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1-03-27 20:55      字数:5082
  序 言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 横扫千
  军如卷席。蒙古铁骑叱咤风云,威震宇内;大元帝国,
  地跨欧亚,何等风光!
  然而,以落后幼稚的蛮荒文化统治有着几千年传
  统的儒家文化,以几十万人的蒙古部族役使几千万人
  的华夏民族,谈何容易!仅仅过了50年,从元顺帝
  开始,
  大元王朝就已两眼昏花,老态龙钟起来:各种社
  会矛盾普遍激化,官僚政府腐败透顶,社会经济全面
  崩溃;民生凋弊,水深火热;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接
  连不断。至正十一年,终于爆发大规模的红巾起义。
  ——帝国大厦危机四伏,山雨欲来,风雨飘摇。
  元朝末年,农民所承受的赋税徭役极其严重。蒙
  汉等各族贵族、官僚、地主和寺院又疯狂地兼并土地,
  追加地租,奴役佃户及其子女,甚至将佃户随田转卖。
  加以朝政腐败,官吏贪暴和连年不断的风雪水旱之灾,
  广大汉族农民纷纷破产,流民遍布各地,就连蒙古族
  的劳动者,也日益贫困,纷纷沦为奴婢。
  与不堪忍受的阶级压迫俱来的,是日益深重的残
  酷的民族压迫。元朝建立后,统治者把全国各族人划
  为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四等。四等人的政治地位
  各不相同,蒙古人最高,色目人次之,南人最为低下。
  为了防止和镇压汉人南人造反,元朝政府采取了
  最为刻毒的办法,无所不用其极。一是驻兵,以嫡系
  的蒙古军驻防全国军事要害,以武力相威胁。二是缴
  械,从元世祖至元十三年征服南宋首都临安时起,就
  定下极严酷的刑罚,逼迫人民交出可以作杀伤用的武
  器,并且明令禁止汉人南人高丽人持执弓矢兵仗,以
  后列朝都三番五次不断强化。元顺帝至元五年四月又
  重申此令并加令:蒙古色目人打汉人南人,汉人南人
  只许挨打,不许还手。甚至有蒙古贵族提出杀掉汉族
  张王刘李赵五大姓的主张。三是里甲——其一是以二
  十家编户为一甲,每甲派一蒙古人作甲主。甲主有充
  分的权利,可以对百姓任意侦察诬告,任意勒索,百
  姓稍示不满,即致杀身之祸;其二是戒严,夜间禁止
  通行,“一更三点钟声绝禁人行, 五更三点钟声动听
  人行”。在此期间,老百姓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房子里,
  而政府的军官军人和甲主却可胡作非为,任意通行;
  其三是禁灯。禁钟以前和解严以后,也只许小贩和儒
  生点灯。简直岂有此理!其四是禁止集会,不管是祭
  祀祈祷还是集场买卖,只要是有多人集合在一起的,
  都被绝对禁止!典型的神经质;禁止汉人南人狩猎习
  练武艺和学习蒙古色目文字,不会武艺就不会打仗甚
  至不能健体强身,弱不禁风则无以为争,不懂官方文
  字则无以与其理论曲直,黑白是非任其所为。
  有此三法联用,任你三头六臂也逃不脱这天罗地
  网铜墙铁壁。没有一点漏洞,透不出一点空气;没有
  一点儿声音,连耳语也不敢;没有文字的抗议,连诉
  说历史都是犯法;出远门要有通行证,每一个地方都
  是孤岛;没有消息,好的没有,坏的也没有。蒙古人
  的统治,整个就是一潭死海!没有风,没有浪,没有
  活动的生命,没有生命的动植物。整个的在腐烂在变
  质在发臭在不可阻挡地走向灭亡!
  就政治而言,更是漆黑一团。元朝的一个突出特
  点是吏治而非官治。胥吏弄权,贪赃枉法,行贿受贿,
  鱼肉百姓。自元武宗以来,不管职业出身,杀猪卖酒
  的也好,唱戏杂耍的也好,和尚道士也好,只要有门
  路,得到大汗的欢心,都可作大官。贵族王爷随便杀
  人,随便荐官;地主豪民犯法该杀的,只要买通僧侣,
  就可以得到大汗特赦,后来索性卖官鬻爵,贿赂公行
  了。尤其是蒙古色目官吏,更无廉耻之心,问人讨钱,
  各有名目。如下属拜见要有“拜见钱 ”,无事白要叫
  “撤花钱 ”,逢节送“节钱”??等等祸国殃民的行
  为,不一而足。
  温州台州一带老百姓对此恨之入骨,在村头竖起
  一面旗子,上书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
  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 更有一首当时在江南江北
  广泛传唱的散曲真实地再现了元末统治者乱政虐民的
  黑暗现实,愤怒地唱出了被压迫被剥削者的心声!
