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往事，还可以往前倒，倒带似的倒。
  大三的时候，已经壮大起来的秘行社组织出行，还是爬山，晚上还是BBQ。沈佳琪跟楚朝阳一个房间，躺床上听楚朝阳轻鼾，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
  其实阿曼达是建议跟他换房间的，同行的只有她一个女生，跟沈佳琪换房间也很好。
  莫名其妙的，沈佳琪居然拒绝了，为此，阿曼达还故意给他吃烤糊的肉。
  仲夏，窗户开着，皎洁的月光在纱帘被吹起的时候照了进来，顺带着还有笛声。
  听到外面有人吹笛子，沈佳琪走了出去。
  一个女孩儿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头发散在肩头，长长白色的裙子没过了小腿。笛声悠远绵长，很清新很愉悦的样子，沈佳琪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后来再也没听到过有人吹奏同样的曲子。
  没多久，另一个女孩儿走过来叫她：“日向，该睡觉了。”
  “日向”，好特别的名字。
  女孩儿走的时候朝着沈佳琪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还笑了，难道她知道有人在那里吗？这个疑问一直留在沈佳琪心里，他有去前台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日向的女孩儿住在这里，可是因为对方不是单独出行，很有可能没有用自己的证件来登记。沈佳琪失望而归，回到房间，很久才睡着。梦里，和那个叫日向的女孩儿一起吹笛子。
  这件往事，到此就打住，沈佳琪没有再遇见那个女生，也没有跟别人提起过。直到后来新政策出台，要求住宿必须登记到每个人证件，沈佳琪心里叹气，要是早点儿有这政策该多好？
  然后，两年前跟同事一起出去玩，酒店的风格差很多，但是酒店外的风景很相似，沈佳琪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女生。
  当时太暗，只看到隐隐约约她的侧脸，还有她的白色长裙，连她有没有脚都记不起来了。
  ——传说，鬼是没有脚的。
  于是，原本兴致勃勃的沈佳琪有点儿惆怅，还在想着两年前遇到的那个叫日向的女孩儿。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遇到她。
  没能免俗的还是BBQ，沈佳琪无力吐槽，一群人出来玩，晚餐除了BBQ没有别的可以吃了吗？
  心不在焉地帮手准备，犯了好几次错误之后终于被赶走，要他在一边等着吃就好，对于这个安排，沈佳琪乐意之极。
  “看，有烟火！”
  对他有意思的一个女生再一次把烤好的肉串拿给他的时候，突然惊喜地叫着，引得其他几个人也兴奋起来。
  倚着护栏，沈佳琪看到这些漂亮的烟花心情也好了起来，烟花灭掉的一瞬，心情也随之黯淡。他想起一首歌。女声独白讲述了一个故事，而歌词内容表达的是男生的心情。
  沈佳琪很喜欢那段女声独白，虽然是粤语，听起来有些吃力，简单的一些话叙述了故事，也淡淡的阐述了她对这段露水姻缘的看法。这首歌有续集，可是看过歌词之后没有去听。默默念着那段独白，可是却念不出那种愉悦的心境。如果是他遇到了这样的事，怎么会、怎么舍得这样任其如烟火一般，“烟就会飘走，火就会熄灭”？
  “第一次来到北京玩，
  崇要系自己一个人，
  而我只系识得讲地道香港人果D无涵淡嗰国语
  我都算系好大胆
  北京呢个地方无算细
  但系我竟然遇到一个男仔好几次
  一次，佢居然走咪来自我介绍添
  死了，我都无知应该讲D乜嘢好
  原来，佢系由台湾来嘅
  佢崇以为我是本地人
  崇赞我比起本地嘅女仔靓得来，摩灯得添
  于是我净低落来果个礼拜嘅行程
  就系同一个男仔系咪一齐
  一齐在长城上面睇我地祖国嗰风光
  我地都好陶醉
  大家都好似忘记咗香港太平山同咪台湾阿里山嘅景色
  语言已经无再系我地之间嘅隔膜
  但是一个礼拜好快就过去咗
  佢同我讲咗一句说话
  我是一缕烟，而你是一团火
  佢呢一缕烟就因为我呢一团火而产生
  但是
  我只可以回答佢话
  当烟火烧到最红最后
  烟就会飘走，火就会熄灭
  而两者都无再属于一处地方”
  沈佳琪磁性的嗓音低沉地念诵这段独白的时候，旁边的女生连连摇头，“这首歌很好听，可是未免悲伤。烟火，也未必……”那女生或许是想说未必是伤感的代名词。
  沈佳琪了然地笑笑，脸上安静的表情平时少有：“或许如此，关于烟花烟火的描写，很少去赞绚烂一刻的美，大多都是感慨转瞬即逝吧，如同昙花一样，用来形容短暂。”
  女生愣神地看着他，不知道是被他忽然安静的气质吸引了还是在思考那句话，想了一会儿，女生说：“烟花固然短暂，但是毕竟美好过，对吧？”
  沈佳琪点头。
  这个女生的确不错，如果不是后来……也许沈佳琪会跟她在一起。
