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3-27 19:39      字数:4814
  许是回了自己的地盘,萧倾城唇边再无波纹,抓着常欢后领也愈发粗鲁,将她踉跄推进楼内,扑面一阵浓香,两个红衣婢迎上:“楼主,清风尸身已殓。”
  萧倾城嗯了一声,脚步不停,推着常欢上楼去。常欢心中又怕又疑,忍不住开口道:“你带我来这处做甚?”
  萧倾城走得飞快,冷声道:“若想保住你的嘴唇,最好闭嘴。”
  顿在一处门前,萧倾城开门将常欢往里一推:“好好守在这里,看看那两只小兔有没有本事将你救出。”
  紫纱蔽墙的昏暗房间总能勾出恐怖回忆,门欲关,常欢急拽着叫道:“哎!你心眼太小,是你自己打伤了妹妹,怎能怪罪到他们身上?人家怕了你,已经逃了,你还死追着不放,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若不是你一再欺负季凌云,你妹妹也不会……”
  “住口!”狭小门缝处隐着紫色软锦面具,口气蓦然怒意冲天,“我死追着不放?他前夜杀了连霜,唆使盈盈前来刺我,昨夜又趁我不在楼中,诱杀清风,盗走了我的……”突然停了口,冷哼一声:“他想反我,毁了倾城楼么?自不量力的东西!”
  常欢随即冷笑:“反你?你以为你是皇帝么?就算是季凌云做的,你欺负他也已欺负得够久了,龌龊之事加诸男儿身,他能忍到今天已算奇迹!”
  面具久久未动,倏尔低笑:“你知道了这么多事,还能活到今天也算奇迹。就让我看看这奇迹能继续多久。”
  门“砰”地关死了,沙柔的声音还在门外:“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皇帝,信条其一便是遵约,他既与我交易,就当履约而为,毁约的人在我看来,下场只应有一个:死!”
  常欢愤恨大力拍门:“那韩端呢?还有你糟蹋过的那些人呢?难道也与你有约?”
  声音渐远:“有卖自然有买,有买卖自然有约,你与她作个伴,让我来好好招待你们的心上人。”
  常欢一惊,与谁作伴?
  若不看满墙紫纱,这房间的居设倒也算是齐整,侧首一盏小窗,蒙了灰色窗纸,与第一回来看到的那扇差不多大小,却已被钉死推不开来,房里有桌有柜也有床,常欢缩在门边,侧耳细听着门外的声音,眼睛瞄着床帐里的动静。
  萧盈盈躺在那处,一直没醒。胸骨肩骨都受了重伤不能移动,常欢不知道萧倾城是怎么将她带回来的,但却知道了萧倾城将她二人关住的目的,是想以此来要挟季凌云和韩端自投罗网,让他们束手就擒,接受他所谓的惩罚?
  能听见隐隐的说话声,只是半句也听不真切,常欢心烦意乱,师傅也会知道自己不见了,也会顺着线索寻来吗?萧倾城又会如何敷衍他?这处离正园太远,若无人寻来,喊破嗓子也不能传出。除了着急,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坐在地上等待,已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绵厚熏香熏得她昏昏欲睡,垂着脑袋打盹,耳朵突然被人揪起,一女声喝道:“起来!”
  天色将晚,蓝兮站在梅园会宾阁外,眼见乌云遮蔽艳红夕阳不过转眼,天边阵阵惊雷传来,雨季就要到了,瞬息万变的梅殇天里,总会有忘记带伞的路人将被淋湿衣衫。
  萧倾城远远走来,身后仍然跟着红衣婢,只不过由四人变做了一人,一见蓝兮便笑:“蓝公子,来寻我?”
  蓝兮无奈摇了摇头:“本是去寻欢儿,这不听话的丫头又不知跑去了哪里,城内两头寻了一遍也没寻到,正过梅园,瞧着即要落雨,便来叨扰一阵。”
  话音刚落,劈啪散雨就滴了下来,萧倾城忙道:“进阁再说。”
  两人隔了一几并排坐定,蓝兮整了整长衫,叹口气道:“楼主是否还在生气?”
  萧倾城端茶碗轻轻漾着,“本还是气的,不过昨晚听公子一言后消了许多,盈盈总归是我亲妹,受人蒙骗才做出那等错事来,我已将她带回,锁她几日不许她再见季凌云,只要那小子不来生事,我便也不去寻他麻烦了。”
  蓝兮颔首:“其中定是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楼主武功高深,还是少动肝火为妙。”
  萧倾城抿嘴一笑,低道:“昨晚是不是吓着你了?”
