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1-03-27 20:58      字数:4838
  11。
  211在我的意识里已不是一间房子,而是那个居住的女人。我暗底里称她为211。
  他问我电脑怎么了。他笑起来真要命,天杀的,一个男人竟有这么惑人的笑。他也是这么对211笑的,我忽然就想到了211激情的源头。我的电脑是真有病。我说它老死机,运转速度慢,上网总无端掉线,有时屏幕残缺,有时打不开页目……我说着,他已经坐下来,几乎是笨的把身体塞进沙发,沙发间的空隙只适合我的个儿,他的腿只能斜搁一旁。他手摸键盘十指灵巧地弹动,问了一些关于电脑配置问题。屏幕的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脸上线条既柔和也坚毅。
  速度挺快啊,相对于你的电脑配置,这样的速度是很不错了。装的什么杀毒软件?
  盗版瑞星,升不了级,等于废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不用不用,我看看就要走,朋友在等我。
  哦,211么?
  什么哎呀呀?他点击资源管理器,查看电脑资料。
  你每天都来么?
  他嗯了一声,看我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回答,说你电脑感染病毒了,得杀一下,或者格式化。我差点脱口说出把我也格式化了吧,你们中午的声音快把我疯了。我没说,我还没有确认211就是我的顶楼,我不能胡说,我只是在脑海里是翻咸鱼,左煎煎右煎煎前面煎煎后面煎煎。
  他有一双结实的手。
  我不懂格式化,怕把文件弄丢了。
  那这样吧,我哪天带盘来帮你装一下,你总在吧?
  我连连点头。天杀的!
  魏书贤爱坐我床上,我不能提出意见,那等于表示我讨厌或者嫌弃他,我不想伤人。我一直看重床,这是我绝对私人的领地,陌生的屁股擅自入侵,是一种扰乱。我说过我是一个25至30岁之间的单身女人,总会需要男人采摘或者采摘男人,陌生的屁股自然引起我不安份的遐想,甚至在魏书贤离开后,我看到他的屁股仍留在床上。可是我从没想过要跟魏书贤上床。
  你写黄色小说,这个对你可能帮助。魏书贤给我带了几本书。
  我怎么写黄色小说了?我真有点生气。
  你那篇《沉重的肉身》不算?顶黄的了!我迂腐,接受不了,但我还是支持你。魏书贤递给我三本书。《房中秘术》,《怎样获得性高潮》《数字化性爱》。
  我靠!真他妈一呆子,就这破书还可以当艺术欣赏,还值得我来借鉴,能对我有帮助?我用鼻孔哼笑了一声,说魏书贤你真死脑筋,《沉重的肉身》怎么能与这样的科谱读物相类比,我最讨厌谈论什么技巧,我就不信翻咸鱼能翻出狗肉味来。
  什么翻咸鱼?魏书贤愣愣的不明白。
  这时那种声音传来了。魏书贤侧耳听着,四围环顾,把眼光抛向天花板,摇摇头,倾向右侧,怔怔地听了半晌,然后把并不清澈的目光投向我,傻乎乎地问,什么声音?
  翻咸鱼的声音!我装作很不耐烦,掩饰那声音带来的尴尬。我在房间里走动,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我大声地跟魏书贤说话,我骂那谁谁谁讲课真臭,六月天的风一样催眠,那谁谁谁讲得精彩,总让人捧腹。
  你坐下!魏书贤命令我。他居然命令起我来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坐下,不要故意弄些声响。
  我坐下了。床响声吱哑吱哑越来越欢。
  你性冷淡,魏书贤说,这种声音的确像来自不堪负重的床,我听到了,就当那是做爱吧,为什么要逃避呢?我听起来觉得享受。
  那你就享受吧!别把我扯进去,别试图分析我。我讨厌魏书贤这么说话,我不认为我性冷淡。
  你看你的房间,色调这么冷,没有鲜花,也看不到绿叶,你成天守着这堆残旧的书,这台冰冷的机器,这哪像一个女孩子房间,哪像女孩子过的生活,简直像个修女!
  没有规定女人要怎么生活。我冷冷地打断魏书贤,我这样很自在!
  你难道一点也不想?
  想什么?
