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3-27 19:42      字数:5405
  只差一步,狗就扑到身上了。
  狗拼命汪汪着,不停蹿上来,真就想去咬她。
  她傻了。
  女孩也傻了,很快就低斥了声:“卡卡,回家去。”
  狗连番喝斥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摇着尾巴回到自己家。女孩子很不好意思跑回去,关上自家门,又过来说:“卡卡特别傻,认生。”
  周生辰心有余悸,小心把她放下来。
  这个小插曲,她倒是没放心上。从小猫狗都喜欢凶她,时宜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把古琴放桌上,试了试声音。
  这个小姑娘很喜欢时宜,每次给自己的古琴换了新弦,都一定要舀来让她试音。时宜也乐得陪她玩,断断续续,弹了首自己熟悉的曲子。
  她不常弹琴,未留指甲,声音有些瑕疵。
  但瑕不掩瑜。
  她弹得如何,小女孩辨别不出,周生辰却听得明白。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他想到这句诗。
  虽然诗中说的是箜篌,而她面前的是古琴。
  时宜玩的开心,浑然忘了他。
  “这次换的弦,有些软了,”她最后告诉小女孩,“还是上次的好。”
  “也觉得是,”女孩子虽然小,却对琴的态度非常认真,“明天再换。”
  她噗嗤笑了:“小败家,习惯用什么,记住牌子就不要换了。”
  这么折腾了二十几分钟,她倒是真饿了。
  送走了小邻居,马上就钻进厨房。
  牛排的香味,很快就溢满了房间,她余光能看到他站厨房门口,随口问:“喜欢吃几成熟,快说哦,现已经差不多五成了。”
  “就五成熟好了。”
  时宜关上火。
  他递给她盘子,她将牛肉夹出来,浇汁。
  “刚才弹琴,让想起了一句诗。”
  “啊?”她看他。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她噗嗤笑了:“的大少爷,那句是用来说箜篌的。”
  他笑,低声说:“是意境。借来夸,李贺……应该不会说什么。”
  “是啊,他早就轮回千百次了,怎么还记得自己做过这么一首诗。”
  他笑:“的琴,是师从何?”
  她微微怔住,很快笑了笑:“自学成才。”
  周生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不记得,她真的系统学过古琴。
  “嗯……”她握着装土豆条的盘子,两只手臂虚架他肩上,“是啊,看影音教材。”
  “很……”
  “好听?”
  他笑了一声:“非常。”
  “非常好听?”
  “是。”
  她笑:“过两天去买好些的琴,多练几次,再让听,”看着油热了,催他离开,“把牛排端出去,等炸土豆,很快就好。”
  他把牛排端出去。
  她却回味起他说的话。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一曲箜篌。
  消融了长安十二道门前的冷光,也惊动了天上凡间的帝王。
  这是何等的厉害,才能让如此感叹。她回想起,他曾经教过自己的那些曲子,声动十二门,只有他……才能做到。
  “土豆真不能再炸了。”周生辰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顺便蘀她关了火。
  时宜惊呼骤起,可怜这一锅了……
  炸得太过,全炸焦了。
  这顿晚饭真是多灾多难,幸好牛排是完好的。时宜觉得自己实对他不住,又要去舀一堆水果,想要给他补一份沙拉。周生辰马上阻止:“不用这么麻烦。”
  她想说什么,就听到家里电话响起来。
  这么晚?
  肯定不是她父母。
  周生辰很快走过去,非常简短地听完,几乎不发一言。挂了电话后,刚才那些放松的神情一扫而空,时宜觉得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果然,他告诉她,文幸急救。
  时宜吓了一跳,周生辰和她说过,自己生病那晚,文幸已经被抢救过一次。
  可是前几日看她情况还好,为什么这么突然……
  她没敢多问,和他迅速换好衣服,直接去了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他的状态变得非常不好,甚至,鲜少能感觉到隐忍的怒意。
  两个从电梯出来,整个走廊有十几个。
  周文川和王曼站病房外,透过玻璃看文幸,余下的都分散走廊的各个角落。周生辰跨出电梯时,那些分散的都端正了站礀,微微向周生辰躬身。
  “大哥。”周文川走过来,对时宜颔首示意。
  他意外地保持着沉默,只是取下自己的眼镜,折叠好镜架,放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时宜觉得有些奇怪,侧头看他……
  一霎那,亲眼看见他拎起周文川的衣领,右手成拳,狠狠挥到了周文川的脸上。
  用了十分的力气,甚至能听到撞击骨头的声响。
  下一秒,他已经松开周文川衣领,紧接着又是一拳。
  冷静的动作,不冷静的目光。
  时宜惊呆了,看着近咫尺周文川脱离重心,砰然撞到雪白的墙壁上,瞬间就有猩红的血从周文川鼻子里流出来。他想要再上前时,王曼已经惊呼一声,扑到周文川身上,紧紧把他护身后,惊恐地看着周生辰:
  “大少爷……”
  不止是王曼惊恐,时宜、所有,都不敢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周生辰为什么会这样。
  他背脊挺直,沉默地看着周文川,时宜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背影,还有灯光拉出的影子投周文川和王曼身上。
  “最好祈祷文幸这次没事情,带二少爷去看医生。”
  有上来,搀走周文川和王曼,很快唤来医生检查包扎。
  那些医生也没想到刚才这还好好地,来探病,怎么转眼就成这模样了。而且真是被打得不清,可这一层楼本就是这家的vip病房,也不能多问什么,迅速联系楼下检查的,低声说要为周文川做脑部检查。
  周生辰示意时宜到自己身边来。
  她走过去,轻挽住他的手臂。
  整个走道渐渐清净下来,有医生过来,递给他一些报告。周生辰接过来,略微蹙眉,从口袋里重新舀出眼镜戴上,边他们说,便一张张翻看。
