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3-27 21:44      字数:4778
  「主人复姓「皇甫」。」
  宝春默默念了这个姓氏三次,脑海中浮现那日见到的脸孔。
  如春风般的嗓音教人软酥到骨子里,那头闪耀银光的细发,摸起来会不会像上好的绸缎?还有那上扬著好看弧形的唇线……原来他叫皇甫呀!
  「全名呢?」宝春想知道关於他的所有,缠问著十九。
  「不知道。」十九的口气听起来是不屑回答她,但是他当真不清楚皇甫的全名,平日都是尊称他一声爷。
  「他看起来和蔼可亲,笑起来好善良,为什麽你这麽冷酷?」宝春看不惯十九那张死人脸。
  和蔼可亲?!善良?!用这六个字形容他的主子,真是太污辱这六个字了!
  十九没有将情绪表达在脸上,只淡淡道:「姑娘不够认识主子。」而对於宝春说他冷酷,他则是听若未闻。
  「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叫宝春。」宝春瞧见十九手上捧著一碗黑漆漆的汤汁,好奇地问:「你家主子犯得是什麽病?要不要紧?他看起来很健康呀!」
  「宝春姑娘挺厉害的,光用看就能看出一个人健不健康,神医之名真该由你来担。」十九一句话似褒似贬,只可惜直线条的宝春听不出言辞间的涵义,但却隐约听出他不友善。
  「十九,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宝春姑娘多心了。我还赶著为主子送药,恕不奉陪。」他冷漠的回话,让宝春内心小小受创。
  她虽然长得不美,但对人皆是诚心诚意,在群众中也是挺讨喜的呀,为什麽十九会对她一副不屑的样子?宝春看著十九离去的背影,感叹一声。
  「难道我离开故乡後,变得不讨人喜欢了?」宝春喃喃自问,还不忘掐掐脸颊。
  「十九就是这种少言个性,绝对不是针对你,小姑娘。」花丛中突然探出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开口安慰她。
  宝春著实被吓了一大跳,她没料到这府里还有其他人在。
  「婆婆,您是?」
  「我?我是这儿的厨娘。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而是——」老妇站起身子,连带让宝舂看到她手上环抱的一篓野草,「我在除草。」
  「这些?」宝春走近点细瞧,「婆婆,这些草您把它拔掉?」
  「杂草不除,会妨碍药草的生长。」老妇指著四周的花草丛,「这些都是主人最锺爱的草药。」
  宝春不禁心生感慨,「可您手上的那些草却是我们十几天的粮食。我们村里旱灾好严重,所有绿色的植物都枯死了,真的饿极时,连枯黄的乾草咱们也吃……婆婆,您这些草如果要丢掉,可不可以给我?我可以拿来熬野菜粥。」
  她幽幽的眼中泛出浅浅笑意,「我煮的野菜粥很好吃喔。」
  「你会下厨?」
  「嗯,家常菜难不倒我,不过山珍海味可能就有待加强。」
  [你是新来的奴仆?」老妇盯著宝春一身满是补丁的衣物,猜测著。
  「不是,我只是带妹妹来向神……皇甫先生求医。」
  「喔?」老妇拖长语音,她可从不曾见过哪个求医的人能在府中待上一刻。「主子帮你妹妹看诊完了吗?」
  宝春摇摇头,上前扶住老妇的臂膀,替她减轻些负担。
  「皇甫先生好像生病了,可能要等个几天吧。」
  「那你就在这儿多待几天,顺便跟我这老太婆做个伴,有空就熬个野菜粥让我尝尝。」老妇头一眼就对宝春这丫头挺喜爱,拍拍她的手背道。
  「嗯。这麽多的野菜,可以煮好大一锅呢!可皇甫先生家的人口好少,十九大概也不会愿意吃我煮的食物……」她回想著十九冷淡的态度。
  「十九这孩子不挑嘴的,而且方才他愿意和你说话超过五句,就表示他挺喜欢你的。」十九这孩子冷漠有馀,但坏心不足,他心思转个几圈她会不知道吗?
  「真的?」宝春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
  「他对他不喜欢的人可是连一句都不会说呢!」
  「那……皇甫先生呢?他是个怎麽样的人?」宝春最感兴趣的还是皇甫。
  「主子呀……」老妇沉吟半晌,挑了最宛转的字眼,「你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她不希望这小丫头被主子善良可亲的外貌给蒙骗了,「人不能光看那张皮相,尤其是咱们家的主子。」OCR宝春纳闷地思量著婆婆的话。听起来皇甫是个和外表完全不一样的人?
