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吹嘻 更新:2021-03-27 21:19 字数:4773
他放下卷起的衣袖,笑道:“那我死得就有点冤了。”
“冤?你最好在我能拿剑之前给我个说法,自残挖双眼,毒成哑巴都行。”她躺在床上冷冷笑着。
墨云翼此时沉默,只是伸手拧着那染了血的帕子,良久,缓缓开口:“你也可以留下来,在药谷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要你放得下、想得开。”
这一句话让躺在床上的若吟桑不由心头一颤。留下来?就在长卿药谷中和你墨云翼一起?说得这般不清不楚,算不算是对若吟桑一生的邀请,可是……墨云翼你想的太多了,她也想得太多了。
为掩那一刻的惆怅,她忽然放声大笑,笑到止不住地咳嗽,笑到墨云翼也自嘲般地勾勾了唇角。
“墨云翼你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他身形微动,许久之后回过身却完全不去理会那双满是戏谑的眼神,淡淡开口道:“你觉得呢?”
气氛忽然静了下来,若吟桑再也笑不出来,只是看着他,被一句“你觉得呢”堵得哑口无言,在僵持了很久之后,她选择别过头去。
“我要睡觉。”用最简单的理由打发他,逃避他。
墨云翼看着她,只是微微叹息,上前替她掖好了被褥,独自出了房门。
若吟桑静躺在塌上,她很后悔刚刚提出的问题。
“你该不是爱上我了吧?”谁爱上了谁了?若这个真的有答案,她希望谁都不要说出来……
唤葬门中,第五离寂得信,若吟桑落入祈族人之手,至今生死未卜。
一纸信笺握在他手中,渐渐成皱,手一扬落入火盆,瞬间燃为灰烬。
若吟桑这个尽会自己添麻烦的丫头,真是教训一千遍都不足矣。
“如今墨非云下令不战,大师兄的意思是……”报信的人俯身在地,小心翼翼地请示。
“他凭什么说不战?”离寂冷冷一句话,吓得地上的人一个激灵。
“那若吟桑?”
他此时不禁握了握拳,停滞了片刻,只是一句:“由她去。”
由她去,他可知这一句话无形中伤了自己还触怒了墨非云。
墨非云得到从唤葬门传来的消息,它出自第五离寂之口,说无论如何与祈族的战事都要继续,这一道命令如同对的墨非云的侮辱,也让他看到了第五离寂的无情。
看来接下去的战事中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可是若吟桑呢?谁救?不知道何时起墨非云已经开始对这个“讨厌”的丫头上心,当她坠下山的那一刻那种从未有过惶恐还有寻不到她时手足无措的焦虑都他自己也感到吃惊。可是墨非云不想承认那可笑的所谓感情的牵绊,他催眠自己,告诉自己救她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
情难却(下)
长卿药谷确实是个好地方,青树翠蔓,姹紫嫣红,若有暖风拂面恰能将人熏得微醉。只是这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还能有几日的宁静?
以若吟桑的性情,这种从早躺到晚的日子她最多只能受个几日,稍见伤势好转她便会不顾墨云翼的忠告出来闲逛,可每每与云翼相遇,总是他忙他的,她看她的,至始至终二人都不言也不语。
“墨云翼,我很是佩服你的胆量。”终是受不得这样的沉默,若吟桑先开了口,语气依旧是她最擅长的讽刺。
“是麽?”
“你就笃定这药谷是安全的?得罪了那么多人你就不知道挪挪窝?”
墨云翼轻笑:“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可是有个快死了的人需药治病,我想应该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吧。”
她听后面色忽变,墨云翼这轻描淡写的一言竟让她心里有了种道不出的滋味。
过了很久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句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溢不出来。
自入了唤葬,再也没有人需要她感激了,做任何事都是以一种类似奴隶的姿态,成与不成非处于什么自愿,而是必须。
第五离寂说过,若吟桑你没有选择,打你愿意跟随我开始,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呵——”她冷笑,却觉得眼眶湿热,而她这一反应却让墨云翼身形一滞。
“若吟桑,干嘛总是这样呢?”
“什么?”
