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3-27 19:50      字数:4758
  小媒婆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往后退,好听的男声就低沉地响起,认真中却又带着几分戏虐,“小姐贵姓?嫁给我好不好?”
  话一说完,顿时引起周围一小片的骚动。帮子女相亲的大爷大妈们纷纷朝这边行注目礼,理所当然的,还伴有低低的议论声。
  “这小伙子真胆大。”
  “哎哟,要是我再年轻个十岁,我、我也敢这么去找个老头子表白。”
  “嘻嘻,去你的吧,你这才守了几年寡?儿子没娶你倒想嫁了?”
  “你猜,这闺女能答应不?”
  ……
  小媒婆循着那只手抬头,正想秀一秀手上的结婚戒指,就被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给弄蒙了。茫然了两秒,想起他这几天毫无音讯,小媒婆气鼓鼓地说道:“我和你很熟吗?说嫁就嫁?”
  夏何夕笑弯了一双狐狸眼,一如既往地谦雅,“当初有个姑娘跟我求婚,我不也说嫁就嫁了吗?可后来,她却老是质疑我们之前的感情。我想……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不够主动,她才会伤心,才会难过。所以我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主动一次,再求一次婚。”
  小媒婆微微动容,心底泛酸,“光求婚就可以了吗?你怎么知道是你不够主动她才没安全感呢?或许……她天生就这样,从小就失去得太多,所以才患得患失;从小就握不住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不敢去拥有。如果,她一直这样,你还要她吗?”
  说到最后,小媒婆的眼底已蒙上薄薄一层水雾。夏何夕见状,摇头轻叹,“傻瓜。”终于将小媒婆拥进了怀里,“她不够信任我就说明我做的不够好,我会继续努力让她明白。总有一天,她终相信我会全心全意陪着她,不是吗?反正,日子长着呢……”
  闻言,小媒婆破涕为笑,泪水却还是滑落下来。那边大妈们听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纷纷指点道:“哎哟,居然这样就成了!成了!这就是他们年轻人说的……闪婚?”
  “唉,我家笨儿子咋不会这招?看,媳妇多好找!”
  小媒婆在这边听得扑哧一声笑,戳着夏何夕的胸口道:“台词准备了多久?能不能说点实在的?”
  “实在的……”夏何夕顺势抹掉小媒婆脸上的泪痕,牵住她的手沉吟,“实在的就是,快走吧,我开了四个小时车回来还没吃饭,快饿死了。”
  小媒婆听了他的抱怨,“回家我给你做红烧鱼吧,我最近刚学会的。”
  “嗯,希望最后不会变成醋溜鱼。”
  ……
  相亲廊的尽头,一对小情侣手牵手,缓缓走出了亭子。阳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不知是哪位大爷诗兴大发,忽然应着这景吟了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远处,小媒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拽住夏何夕的手,轻快地说道:“唉,夏狐狸,你说我们在相亲廊办婚礼好不好?”
  “嗯,都听你的。”
  番外一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上)
  我叫夏何夕,夏天的夏,今夕何夕的何夕。
  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总问我,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那时,我是说不出的。直到稍大了些,读了书,我才直到自己的名字来自《诗经唐风》: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我翻看注解,又联系父母的故事才算是勉强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她是位普通的小学语文老师。听她说,她和我父亲是一见钟情,没有语言也没有更多的了解,光是那么一眼就注定了彼此要共度后半生。
  直到他们逝世,我也没能真正理解这种感情。该是怎样的一眼,便知晓他/她就是自己的那个良人呢?直到今天,我握住我妻子的手,轻轻在她耳边喊出那声“夏太太”时,我觉得,我终于能明白我名字的含义了。
  我的妻子姓苏,名小沐,大家都叫她“苏小媒婆”,可我却唤她“丫头”。她以为我这样唤她是嫌她年纪小,其实她忘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这么喊过她。那时我总说————
  你还是个小丫头。
  丫头,你这么这么古灵精怪的?
  丫头,你耍无赖!