  「你是说,他温柔的笑容是假的?」
  「不,笑容是真的。」只是笑容下包含的意义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说嘛,这麽和善的笑容怎麽可能假得了?」
  「你认为主子是好人?」老妇探问道。
  宝春点头如捣蒜,她向来很相信自已的直觉。
  老妇投给她一个同情的目光,口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怜惜,「孩子,你好自为之吧。」
  第三章经过五天,宝春才得知皇甫终於下了床。
  若夏每天都吵著要她赶快请神医治病,所以在知道他身处书房,宝春便硬著头皮,再度上门拜访。
  「进来。」敲门声甫完,内室便传来皇甫低沉轻快的声音。
  宝春深吸一口气,不顾双颊的滚烫,推开门扉。
  皇甫端坐在桌前,慵懒的视线自书本移向宝春。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看来十分好,十九则如往常一般静默地站於他右後方。
  「坐,别客气。」皇甫轻扬著手,指示她坐下。
  宝春听话地顺著他的手势,坐在离她最近的椅上,脸上有丝不安与无措。
  「皇甫先生,你身子好点了吗?」她小心探问。
  「谢谢关心。」皇甫毫无保留地回她一个微笑,灿烂得几乎要令阳光失色。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否为舍妹看病?」宝春直道来意。
  皇甫放下手上的医书,拨拨颊边散落的顽皮银丝。
  「我有说要救她吗?」他笑著回问宝春,口气轻松自在。
  「可是……」宝春急忙想开口,却被皇甫打断。
  「我也没说不救她。」他轻笑一声,宝春不由得再次失神。
  「那……」
  「不过我病体初愈,不适合太过劳累,姑娘一定不忍心看我一边为令妹治病,一边呕血吧?」皇甫露出一副病弱模样,右手还不忘捣在心房上,令实春几乎快要为自己无理的请求感到内疚。
  「是……」
  「所以,救不救的问题,咱们先暂时缓一缓。令妹应该还撑得下去吧?」皇甫十分满意宝春的表情,再度投下一个致命的笑靥。
  「这……」他的笑容击中宝春心房,让她融化成一江春水。
  「如果撑不下去更好,我连救都不用救。」皇甫摸摸下巴,忍住想大笑的冲动。
  「咦?」实春看著他,分不出他这句是玩笑话或是认真的。
  「如果姑娘不嫌麻烦的话,可否为在下到厨房取来药汁?否则我可能会再度发病。对了,厨房在拐弯处直直往前走。」皇甫再度捣住心房,眉头稍稍皱起,还不忘提供路线图。
  「好……」宝春傻愣愣地应允。
  短短的对答中,宝春只说了七个字就被打发掉。
  皇甫靠在椅背上,忍不住狂笑起来。好有趣的丫头!
  「爷,您如果不愿救她们,直接将她们赶出去不就行了?」始终静立在一旁的十九疑惑著皇甫的举动。王子对於不愿接的工作,向来拒绝得又快又绝情,这次破例留下两姊妹实在相当反常。
  「最近太无聊,为自己找点乐子。她那妹子一时半刻还断不了气。」皇甫懒懒地回答,与方才文质彬彬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看到柳若夏第一眼便知道,她是天生心悸的毛病,只要下几帖药、静心休养,活个三、四十年也不成问题;至於她那惨白的脸色,则是长期营养不良所造成。这等小毛病竟然被那丫头当成绝症?