  你……不想我干你吗?魏书贤说到最后降低了语调,声音缠了九曲柔肠似的。我忽然吓了一跳,魏老师,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老师怎么啦?老师也是人啊。魏书贤气咻咻地站起来。魏书贤在课堂上也这样,一激动屁股就摔开讲台上的椅子,精瘦的脸上青筋凸起。他肯定不是想打人,他只是借这么个动作强调他的意见,他的意见就是屁股跟椅子的别扭。我看他那劲儿,肯定把我当成教室里那个迷惘的学生了,他不知道出了课堂,他在我眼里就只是个男人。魏书贤认为他是老师,解决学生的问题是他的天性与职责,我找不到不干他的理由,他会孜孜不倦循循善诱,那我今天下午就算完蛋了。
  我是真的愣了,不由打量魏老师,并认真考虑跟魏书贤干的可能性。我把魏老师上上下下看了足足二分钟,看得魏老师由坚挺到疲软(我指的是他的腰杆),再由疲软到沮丧,那床的声响作为背景音乐始终很悦耳,然后我摇摇头,说,魏老师,你太瘦了,你那尺寸不适合我。
  魏书贤一屁股坐下了,课堂上魏书贤这个动作出现,那长篇大论就像泡牛尿汩汩流淌,一时半会绝对拉不完。魏书贤的表现跟讲台上完全一样,我想完了,这下完了,魏书贤要与我干到底了。我这是刺激他的灵感,捅穿了马蜂窝,我就等着话语群蜂怎么叮蛰我吧!我颓丧地往沙发上一瘫,闭着眼睛等待他的迎面攻击。嘀答嘀答,电子钟在走动,吱哑的声音停歇了两秒,马蜂还没乱飞。
  奇怪,话呢?我睁开眼,魏书贤居然盯着我,我近视,只觉得那双眼睛闪着幽绿,窗口的亮点映在他的瞳孔里,折射出两束强光,嘴边的胡子突然长出来,黑乎乎的围了一圈。他表情凝重,似乎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我不知道你有多少经验,但我告诉你,你,绝对不可以以貌取它,你怎么知道我这尺寸不适合你!魏书贤一向不赞同乱改成语,对于那种乱改成语作广告,给传统文化泼脏水的行为恨之如骨,这下却改得流畅得体。魏书贤的话里潜伏着很大的信息量,无疑是挑明了的暗示。我一时无话可说,但不驳倒魏书贤,意味着我没有理由不跟他干。
  是吧也许是吧,可是可是,全国几亿男人的尺寸都适合我,那我是不是都得跟他们比划比划呢?我想这回魏书贤应该没话说,而且会立马离开我的床,象只苹果一样骨碌碌滚出我的房间。
  魏书贤不动,钉了桩似的。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打击,你要全国几亿虚拟的男人,却不愿跟我这一个实际的干,你用虚幻抵挡真实,你无情冷酷到无以复加。魏老师句句是受害者的控诉,把我搞得云里雾里。
  魏老师你到底是老师,既能解答疑难,也能制造问题啊,我,我,我服你了。我服你了也不意味我想跟你干,我真的性冷淡!
  我像一个面对性骚扰的老处女语无伦次,彻底搅乱魏老师的思维。
  紫罗兰盒里的一根香烟寂寞地躺了很久了。它寂寞地躺着看着我寂寞地坐着。它在空荡荡的纸盒里,我在空荡荡的石屋里。它是我在酒巴里未作贱完的余孽,我是它永远期待的情人把它毁灭。谁来把我毁灭。把我毁灭之前,让我先干掉中午的声音。我这么敲着敲着,敲得咬牙切齿,敲得欢欣快慰,门就咚咚咚响了。我从不应门,我讨厌那些所谓的社区服务,只有她们才理直气壮的骚扰。咚咚咚咚,我靠,谁这么烦人?我骂骂咧咧,狠狠地敲上一个感叹号。猛地想起,莫不是那个天杀的?我不知道计算机老师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有天杀的笑容。这个念头既出,我的屁股已火速离开沙发,并且在两秒钟内冲到门边,天杀的就站在门外!
  啊真抱歉我刚在洗手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撒谎。天杀的愣了一下,他或许在想我上洗手间的情景。他穿件黑皮衣,冰冷的皮衣面擦过我的手指,一阵冷风从我脸上扫过去,我看到他平整的后脑勺。
  他再次把自己塞进沙发座位。他大约一米八二,他进门的时候,我用我的身高量了一下。根据他在沙发的坐姿,他的上半身与下半身比例应是谐调均匀的。看沙发沉陷的深度,他的体重应在一百七十磅左右。A盘刷刷地响,等待主机的融合,屏幕上一溜黑块越移越长。
  你盯着我看什么?他趁闲转过脸。天杀的微笑。
  好怪,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后脑勺看到的。
  啊?后脑勺不专业,肯定看花了。
  你小心,它会把你看成裸体。
  请插入B盘。他读着屏幕上的提示,然后塞进另一个盘,主机嗡嗡呻吟得更厉害。
  知道怎么升级吗?