“总是让自己浑身都带着刺,就算是友好和善意也会提防着而不想去接纳。”他轻叹,缓缓道出,却让若吟桑崩了心弦,心痛到了极致。
她霍然起身,也因此惹到了伤口,一阵刺痛人让她不由放下了身子,她咬牙道:“你少跑来对我说教,我若吟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与她的暴怒想必,墨云翼显得很平静,这是他所料的结果,可是……“若吟桑,你的伤口又裂了。”
“不要你管!”她后退,扶上墙,艰难地转过身,感觉有泪划过面颊,她咬住唇,可这泪水同额上的汗珠一般抑不住的往外流淌。
不要你不管,谁都不要管!
若吟桑完全不顾身后的墨云翼是何样的眼光,只是自己扶着墙慢慢回到了屋子,他没有再叫她,也没有上前来阻止。
在她竭力狠狠的关上门之后,已经无力到只能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息,火燎般好痛,真的痛……
屋子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那是因为灯油就快要耗尽。
若吟桑从旁晚就一直昏睡在自己的屋子里,她说过不要再墨云翼管她的事,墨云翼似乎也很听话,一直没有再来接近她。
她迷糊之中却有些后悔了,因为胸口的血好像还在流淌,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带走她的气息,她无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只有黑暗,是油灯灭了?还是死前的征兆?
她艰难地喘息,明明很微弱,却觉得这声音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入了耳中是那样的不平静,像似对生命的渴望。
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临死前的挣扎,让若吟桑想起六岁那年的大雪纷飞,整个身子贴在雪地上,冰到无力,冰到没有了思绪。上天在那一天夺去了她原有的一切,最后连自由也拿去换了生命,若那天救她的不是第五离寂,之后的她命运又会是如何的呢?她忽然好想年幼时候的自己,好想那个无忧无虑的若吟桑,好想重新回去……
“嗤——”
似有什么燃了起来,听着声音就有仿佛能感受到一阵暖意。过了片刻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像是被人扶了起来,当背脊贴上一片柔软,她含在眼中的泪水不知为何忽然一涌而出。
她知道,这是墨云翼的习惯,每次给她喂药时总会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是非云做不到的,是离寂不会做的。墨云翼,欠你一次我就已付出了那么多,再欠你第二次、第三次我真的还不起了。
然而;她还是不顾一切紧紧地抓住抓住墨云翼的衣袖;让自己靠近那份眷恋的温暖;灰白的唇里逸出梦呓般的低喃:“云翼……救我。”
那环着她的人儿忽然一滞,望她因为害怕而蜷缩在怀里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惜。
若吟桑啊若吟桑,想这般活着难么?你可知你现在的模样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日光熹微,长卿药谷里的百鸟争鸣,吵醒了还在熟睡的若吟桑,她朦胧中有了知觉却觉得自己浑身的衣物潮湿,想是昨夜又出了一身的汗。她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一片凉意。
昨夜的事还记得大概,总之又是墨云翼救了她,如果她没有记错,她还求了他,在性命面前真的是什么都变得不值钱了。
墨云翼在晌午的时候有送些粥和点心进来,若吟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人于是她选择继续装睡,于是这样来回几番,墨云翼每次都只能和桌上留下的空碗打打交道。
“是不是该出去透透气了?”这是墨云翼连了几日之后给她的忠告。
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起身。发髻是可想而知的凌乱,可是也没有什么心思梳洗,干脆解了发带披撒着出了房门。
倚门立了半日,发丝轻扬,她踌躇片刻还是开口唤住了那个身影,见墨云翼停了手中的事回头看着自己,咬了咬,终于还是开了口:“墨云翼,谢谢你。”
她从不知道,道出一句真心话竟是这般的舒畅。再瞧墨云翼,见他微微地扬唇,笑得云淡清风。
“咱俩还能做一路人么?”
一路人……其实他喜欢当初若吟桑给他的这个称呼,为何不可呢?可是当墨云翼想要给她一个回应的时候,什么都变了。
沈君柔入了长卿药谷,就立于那绕了藤蔓的篱笆门前,一袭白衣飘然,还是那个惊若天人的美人,可是不知何时那愁已上了她的眉梢,为那张脸凭添了几分的憔悴。
鸟鸣破长空,是谁给这药谷带了情又带了离别呢?
