,现在快到正午,应该是召唤几个阁臣午议的时候,怎么在这个时间点上突然出去?
牟斌伺候皇帝十几年,对皇上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当今皇上是绝不可能出宫游玩的,出宫的可能只有一个,有事!
“是什么事呢?”
牟斌仔细想了想,随即叫来一个司吏:“查一查,陛下是跟着谁出宫的。”
“是刘成。”
是他……
牟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个刘成在搞阴谋,他带皇上去哪里?莫非……
牟斌想到了一个可能,据说这几日东宫时常去烟花胡同,这件事锦衣卫早已送来了消息,只不过这种事牟斌管不了,也不敢管,太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谁敢插手他的事,非要碰一鼻子灰不可。
难道……
牟斌一下子紧张起来,要坏事了,太子、刘成、皇上、烟花胡同,还有柳乘风,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他大叫一声:“来人,备车,去烟花胡同。”
不管那刘成要做什么,牟斌都不能袖手旁观,厂卫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争斗的焦点就在烟花胡同,就是柳乘风,一旦那里出了事,就会有人借烟花胡同牵涉到北镇府司,借柳乘风牵涉到他牟斌。这就好像行军打仗一样,前线崩溃,后方的主帅大营必然不保,牟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不用备车,备马!”牟斌想了想,已是心急火燎了,带着几个校尉,飞快从北镇府司出来,翻身上马,驾驭着坐下的骏马飞快向烟花胡同驰骋过去。
只两柱香功夫,等牟斌抵达烟花胡同百户所的时候,他的心已是一下子提了起来。
在百户所外头,已是拥簇了无数的大汉将军和太监,有人发出尖叫:“快!太医,陛下气晕了过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还不快将这大逆不道的锦衣卫百户拿下,是他殴打太子,是他气晕了陛下。”
牟斌听到那刺耳的声音,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冷战,完了……还是晚了一步,这一切都是东厂的阴谋,柳乘风完了,而陛下晕倒在这锦衣卫百户所,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迟早这场风雨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连忙翻身下马,飞快朝那人群狂奔过去,人还未到便被几个大汉将军拦住,那大汉将军呵斥道:“谁这样大胆,快快滚开。”
另一个却认得他,急促的道:“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大人,陛下晕过去了。”
牟斌看到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一眼,又看到太子朱厚照在人群中打一个太监,还看到有人七手八脚的去捉拿柳乘风,这时候他的反而定下神来,虽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可是越是到这个时候,他越是要镇定,问那大汉将军道:“出了什么事?陛下怎么晕过去的?”
那大汉将军道:“大人,陛下微服出宫,由刘公公陪着要来探视太子殿下,谁知到了这里,却看到太子殿下被那柳乘风殴打,陛下怒急攻心,龙体便有恙了。”
牟斌打了个冷战,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继续问:“太医呢,太医叫了没有?”
“已经叫了。”
牟斌颌首点头,便钻入人群,看到有人要拿柳乘风,呵斥一声道:“事情还未查明,先救了陛下再说。”
说罢靠近柳乘风,对柳乘风道:“柳乘风,你做的好事。”
柳乘风这时候也有点儿发懵,自个儿在这儿和徒儿‘切磋’,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了个皇帝,又一下子围来了这么多人,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总算明白了,厚照就是太子,自个儿拍太子,被太子他爹看到,皇帝一时气急,才发生了这一场悲剧。
等柳乘风看到了刘成,这一切就更明白了,厚照是太子的事只怕刘成早就知道,这皇帝也是他拉来的,目的不言自明。
要完蛋了……
柳乘风冒出一个念头,可是随即,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看到了什么转机,不理会牟斌对他的喝问,柳乘风反问道:“指挥使大人,他当真是太子?”
柳乘风指向朱厚照。牟斌怒道:“自然!”
柳乘风才松了口气,不禁喃喃道:“看来事情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牟斌的脸拉了下来,到了这个份上,这个柳呆子居然还说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打了太子,气晕了皇帝,这已是谋逆犯上的大罪了,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第六十二章:救命的稻草
很快便有背着药箱的太医由人抬轿飞快赶来,两个太医挤开人群,诊视之后,朱佑樘才幽幽醒转。
“醒了,醒了……”刘成等太监惊呼一声,有人大叫道:“还不快扶陛下进屋子里歇息!”
这些人七手八脚地扶着朱佑樘进了百户所大堂,百户所外,一队队禁卫出现,顺天府的差役、附近的锦衣卫、东厂番子也纷纷赶到,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以至于内阁六部的大臣也纷纷赶来,内阁大学士刘健听到皇帝晕倒在烟花胡同,脑子嗡嗡作响,等听到陛下已经苏醒,才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刘健、朱厚照、牟斌、刘成等人进去,其余的人则在外头等候。
刘成从百户所里出来,左右顾盼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柳乘风的身上,刘成不禁森然一笑,故意提高嗓门,道:“哪个是柳乘风?”