  我点点头。
  升过?天杀地问。
  我又点点头,始终一脸很无知很求知的稚嫩表情。
  升过就好办了。天杀的对我似乎很负责任。我觉得那口气像问我是不是处女,不是处女就好办了。我看看时间,十二点了。
  你在我这里吃午饭吗?我妈妈给我捎了点腊肉过来,几千公里外的,试试?我坦白承认我有点暖昧,他进来后我觉得房间很饱满,我心里流淌着一种绵软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哦?四川?湖南?你是小南蛮呐?
  是有点刁蛮。天杀的说我是小南蛮,这个小字韵昧无穷。
  没有口福了,我得上朋友家。
  211?我楼上吗?
  天杀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说,应该是吧!还有什么东西要修,你就呼我。他沙沙沙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我。
  天花板异常地安静,有片石灰纸悬了很久,我一直担心着,它就是不掉下来。
  我从超级商场买了些速冻饺子和汤圆之类的东西,我恨透了这些速食品,同时也习惯了一边憎恶一边享用。我离不开它们,它们并不因为我的憎恶而有丝毫的惭愧。品种越来越多,我都尝试了,可怜的舌头与胃饱经摧残,我有点惨无〃味〃道。我提着五包饺子汤圆,在楼梯口再次遇到211,我们擦肩而过的瞬间,211尖叫了一声,手中提的垃圾袋烂了,几天的生活痕迹稀里哗啦散落一地,纸巾、果皮、假睫毛、腥红的杜雷斯塑料壳……一个细小的针头滚落我的脚边。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211似乎红了脸,楼梯口不太明亮,看不出是胭脂还是羞涩。她的声音我有点陌生,当然在两种不同状态下,女人说话有些区别是正常的。她说话有点挑衅。
  噫?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早就想对她发火了,正愁找不到岔儿呢。
  不就是一点垃圾吗?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清理。211摔一下手中的精致皮包,转身上楼。我听到二楼门开门关的声音。她挺漂亮,虽然化了点妆,但不算恶俗的女人。我的火忽然发不起来了,居然还想跟她做个好邻居。我盯着她噼哩啪啦打扫完毕,看着她扭着小腰出了门儿,一直没找到第二句该说的话。我靠,我怎么这么混蛋?我对211,就像对待速冻饺子,饱的时候狠狠地诅骂,饿了照样谄媚地把它弄进锅里,填进肚里。我又失去了跟211面掐一次的机会。不过我没有以前懊丧,因为天杀的的缘故,我并没有可能和211做好邻居,好朋友。
  我在电脑前坐下没多久,吱哑吱哑的声音传来了。我侧耳听了听,以为是老鼠或者别的什么,因为211已经出去了,211房不可能有动静,但反反复复,声音明显从天花板上垂直下来,准确地击中我的头颅。
  难道是211回来了?
  魏书贤忽然离婚了。小道消息说,他俩其实早就分居,魏书贤好久没沾女人了,一直没离,不过是怕对不起那两个热乎乎的〃全省文明家庭〃,〃全市模范夫妻〃的称号。也有的说魏书贤外面有女人,他还替女人租了房子。老天!我吓一跳,这不是说我吗?我是不习惯集体住宿的,魏书贤是替我租了房,但我是自己付房租,并且,我只是魏书贤的学生,不是他的女人!我郁闷了好几天,差点跳出来澄清事实,可是稍微动点脑筋,我就没干这么小丑的事情。我知道魏书贤有个彪形娇妻,彪形娇妻是搞妇女工作的,妇女工作总是跟妇女的思想工作有关,妇女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妇女就工作就搞出成效来了。我见过一次魏书贤的彪形娇妻,那是两个月前。那时魏书贤正在讲课,他心血来潮讲了个段子,把我们搞得哄堂大笑。魏书贤正有力地挥舞右手,准备就段子来展开一番思想言论,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一道浓重的阴影,彪形娇妻来了。彪形娇妻向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