退敌(上)
沈君柔来了,看似独自一人,熟又知这四下隐藏了多少要保护她的人。
墨云翼看到沈君柔的时候不露丝毫的惊讶,只是那目光中不知为何透露着一丝亏欠之意。
沈君柔微微欠身,温文尔雅:“打扰了。”
她表面看起来很是平静,可又哪知此时她心中却已是火烧火燎。
墨非云昨夜独自潜入祈族抓了左使罗番,留下白字黑字说要救人就拿若吟桑交换,两日为限,见不到人就等一颗人头落地。
这事还真像墨非云做的,若吟桑打心眼里赞叹这个混蛋:墨非云,你这事做的真替人解气!
“若姑娘还是跟我回去罢。”沈君柔语气温婉,可那潜伏四周的手下可不见得会这么客气。
她眼眯成一条线,笑得如沐春风:“少主亲自来请,我这面子可大了。”
“那若姑娘可赏脸麽?”
若吟桑就是一个遇上得意事就忘形的人,她佯装抱歉摇首,懒懒道:“走不走我自己说了算。”
沈君柔抿嘴,看了看那因为不想掺合而退到一旁的墨云翼。
“你留在这里,可想曾想过会不会连累了他。”
似被这一句惊醒,若吟桑再也笑不出来,她看着沈君柔望着云翼时,那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爱意,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沈君柔真是个细腻的人,细腻到和墨云翼无比的登对,不是麽?
胸口传来的一阵的疼痛将她的思绪拉回,她笑笑:“你以为没有我,他就能一辈子相安无事了?”
“我会带他走。”
“咳——”忍不得疼的若吟桑一手捂上了胸口,咳得喉中干涩,直到一杯茶递到了面前,她抬目看见的是沈君柔含着笑意的面庞,那笑意中竟有那么一丝胜利的味道。
她会带他走,用何种方法谁知呢,也许墨云翼心甘情愿的很。她一抓过茶杯,饮了下去,喉间一阵舒爽。
“好啊,反正留在这也闷的慌,不如出去我唤葬门胜利的旗帜如今举得有多高了?”
沈君柔听了脸色微变,想这丫头的嘴巴还真是厉害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低下头去,一笑置之。
那日晚霞漫天,长卿药谷朝时之花,夕而零落,却见那的白衣少女缓缓走向那不染纤尘的墨衣男子,带了几分的低落,几分的不忍。
“云翼。”
那一唤,恰是若吟桑回身打算进屋之时,心中不免一阵悸动。云翼二字,她又何尝不想这般称呼他呢。
“你也同我一起回祈族罢,你一人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墨云翼不禁垂眸轻笑,自己是不是显得无用了些,还要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为其担心受怕。
“回去看血光四溅和横尸遍野麽?多少性命做了权势和名利的牺牲品。”
顾忘尘劝过沈君柔,墨云翼根本不懂战争的初衷,他以后所有的战争都是为了争权夺利。
“可是墨云翼你忘了吗?祈祷最崇尚的便是安详与平息。”
“那为何叛逆?”
沈君柔沉默,此刻的不语不代表她对这件事无力回应,而对往昔的回首需要片刻的思虑。
“云翼,你听过有关双樱的传说麽?”
那千年遗留下来的上古神器,相传被封存在唤葬门之中。
“小时候父亲说过,得双樱者得天下,而有资格得到双樱的人恰是唤葬门的每任门主,新主都有机会去开启封存双樱的大门,然后用八族首领的鲜血铺路去靠近双樱,最后由双樱择主是否跟随。唤葬门由天任其主,每五十年、每百年都有可能忽然出现一个新的主人。而祈族的八个首领只能听天由命,轮不上的一生安然无事,轮上的……只得从命。”
墨云翼略惊,看向沈君柔黯然的目光,却见她对自己无奈一笑:“几月前得到的消息,唤葬门择选新主……”
“所以,你逃了。”
“不,父亲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背弃自己的族人,我若逃了会迁怒很多的人。”
“那你……”
“我出来是要找一个值得信任而又有能力的人,与我一同消除这个可笑的规矩。”她忽然目光雪亮,看着墨云翼:“而非我怕死,我若走,祈族灭,我若留,助新主拿到了双樱,你觉得祈族还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