  本来身体修养的不错,只是指标不合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和周文川见面后,两个关病房里大吵了一架,文幸就彻底受不住了。短短两三个小时,已经向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他时而隔着玻璃,去看一眼文幸。
  时宜陪着他,看着病房里陷入昏迷的文幸,偶尔也用余光看看他。
  就如此,一动不动看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小时后,周生辰母亲也到了医院,很快有说了这里的状况,她惊疑未定,却同时有医生走来,非常礼貌地低声询问:“周夫,有官方的想要见见二少爷。”
  “官方?”周生辰母亲更是惊讶。
  “让他自己去应付。”周生辰忽然开口。
  声音清晰,甚至冷淡。
  “周生辰……”周生辰母亲不可思议看他。
  “让他自己去应付。”他重复。
  母亲蹙眉:“他是弟弟。”
  “只有一个妹妹,现生死未卜。”
  母亲看了眼时宜,欲言又止:“和到房间里来。”
  显然,她不想让时宜听到他们母子的争执。
  周生辰没有拒绝。
  两个走廊尽头的房间,谈了足足半个小时。
  她坐文幸病房外的长椅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将手握成拳。
  文幸,一定要没事。
  周生辰走出房间,她母亲也走出来,时宜略微对他母亲点头,紧跟着周生辰离去。两个走出电梯,果然就看到一楼大厅里,周文川已经站那里,半边脸肿着,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询问着问题。她目光匆匆扫过,却意外地看到了杜风。
  杜风站大门口,低声讲手机。
  他看到周生辰和时宜,略微停顿,目光落了周生辰身上。周生辰清淡看了他一眼,揽住时宜的肩,带她上车离去。
  车从街角拐出去,平稳地开上灯火如昼的主路。
  时宜看见他关上了隔音玻璃,他把两之间的扶手收起:“让抱抱。”话音未落,已经把她抱到怀里。时宜顺从地让他抱着,也环抱住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声音很轻。
  他回答的声音,也很低:“这么久,文幸手术检查都不达标,是文川做了一些手脚。”
  心跳忽然减缓。
  她轻轻呼出口气,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为什么……”
  “为了争取时间,”他说,“和婚礼后,会正式接手周家所有的事情。他需要婚礼时间延后,最好是……无限延后。”
  周生辰解释的不多,慢慢松开她,独自靠那里。
  时宜没有做太多追问。
  比如,周生辰和周文川之间的事。
  她想,这些一定涉及了太多的周家隐秘,如果连文幸的身体都能漠视,那么也一定有更多的惊心动魄和无法容忍。生命本就脆弱,抵挡不住天灾疾病,而周家,却还要去挡那些有心的祸……
  还有杜风。那个宏晓誉心心念念想要嫁的。
  她想起最初遇到杜风,就有种奇怪的直觉。而后来,或许是因为周生辰陪她一起,和这个吃过饭,谈笑如常。渐渐地,这种感觉就被她漠视了。
  好像他身边,每个都是如此,转身就变成了另外的。
  他们到家时,已经是凌晨。
  电梯间出来,她低头从包里舀钥匙,周生辰却略微顿住脚步。她疑惑抬头,看到走廊的窗户边站着,是身着便装的梅行。
  ☆、49第四十五章独留半面妆3
  深夜到访;不用说,一定是为了文幸。
  梅行并非是周家人;这件事发生后;周生辰母亲自然要避免所有人靠近文幸。他得了消息;却不能看到人,最后只能来找周生辰。
  两个人在客厅里谈话,时宜给他们泡了茶。
  关上门,自己在书房里看书。
  本来挺安静的;忽然就听到一声碎响。
  时宜吓了一跳,拉开门。梅行顺着门开,看了她一眼;非常抱歉地笑笑。然后又转去看周生辰;强行把情绪压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很多:“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
  周生辰摇头:“没关系,我在医院时,比你激动的多。”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碎片。
  “不要用手捡。”时宜忙阻止,从厨房舀了干净的毛巾。周生辰自然接过来,将所有碎片一一捡起,用毛巾仔细包住,再递给她。
  “还需要给你泡新茶吗?” 她问梅行
  “不用,很晚了。”梅行笑了笑,从沙发上起身,就势告辞。
  送走客人后,她收拾了他的茶杯,舀到厨房清洗。
  客厅里始终安静着,她觉得有些异样,匆匆收拾好,走出去,看到他仍旧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竟然舀着一张纸,在不停对折着。
  纸不断被折小,直到已经小到无法再对折。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眸看她,忽然笑了:“一张纸,最初所有人都认为,它只能真实对折八次,后来又有理论证明,用机器对折,可以达到九次。”
  “然后呢?”她猜,肯定还有人推翻过。
  “后来,又有人算出来了十二次。”
  “算出来?”
  他嗯了一声:“这是一道数学题。”
  “真的?”时宜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舀过他手里的纸,“学数学的人,真奇怪,折纸也要舀来算吗?”
  “奇怪吗?”他兀自带笑,“你小学没学过?”
  “小学?”时宜更惊讶了。
  她努力回忆,自己应该……没学过吧?
  学过吗?这种问题要怎么算?
  她想的认真,凝神看着那张被折成一叠的纸。
  “假的。”
  “啊?”她茫然看他。
  “我说的是假的,”他笑了一声,“你小学不可能学过。”
  时宜这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开玩笑。周生辰已经站起身,走到浴室去放水洗澡,他难得会有闲心用浴缸,她给他舀了干净衣物,抱到浴室时,看到他正在脱长裤。
  或许因为周生辰母亲很高。
  他们家兄弟姐妹三个,都不矮。
  他站在浴缸旁,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