  丫头……
  那时她才十一二岁,而我,已上高中了。时隔多年,我和她终于手牵手成为真正的夫妻。她乌黑的眸子里凝着笑,亮闪闪地看着我,一眼就让我忽然想起了当年母亲抱着我,幸福而快乐地轻声向我解释我的名字: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呀,让我居然能见到他。”
  我想,苏小沐就是我今生要找的那个人了。如果,当年知道她就是“今夕何夕”里的那个“良人”,或许我会离开的更慢些。时光无法挽回,幸好我再次找到了她。
  我含着笑抱住她,说:“丫头,以后不许叫我夏先生,叫我良人吧。”
  她笑的弯了腰,“良人?还热人呢!最近电视剧看多了?”
  我陪着她笑,一语不发。我没有告诉她,其实很多年前,你的的确确是叫我“良人”的,只是那时我不知自己多年后会爱上你,不然我会早点回来。嗯,没错,其实早早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
  (中)
  我第一次见到丫头时,刚到C城半年。
  那会儿我过的并不是太好,远离了自己的家乡,揣着父母辛辛苦苦攒出来的血汗钱进了贵族学校,我总觉得这里处处都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同学们不好也不坏,冷冷淡淡,客客气气,言语间总透出疏远的痕迹。
  我是那时认识苏锦程的,他和其他同学都不一样。贵族学校里,似乎每一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他们对谁都微笑,颔首示意,可我知道面具后的那张脸或许正泛着冷光,唯独……苏锦程不是这样的。
  那会儿他就已是出了名的毒舌,我第一次坐到他旁边时,他便瞥我一眼,冷哼道:“你怎么又矮又丑的?”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回敬他一句,“你只比我高了不到半个脑袋。”
  ……
  时隔多年,我仍会和苏锦程开玩笑说,我的狡猾、毒舌、阴险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周末去苏锦程家里玩,见到了那个脏兮兮的丫头——苏小沐。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苏小沐时,她长得什么摸样,穿什么样的衣服我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狡黠眸子。因为,那双眸子当时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第一次去苏家做客颇感拘束,坐在沙发上吃伯母为我准备的糖果,锦程则在卧室帮我翻找我要的课外书。我正百无聊赖地吃糖,就感觉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
  沙发另一头,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脑袋正搭在扶手上,脸黑得像是抹了层灰,只有一双闪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他们转了转,露出点点黠光,我看到小姑娘对我露出洁白的牙齿,将胖乎乎的食指比在嘴唇上道:“别——出——声——”
  可不等我开口,锦程就已从卧室里出来了,见小姑娘躲在角落,随口问道:“小妹,你干什么呢?”
  “啊啊!”小丫头听到二哥呼唤,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厨房里也忽然传来伯母的叫声:“什么?原来苏小沐还躲在家里?好啊你个死丫头……”
  “啊啊,救命啊!”小丫头一边尖叫一边奔出客厅,伯母也拿着擀面杖追了出去。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她,我记住了那个调皮孩子的名字:苏小沐。
  锦程说,他的笑表妹经常住在他家,但总是因为太过调皮而挨母亲的揍。
  那会儿我想:挺活泼一个孩子,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妹妹该多好。
  可这样的想法没保持多久,我就后悔了。因为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我很难堪的事情,用小丫头今天的话来说,就叫:囧囧有神。
  彼时因为在C城过于寂寞,我又比较孤僻,只有锦程这么一个朋友友,所以周末常往他家跑。
  时日一长,和小沐也算混了半生不熟,她常常背着手晃着脑袋问我:“夏贺喜,你家生你来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冲喜用的吗?”
  我耐着性子用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那时母亲教我的那样,“我叫夏何夕,‘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的何夕。”
  小丫头嘟嘴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批评道:“拗口,太拗口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句诗,干吗不叫良人,良人良人,良人哥哥!”