  蓝兮别开眼睛,淡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不喜见血。”
  萧倾城微向他倾身:“若你以后看见我出手,背了身子就是,我也不想让血污了你的眼。”
  蓝兮端杯饮了一口,轻轻往后一靠道:“怎么楼主以后还欲伤人么?”
  就在说话间,楼外突然“啪啪”两声重响,随即听见一男子惨嚎,立在身后的那名红衣婢迅速抽剑飞了出去。
  “小兔寻上了门,”萧倾城脸色丝毫未变,笑道:“本想答应公子以后不再伤人,看来不成了!”
  蓝兮脸色更是平静,朝外张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道:“若楼主非打不可,请手下留情。”
  68。雨夜恶斗'VIP'
  薄暮冥冥,天地一片灰蒙,雨还没有痛快撒落下来;云仍旧在不断叠积;梅园的梅花早已经谢了;疏淡清香成为旧时回忆;满园里光秃横竖的枝条在这乌云罩顶之际;竟显出几分狰狞。
  豆大雨点有一搭没一搭的滴落,溅在草地上倏地便没了踪迹,溅在泥土上激出片片尘浆,溅在红衣婢的额头上,更添她心尖几分寒意。
  会宾阁外空地,两男一女持剑对峙,一黑一白一红皆不动不语,空气仿佛凝滞,只有捂着左眼倒地的青衣小厮,时不时还在发出低号,鲜血从他指间流下,顺着手背濡红了衣袖,那跪俯的痛苦姿势使人明白,他的左眼定是废了。
  黑衣男子的剑尖染了血,偶有雨点溅上,将深红晕成淡绯,无声传递着煞气。红衣婢终是先忍不住,开口喝道:“擅闯梅园者,死!擅伤倾城楼门下者,死!”
  黑衣人犹如万年寒冰,充耳不闻斥声,面部僵化冷硬,一双黑瞳眨也不眨,寒气逼人。白衣人垂着眼睛,唇角却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听得她的话,接道:“怎么不见风霜雪,只有你一人?”
  红衣婢抑不住怒气,剑尖一扬道:“卑鄙小人,行暗袭之事,伤我风霜姐姐性命,今日我便要为她们报仇!”
  白衣人轻笑道:“来吧,几年未曾与明月你切磋过了,且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呀!”明月一跺脚,右手挥剑拔地而起,斜冲刺向白衣,白衣人站着动也不动,反手立剑挡住锋利,平肘向前一推,隔开一招。明月拱腰翻身,剑顺地一划,直挑上白衣咽喉,白衣仍然不动腿脚,脑袋后仰,手中剑由上至下猛力一压,“喀”一声剑锋击火,两下都未占到便宜。
  明月欲攻第三势,黑衣人朝前一步,眼睛甚至没有看她,长剑随意一拦,准确无误抵住剑尖,明月后撤不能,只得拼力向前,黑衣人手腕轻轻一抖,两剑交击而下,左右抢了两招,铿锵声连续不过三次,“呃”!明月咬牙向后趔了一步,身子未稳,就见黑影已闪电般攻到眼前,勉强抬手再接几剑,已连连后退,看不清快如疾风的剑招从何而出,只得凭感觉艰难挥剑护住命门,一剑撤回,寻着方才的路子欲挡在胸前,却不想见一只手由剑势中探来,状要取己前胸,慌得忙转剑峰,岂料那手探到一半时又忽地不见了,晃眼银光转瞬擦上脖颈,咽喉要害暴露锋前,明月大叫一声,双臂同抬欲要硬抗,忽听“铛”地轻轻一声,银光刹时走偏,明月忙丢了剑,连连后退数步,捂上脖子惊魂不定。
  身后蓦地响起低柔笑声:“两个男子欺负一个女子,你们倒也出息。”
  明月低头退到他的身后,闷声道:“奴婢无能,请楼主责罚。”
  萧倾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倾城四婢联手,天下无人能敌,如今只剩你一人,输了也不算丢人,下去吧。”
  明月突然哽咽:“请楼主为风霜二位姐姐报仇,杀了暗害她们的小人!”
  “下去吧。”声音冷起,明月不敢再多说一句,恨恨剜了那二人一眼便退下了。
  萧倾城顺了顺长发,正了正面具,红唇弯得异常妩媚:“不过与蓝公子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伤了我楼里一人,又把我的好奴婢欺负哭了,这帐我要怎么跟你算呢,韩端?”