  要回酒店的时候被叫住，随便找了个借口还被戳穿是撒谎，沈佳琪讪讪，没再说什么，无视了大家的挽留，自己回了酒店。
  原本就低落的情绪，因着看到了转瞬即逝的烟花，心情更加糟糕起来。越发想念起两年前偶遇的女孩儿，明知道再次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
  说是回酒店，走到没人的地方沈佳琪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烟花消逝的地方，在心里唱着那首歌：
  “总是一次又一次不小心
  走进悲伤的森林
  以为已经沉睡的恋情
  又在午夜里惊醒
  总是不知不觉地想起你
  惊慌失措的眼睛
  就算已经远走的背影
  依然靠在我怀里
  孤孤单单一个人
  走在丽影双双的街头
  忘了我在找什么
  等待明天还是往回走
  总是在失去以后
  才想再拥有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夜空那幕烟火
  映在你的心里
  是否触痛尘封的记忆
  总是在离别以后
  才想再回头
  不管重新等待多寂寞
  夜空那幕烟火
  映在我的心底
  是无穷无尽的永久”
  唱完，有眼泪滴落。重复着最后一句“总是在离别以后，才想再回头，不管重新等待多寂寞，夜空那幕烟火，映在我的心底，是无穷无尽的永久”。他连重新等待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更悲惨？
  那时候的楚朝阳已经跟阿曼达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他还不知道。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连初恋都还没送出去，忍不住又叹气连连。
  162　往事如烟
  也许，命运还是眷顾沈佳琪的。
  上一秒沈佳琪还在感慨自己是资深骑士，只能守护，而守护对象还不是公主是王子，而这个王子似乎目前也不需要他守护了。
  下一秒，就有了转机。
  原本，沈佳琪还叹气，那个叫日向的女孩儿，或许是岛国人吧。看多了岛国的漫画和电影，发现日向是个姓氏，也许，果真是这样吧。如果，当真如此，那再次见到日向的机会就更渺茫了吧？
  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只因为一首曲子，只因为一个侧面，就念念不忘了这么久，这就是爱情么？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他的初恋未免太过悲催，连对方的真实身份和情况都不清楚，甚至连正脸儿都没瞅着就失恋了。
  就是这么悲催吧，在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恋了，大概应该，不，是必须去庆贺一下，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失败，还是惨败。
  酒店没有酒吧，沈佳琪就叫了几瓶啤酒，本来打算回房间喝的，可是发现月亮很美，不如举杯邀明月。
  而事实证明，他这个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原来我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继续自嘲地笑着。
  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说是自己面对痛苦，其实是怕被他们笑吧。往日看起来风流倜傥的沈佳琪，竟然会因为一个连正脸都没瞅见的女孩儿而变得失魂落魄，而且还惦记了人家好几年，若说出去，怎么可能不被笑掉大牙？
  一口气喝掉一罐啤酒，沈佳琪咳嗽起来，喝啤酒居然也能呛到，他还真是有够悲催。
  “先生，需要水果吗？”
  一个服务生端了一盘蔬果拼盘过来，沈佳琪扭头看他，不说话。
  “就这样干喝酒，很伤胃。”
  “谢谢，不忙的话可以坐下陪我聊聊吗？”
  服务生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和他一样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为什么不去看烟火？看看烟火很好，烦心事也会随着烟火的消逝而一起消失，不觉得吗？”
  沈佳琪摇摇头：“你很感性，为什么会来这里做服务生？”
  服务生笑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天上的月亮。
  “我只是客串，老板是爸爸，不然你以为在工作时间可以坐下陪客人赏月闲聊吗？”
  沈佳琪笑，对他来说，工作就跟玩儿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就是在玩儿吗？