  从此之后,苏小沐都唤我“良人哥哥”,锦程对此颇为疑惑,我有些尴尬地解释:你家小妹觉得我穿得比较少,不怕凉,所以叫凉人……
  这个“良人哥哥”一直做到我高一下半学期,从此之后我便很少再去锦程家,因为我有了一个把柄被这个小丫头抓在手上。
  那会儿在锦程家,除了一起做作业看书,偶尔我们也看新出的电影碟。
  某次看碟,锦程忽然接到伯母的电话,送东西去她单位,我便带着小丫头一起看碟。只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碟……很有问题……
  迄今为止,我还能大概记得电影的情节,大致是一个黑帮老大爱上了一个学校的乖乖女,为了追到这个女孩子做了很多事情……是一个很烂俗的。故事本身没问题,问题就出在这位乖乖女身上。
  当时我和小丫头一起看片子,演到女主角洗澡的情景,原本镜头都是很正常地拍摄到肩膀以上的位置,可随着镜头往下移,屏幕上却显出了女主的整个身体,赤裸的。
  我家教甚严,虽然也偶尔听到男生们聊这样的碟片,却从没真正看过,这么一见着实吓了一跳,不禁瞪大了眼睛。但令我难堪的是,小丫头还坐在旁边。而此时此刻的屏幕上,男主角也进了浴室……
  接下来就是地球人皆知的剧情了……
  我估计当时的小丫头也颇有些惊讶,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半秒种,她先冷嗤道:“装什么惊讶,别以为我没看过。”
  我听了这话越发目瞪口呆,下巴直接掉到沙发上,傻得竟连电视机都忘了头。
  而苏小沐居然耀武扬威地叉腰说:“所以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明明和我二哥不知道看了多少这种片子还要在我面前装无知,我鄙视你!”
  说罢,便涨着红扑扑的小脸跑掉了。这之后的很多年,每每看到类似“如果你回到过去”这样的假设,我总想:如果我真的能回到那天,我一定回去揪出那个租碟的老板娘,狂揍她一顿!
  而也正因为这样,我直到今天也不大……看那种片子,咳……因为每次看到那样的镜头,我就总是想起那张天真的脸,她对着我不服输地大叫:“不要以为我没看过……”
  可事实上,她红到耳根子的面颊早已出卖了她。那时,我们彼此都没想过,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
  (下)
  第二年夏天,苏夏两家几乎同时出事。
  开始,我只是隐隐听锦程提到家里最近出了事,到后来才知道小丫头的妈妈去世了,而一同出车祸的,还有那个神采飞扬的小鬼头——苏小沐。锦程说车祸很严重,现在小沐还住在医院里,如果骨头坏死的话,就需要截肢。
  我想起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怎么也没办法和“截肢”这样可怕的字眼联系起来,可还没等到我去看她,我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我的父母……
  那时我的整个天空都塌了,世界天翻地覆,逼着我去面对一系列不能随的事情和问题,而那时只有十七岁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没过多久,奶奶也走了,我在C城再也待不下去了。走之前,我没跟锦程打招呼就悄悄去了医院,她还在病房里昏昏地睡着,不再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我不敢跟护士打听她的病情,更没办法问那只腿到底能不能保住,只能默默看着她、默默祈祷。
  我以为,不能跟她说声再见了,可她还是在我离开前醒了。黑夜里,那双眼眸显得异常明亮清澈。
  我问:“你疼吗?”
  她说:“疼。”
  “疼就哭吧。”
  “不哭。因为我一哭,大哥二哥三哥,还有舅舅舅妈们就会哭,可我笑,他们总是陪我笑来着。我想笑给所有保护我的人看……”
  ……
  后来,流光飞逝,我再见她时,她却只喊我“夏大哥”。眸子里少了儿时的那份天真烂漫,幸好还是那么清澈。锦程想要告诉她我就是年少时的那个“良人”,我却制止了。
  年少时,我并不像今天这副模样,那时我瘦小、戴眼镜、说话细弱如蚊,头发是乱糟糟的一团,放在人群中绝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可那时,丫头叫我“良人哥哥”,今时今日,她却叫我“夏先生”、“夏总”。
  机灵如小媒婆,七窍玲珑如苏小沐,谁又知道你是真记不起我还是不愿意再回忆起那个离开你的良人哥哥呢?
  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