  黑衣人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萧倾城呵呵笑出声来:“我忘了,韩端是最不喜跟我说话了,总是记着我扒光了你衣服的仇,害你在那小丫头面前出了丑是么?听说还是她把你拖出来的,哈哈哈,好一个美人救英雄啊。”
  寒冰瞳中终于燃起两团火焰,却仍咬着牙不动不语。
  白衣人自站定就没有挪过地方,此刻身子有些微微发抖。萧倾城看向他,柔声道:“凌云,你的腿好了么?前夜在我怀中时,不是还不能动?”
  季凌云狠狠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道:“盈盈在哪里?”
  萧倾城扑哧一笑:“啧啧啧!盈盈,喊得真亲热啊,你晓不晓得我每次听你这样叫她,就要为她多担心一分,担心她不知哪日就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骗了她,诱惑她来杀兄,我这个没有脑子的妹妹啊,得了这次教训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稳当点。”
  “盈盈在哪里?”季凌云不争辩不反驳,仍是这一句话。
  “在我这里啊,”萧倾城整着袍袖理所当然道;“她受了重伤,不在家中呆着还会在哪里?”
  季凌云的眼睛泛了红意:“我要带她走。”
  “唔。”萧倾城点点头,“爽快!既然你这么想要我妹妹,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把我的薄子还给我,盈盈便让你带走。”
  “我没有拿过你的薄子。”
  面具下冷光一闪:“天要黑了,雨要落了,我没有功夫跟你们闲扯,东西还回来人便带走,东西不还就拿命来还!”
  “我没有拿过你的簿子!”
  “季凌云!”萧倾城吼了一声,“我待你太好了,太好了,以至于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这倾城楼里你要哪样都可以拿走,惟独……你是不是非要惹我生气?”
  “我,没有拿过你的簿子!盈盈在哪里!”季凌云也低吼起来。
  萧倾城不说话了,天空暗,暮风起,会宾阁里黑洞洞的,无人掌灯,他双手将长发缓缓拨到肩后,倏尔垂下轻甩了甩袖子,紫袍底摆微飘,面具下的眼睛比天色还要阴森,声音犹如从冰窖中传来一般:“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打断你另一条腿,才肯交出来是么?”
  季凌云毫无惧色,扬起脸直视他道:“我没有拿过你任何东西,我只要来带盈盈走,若你不愿将她交出,要打便打!”
  “好!那就如你所愿!”萧倾城爆喝一声,唇边又扯出邪魅笑容:“你求了我多年的契约,可以结束了!”两手从袖底探出,胸前交叉斜拉,双掌缓缓翻外,掌心现了赤红。
  韩端纵身拦在季凌云跟前,长剑横起,低道:“常欢是否也在你处?”
  萧倾城收了笑容,两掌俯下,不答他的话,道:“给你留了生机你不珍惜,那就莫怪我为你拉开地狱大门!”
  “嗵”地一声,紫影疾如闪电腾起,窜上半空瞬间俯落,掌中红光直冲韩端面门而来。韩端双手持剑,躲也不躲,顿脚迎上。夜幕终降之时,乌云散骤雨出,再也不如先前般点滴撒落,伴着雷声隆隆,直有倾盆之势。
  风声雨声,掩盖了剑划掌劈的犀利声,黑紫缠斗,倏高倏低,银光环舞处,两人战得不可开交,地上泥浆阵阵乍起。
  季凌云目光空洞,茫然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雨水淋透了他的衣衫,浇湿了他的发束,水意下的眼睛红丝毕现,右膝伤处疼痛难忍,他却仍坚持着一动不动。
  即便韩端银剑舞得密不透风,招招狠辣,落处都是要害,却始终没有伤到萧倾城半分,那面具下的脸不知是何表情,雨帘在两人手身交接处挂上水雾,令他无法分辨萧倾城的眼睛究竟看向何处,两个剑招衔接处,被萧倾城瞅到空档,一掌顿上右臂,长剑一抖险些滑落,萧倾城展膊,状似欲使全力击上韩端双耳,韩端急急倒抽一剑,直刺萧的前胸,怎料萧竟是耍了个空招,正如他先前对明月那般,中途快速弯肘,一臂隔开长剑,侧身单肘一击,“砰!”韩端长剑脱手,后纵跌入泥地。
  “韩端!”季凌云惊叫之时,紫影已旋转着疯狂逼进,带出一圈雨水迸飞,不留半刻喘息,毒掌又劈向季凌云。
  “萧楼主!楼主!”会宾阁前急唤一声,“住手!”
  萧倾城脚下略有停顿,然怒火已全数翻起,死两婢,伤亲妹,重要物什被偷,看着雨中僵立不动的季凌云便恨到无法控制,只停了那么一刹,便再次举掌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