  一想到宝春,皇甫唇角扬得更高。
  她不是个让人头一眼便会惊艳的姑娘。偏小的眼、略塌的鼻,分开来看是没啥特色,但恰巧镶在精致小巧的脸蛋上,反而有种清新讨喜的感觉。
  「这小姑娘的情绪全写在脸上,几句话就把她堵得死死的,真好玩。」皇甫笑眯了眼,「看来最近的生活会相当有趣。」
  当皇甫愿意以和善的态度对待求医者时,就代表他近日的生活太过无趣。
  一年前,有个勾起皇甫兴趣的少年被皇甫整到连病也不敢看,趁夜偷偷逃离皇甫府邸。
  十九心中开始为宝春默哀。她对了爷的味,看来将来的日子有她好受的。
  「她姓啥名啥?」皇甫难得对求药者的姓名感到好奇。
  「柳宝春。」
  「宝春、小宝春、宝丫头。」皇甫故意用暧昧的语调,反覆念著他突然想到的每个昵称,一脸乐在其中。
  幸好宝春不在场,若是她听到皇甫这种口气,肯定瘫软在地板上傻笑致死。四月天制作「她真是求诊者中最好玩的一个。对了,最近外头还有人在跪吗?」
  「有。」
  「不想救的人多如牛毛,想救的却救不了。」皇甫收起笑睑,摊开右掌,眼神落在掌心上黝黑的刀痕。
  半晌,缓缓合上五指。
  如祥如祥如祥皇甫就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打发掉宝春十次,而宝春也被若夏骂了十次。她觉得自己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每次皇甫朝她露出暖如旭日的笑容,她就会发呆地盯著他好半晌,而皇甫每次言谈之中又不明确表示救人之意,令她为之气结。
  现在她又败在皇甫第十一次的笑容之中,为他煎煮著草药。
  「宝丫头,你又失败啦?」李厨娘每回一见到宝春蹲坐在炉边,就知道她又被主子拨到这边义务帮忙。
  李厨娘便是当日在药圃园内除草的老妇。
  宝春执著圆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著。煎煮草药最麻烦的就是要顾著火候,往往她煮好一份药就花去半天的时间,根本没有机会请求皇甫为若夏诊疗。
  「我已经搞不清楚皇甫先生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宝春抱怨道。
  李厨娘朝她笑一笑。她在这儿煮饭十数年,也从来没搞懂主子的性情。
  「他笑起来好可爱,您知道吗?可是有时他说出来的话又好无情,每次我想搞清楚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时,他就会对我笑……然後当我回过神时,我就坐在这里煎药。」她真怨恨自己定力不够。
  李厨娘噗哧一笑,光想像宝春傻笑的模样就令人玩味。主子对宝春的态度的确异於一般求诊者,虽然说是玩弄宝春的音心味居多,但光瞧这七天来主子露出笑容的次数,也知道宝春丫头在主子心中是很特别的。
  只不过不知这种特别是好事还是坏事?
  「宝丫头,药要煮乾了。」李厨娘看著宝春又发起呆,好心提醒她。
  「啊!」宝春急忙将药壶取下,「好烫!」
  「小心点。」李厨娘帮忙取来汤碗,让宝春将药汁盛满。
  「瞧这颜色就知道这药一定很难入口。皇甫先生到底是什麽病症?」宝春瞧皇甫每天三餐必定要饮这种药汁,心想他真的病得很严重吗?
  李厨娘避开宝春的问题,「宝丫头,别耽搁了,药冷掉就失效喔。」
  「噢,我马上去。」
  宝春虽然对皇甫所犯的病症相当好奇,但相较之下,先让皇甫喝下这碗保命的黑药汁,远比满足她的好奇心更重要。
  就在宝春送药的途中,她瞧见十九领著两名陌生姑娘入园,其中一名脸色惨白,几乎完全要靠身畔年纪略长的女子搀扶才能行走,猛咳声不断逸出毫无血色的薄唇,令人不禁担心她再咳下去是否连五脏六腑也会一同咳出体外。
  是有人又来求皇甫先生医病吗?
  宝春想到之前跪在府外的大叔向她提过,皇甫会询问求医者一个问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缓缓跟在三人背後,来到书房外。
  「那小姑娘看来病得好严重,皇甫先生应该会救吧?」宝春自言自语。,由数日来的相处,她已经将皇甫定义成善心的医者,不会残忍地见死不救。
  她站在窗前,这个角度正巧可以隐约看见帘幕之中的皇甫及其他三人的神情,而只要仰起脖子,便能览尽皇甫的身影及他脸上的表情。
  那是无情!
  宝春双手一颤,寒意自脚底窜升而起。
  任凭求诊者如何哀哀苦求,皇甫似乎只在玩味著别人的痛楚。他傲然地置身纱幕後,嘲弄的薄唇终於打破沉默,「我为什麽要救她?」
  冷冷的嗓音飘散在屋内,明白的疑问句中,让人轻易读出他的不情不愿。
  宝春看著他面容上从未见过的冰寒神情,只觉那不像他,倒像是十九惯有的样子……
  不,十九脸上是漠然的冷,而他……是残忍的无情。
  「我妹妹已经病入膏肓,她才十六岁呀!求神医大发慈悲,救她一命!」年长的女子几乎是整个人跪趴在地上,「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求神医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