  正宫·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
  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人吃人,钞买
  钞,何曾见?贼作官,官作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
  反抗;压迫愈是残酷,反抗也就愈是激烈。
  至正十一年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红巾起义。从此
  敲响了埋葬大元王朝的丧钟。多少人前赴后继,英勇
  奋斗。 天下大乱,几多英雄并起; 大浪淘沙,多少
  豪杰沉浮。最后朱元璋以“淮右布衣 ”,扫灭群雄,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而
  终成万世不朽之基业——建立了高度集权的大明王朝。
  这是中国几千年封建历史中,唯一的一位从农民出身,
  而真正打下江山,做了皇帝,并坐稳江山,传之子孙
  的伟大人物。
  第一章 出身寒微
  一 天灾人祸 屋漏又遭连阴雨
  朱元璋,字国瑞,原名兴宗,小名重八。先祖世
  居沛县,后迁句容。祖父在元初是淘金户,必须向官
  府缴纳一定数量的金子以抵赋税。由于当地无金可采,
  不得不以谷换钞,以钞买金,以金缴赋,每每入不敷
  出。无可奈何,只好弃置田产,举家逃迁到泗州盱眙
  县垦荒糊口。
  父亲朱世珍,又名朱四六,是个老实本分人,辛
  苦忙碌一辈子,为了寻求一方乐土,为了给儿孙们挣
  得一份家业,搬了一辈子家。初居灵壁县,遂迁虹县;
  到50岁时又迁到濠州钟离东乡(今安徽凤阳县境),
  住了10年再迁西乡孤庄村。
  元天历元年九月十八日,对朱家来说应该永远是
  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如历史上许多伟人一样,朱元璋
  的出生也被戴上了神秘奇异的光环。据《明史》记载:
  朱元璋“母陈氏,方娠,梦神授药一丸,置掌中有光,
  吞之寤,口有余香。及产,红光满室。自是,夜数有
  光起。邻里望见,惊以为火, 辄奔救,至则无有”。
  不但生之奇异,长相更奇异,在常人看来也许并不敢
  恭维, 在《明史》 却是这样说的:朱元璋“比长,
  姿貌雄杰,奇骨贯顶。志意廓然, 人莫能测”。所谓
  “姿貌雄杰”是乃躯干魁伟,方面黑黑,下巴比上颚
  长出一寸多,高颧骨,大鼻子,大耳朵;所谓“奇骨
  贯顶”是指脑盖上高高隆起一块怪骨,宛如一座小山
  丘,加上粗黑的眉毛,大而发亮的眼睛,倒着实透着
  几分威严与沉着。赶上朱元璋生年属龙,故民间总有
  “真龙天子”之说。
  小时候朱元璋经常替田主放牛看羊,爱玩爱闹会
  出主意,也是公认的孩子王。有一天,忽然饿了,但
  天早又不敢回家,怕田主骂。同是看牛的小伙伴也是
  朱元璋日后冲锋陷阵的大将周德兴汤和徐达等许多孩
  子也都嘴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肚子咕噜得越凶。
  这个说有一碗白米饭吃才好呢,那个又提出真想吃一
  顿肉,一个又说肉是财主吃的,不知是什么滋味。说
  得人人心慌,个个嘴馋。猛然间,只听元璋大叫一声:
  “有了 !”大家齐声发问 :“什么 ?”朱元璋笑说:
  现放着肉不吃,真是呆鸟!随后牵过一只花白小牛,
  用放牛绳捆住前后腿。 周德兴看了, 抄起一把砍柴
  斧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头就是一斧。徐达汤和赶紧帮
  忙剥皮割肉,别的孩子则拣些烂柴树叶子就地生起火
  来。一面烤一面吃, 个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不一
  会儿就只剩下一张皮一堆骨头一条尾巴。这时太阳已
  经落山,山脚下的寨子里,炊烟袅袅在半空中,该是
  回家的时候了。大家这才猛然省悟:肉是吃了,馋是
  解了,却怎么向主人交待!一时面面相觑,想不起主
  意担不起罪过,正在着急,互相埋怨,胆小些的甚至