柳乘风站出来道:“卑下就是柳乘风。”
刘成努努嘴,冷笑道:“陛下叫你进去说话。”
柳乘风应了一声,举步要进去,刘成朝他冷冷笑道:“柳百户,走路悠着点儿,这人哪,一不留神走错了一步,想后悔也不成了?”
柳乘风朝刘成看了一眼,笑道:“刘公公这话什么意思?”
想装傻?刘成龇牙一笑,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柳百户临进棺材前,杂家给的一句忠告而已。”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柳某人也有一句话忠告给刘公公。”
“你说。”刘成笑得很灿烂,这时候他颇有几分猫戏老鼠的痛快感。
柳乘风正儿八经地道:“刘公公,若还有来生,一定要记得不要再做太监了,割很痛的。”
“……”刘成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猪肝一样,双目冒出火来,只恨不得将柳乘风生吞活剥。
柳乘风叹了口气,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地摇了摇头,大剌剌地走入百户堂去。
百户堂内已是站满了人,朱佑樘坐在柳乘风平日坐的位置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茶过去,朱佑樘接过茶盏正要喝下。
柳乘风叫了一声:“陛下……这茶不能喝。”
谁也想不到柳乘风这罪臣进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刘健坐在朱佑樘的下首,淡漠地看了柳乘风一眼,一副围观呆子的表情。
牟斌气得脸都胀红了,这家伙真是胆大到了极点,一不留神,说不准把自己也一道拖下水去。
朱厚照朝柳乘风咂了咂舌,心里却想,师父果然与别人不同,别人见了父皇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他还能如此镇定。
“哦?”朱佑樘淡淡地道:“这是为何?”
柳乘风道:“陛下龙体初愈,茶水有提神醒目的作用,这时候喝,只怕会伤到龙体。”
柳乘风这句解释,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这家伙就是把皇上气晕的始作俑者,现在却又在这儿卖弄医术了。朱佑樘原本想把柳乘风叫进来直接治罪,虽然不至于抄家灭族,可是流放刺配却是不能少的,这时候看柳乘风如此镇定,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朱佑樘莞尔一笑,随即将茶盏放在几案上,显然信了柳乘风的话。
柳乘风才向朱佑樘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柳乘风的镇定其实也是装出来的,若说他不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越到这个时候,柳乘风就知道自己越该镇定自若,否则一个不慎,就极有可能人头落地,所以虽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可是柳乘风还是刻意保持着镇定。
朱佑樘的眼皮儿一抬,随即冷着声音道:“你就是柳乘风?柳乘风,你殴打太子,可知罪吗?”
朱厚照连忙道:“父皇,儿臣方才已经说了,是儿臣在与柳师父切磋武艺。”
朱佑樘瞪了朱厚照一眼,示意他不许说话。谁知朱厚照是个犯浑的性子,立即大叫道:“比武切磋有什么错……”
朱佑樘这时气得脸色骤变,手指着朱厚照道:“你……你……”
朱厚照吓得缩了缩脖子,怕自己父皇又给气晕过去,连忙住嘴,道:“好,我不说。”果然闭紧了嘴巴。
柳乘风这时候才有了申辩的机会,向朱佑樘道:“陛下,微臣并没有殴打太子,而是在教太子殿下读书。”
柳乘风这句话说出来,让所有人都露出惊愕之色,刘健双目一沉,捋着胡须道:“柳乘风,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殴打太子是大罪,你此刻向陛下请罪,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柳乘风心里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狡辩还有活路吗?能不能活命,就看这一刻了。他昂起头,正色道:“卑下所说句句属实,太子要拜卑下为师,卑下不敢不接受,不过卑下发现,太子殿下居然大字不识几个,连论语等圣人经典都不能诵读……”
说到大字不识几个,刘健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红,他也是太子太傅,虽然教导太子的责任并不在他身上,可是话说回来,太子教育堪忧,刘健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朱佑樘的脸色也更加不好看了,太子顽劣天下皆知,大字不识几个的太子,翻遍古籍也找不出几个,偏偏到了他弘治皇帝手里,就出落了这么个储君,朱佑樘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不过柳乘风直言太子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有些犯了忌讳,触犯到了朱佑樘的心事,朱佑樘不禁勃然一怒,喝道:“岂有此理,宫闱秘事岂是你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能够说三道四的?来人,拿下去……”
“遵旨。”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将军大吼一声,便如狼似虎地要扑上去。
柳乘风的额头上已渗出冷汗,连忙对朱厚照道:“太子殿下,子曰后面是什么。”
朱厚照也是心里暗暗着急,这时听到柳乘风提醒,连忙道:“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不是这一句,我说的是论语第一篇第一句。”柳乘风继续诱导。
朱厚照一开始有些慌神,可是随即他明白了,立即凝神思考,慢吞吞地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