  “贤逸，你在这儿？”
  “日向，你到了啊，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
  听见那两个字，沈佳琪猛抬头，洒了自己一身酒，那女生背对着他，身形看起来跟几年前那个女生很像，但是……跟那个客串服务生看起来很亲密，是情侣吗？
  果然，他失恋了。
  “日向，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这位是……不好意思，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佳琪，沈佳琪。”
  失落地报上名字，居然在这种场合跟梦中的女神重逢了吗？
  抬头，却觉得这张脸跟印象中的侧脸差别很大，不禁怔住。
  得知沈佳琪内心的纠结，日向哈哈大笑，“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在说我妹妹。”
  于是，在日向的带领下，沈佳琪终于看到了“他的日向”。
  “你好，我是日向雅音。”
  被牵引一般，沈佳琪径直走了过去，脸上始终带着笑，反应迟钝地看着雅音，看着她主动伸出来的手。
  另外两人“扑哧”笑了，沈佳琪也终于回神，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那时候的雅音还是大学生。
  虽然她还是大学生，但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在外面接广告来拍了，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广告明星。
  听姐姐讲完沈佳琪的事，雅音摇头表示没印象。当贤逸二人认定沈佳琪痴心错付的时候，雅音忽然想起来，某次坐飞机出行似乎见过沈佳琪。
  两个人之间隔着通道，雅音被他的侧面吸引了，一直想看他正脸，可是沈佳琪居然一直坐得笔直笔直地在睡觉。飞机颠簸的时候他也没反应，送咖啡送餐的时候也没有反应，雅音几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个假人。还好，下飞机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很适合上镜的一张脸。如果，可以和他做搭档就好了。雅音美美地想着，目送沈佳琪消失在人群里。
  再次见到那张英俊的脸，雅音再次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合作拍广告。下一个工作是给手表拍广告，创意是一对情侣因一对情侣表而相识，男演员还没有确定，如果他愿意的话……
  日向雅音看得出来沈佳琪喜欢她，而她对他也有好感，于是，这次短暂的旅行结束之前，二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日向雅音是岛国人没错，但是自小在这里长大，所有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分开第二天，沈佳琪就接到电话，说邀请他拍一缉照片，得知女主是日向雅音，沈佳琪自然答应了。
  而后来的发展，也如同大家所想，克服了年龄和地域，两个人恋爱了。
  故事讲到这里，沈佳琪终于抬头，看到了司徒翎眼睛里的泪花，他慌了。
  “你……生气了？”
  司徒翎摇头，把眼泪甩了出来，伸手擦掉，握住沈佳琪的手催促道：“后来呢？”
  “……”
  沈佳琪无语，故事的男主是他啊，作为他的女人，居然连一丝丝嫉妒都没有？是因为她大度，还是因为她不够爱他？
  喝口水，缓口气，沈佳琪继续讲。
  “后来……”
  后来，沈佳琪就悲剧了。
  交往半年多之后，临近毕业的日向雅音被祖父叫回了岛国，分别的时候，雅音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不要他，一定会嫁给他云云。
  当时的沈佳琪虽然不舍，可是却不能不放手让她回去。而且，通讯这么发达，况且之前也是异地恋，不过这次距离更远一些而已。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什么叫没有后来了？”
  司徒翎不满意故事的结尾。
  “后来，我联系不上她了，当然就没有后来了。”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提起伤心的往事，沈佳琪也烦躁起来，说话语气也有些冲。
  司徒翎没在意，她指的不是这个故事的结局，而是：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沈佳琪低头不语，双手抱头，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