  “哇”地哭出声来。元璋一想:主意是自己出的,祸
  是自己闯的,责任也该自己担当起来。于是一拍胸脯,
  吩咐伙伴们把小牛的皮骨埋了,把小牛尾巴插在山上
  石头缝里,说是小牛钻进山洞去了只留下尾巴,拉了
  半天拉不出来。孩子们听了觉得主意不错拍手叫好。
  这天晚上,自以为得计的小元璋还是挨了一顿毒打,
  被财主赶出家门。虽然吃了亏受了苦丢了饭碗,却也
  深深地得到了孩子们的信任,无可替代地成了孩子王。
  从某种意义上说,日后为朱元璋成就霸业冲锋陷阵功
  勋卓著的许多将领在这时候已经形成了与他的臣属关
  系。
  元至正四年,淮河流域遭受了特大天灾人祸:旱
  灾蝗灾交加,田地龟裂庄稼颗粒无收,瘟疫流行死人
  接二连三。这一年朱元璋17岁,经历了人世间最痛
  苦的悲哀和折磨。
  先是天干蝗害颗粒无收,而地主官府催逼又急,
  穷苦人家衣食无着,为了活命只得竟食野草树皮最后
  是观音土。这样的生活活命都难,身体极端虚弱,哪
  里经得起任何疫病的侵害!当瘟疫大起,传到朱元璋
  一家所在的钟离太平乡时,人们接二连三地病倒,有
  如秋风落叶,病一起就挺不住,开头只觉得浑身无力,
  接着就是上吐下泻,不到一昼夜就断了气。起初大家
  还不怎么理会,到了一个村子里一天死去了几十人,
  家家死人,天天死人的时候,明白这是上天的降罚,
  散布瘟疫来收人,才着了慌,不管“在数在劫 ”,还
  是逃命要紧。各村庄的人都携儿带女,只要有亲戚朋
  友可以投奔的,连家里的病人都顾不得了。不过几天
  功夫,太平乡数得出的十几个村子,便闹得人烟寥落,
  鸡犬之声不闻,一片落寞凄凉的景象。
  朱元璋一家不到半个月就死了三口人。父亲64
  岁了,四月初故去;3天后,大哥重四也死了,留下
  一个孩子;到了二十二日那天,元璋的妈妈又撒手西
  归;不久,二嫂三嫂也先后故去。一家老小只剩下大
  嫂王大娘和二哥重六,侄儿文正及元璋自己共4人了。
  元璋总有兄弟4人姊妹2人。三哥做了上门女婿,大
  姊嫁给同村的王七一,这时已满门死绝;二姊嫁给盱
  眙县一个叫李贞的男人,也在这场瘟疫中病死,李贞
  带着儿子保儿逃荒,不知去向。
  二哥和元璋眼见得大人一个个倒下,请不得郎中,
  买不来药,医不得病,只急得相对痛哭。尤其为难的
  是:家徒四壁,没有一贯钞,没有一钱银,买不了棺
  木,更谈不上坟地。田主呢?几年的主客之谊,想来
  总该施舍佃户一块埋骨之地吧。谁知田主不但不理会,
  反而“呼叱昂昂”。 邻舍们都觉得伤心难过。好在天
  无绝人之路,同村人刘继祖不忍心,概然舍了一块地。
  兄弟俩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但是死者衣衾棺木还是
  没有着落,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几件破烂衣服包裹
  了,抬到坟地草葬了了,且安亡灵。
  兄弟俩一面抬一面哭,好不伤心!好不容易抬到
  坟地,正准备动手挖坑,突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整个天空乌云密布,像要塌下来似的。两兄弟躲在树
  下瑟瑟发抖。约过一顿饭工夫,云散雾开,雨过天晴,
  再到坟地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尸首不见了!原来山
  脚下泥土松软,由暴雨形成的一股大水把坡上的泥土
  冲塌了,恰好埋住了棺椁,薄薄的一个土馒头,俗称
  “天葬”。这也许就是天意。35年后, 朱元璋写皇
  陵碑时,还觉得很伤心 :“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
  掩三尺,奠何□浆 !”
  “死者长已矣,托体同山阿”。 死者已得安息,
  灵魂可得超度;而对于生者却面临着更大的痛苦和磨
  难。父母劳碌一生匆匆离去,没留下一寸土、一颗米,
  这日子怎生得过!元璋饿了些日子,到处找零活作。
  谁知大户人家都已逃荒逃瘟去了,贫民小户都已自身
  难保哪里雇得起人?空有一身力气和本事,却又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