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璟扑哧笑开，转眸望夭夭，“很好，还是当弟弟好。要不然我可不准你留着他，不然变你男宠怎么办！”
  晚饭吃得很是痛苦。云鹤和碧瞳争着给夭夭夹菜，反倒堂堂北苑郡王没人搭理。
  夭夭饭桌上几番想问流璟入宫情形，却始终没得机会。
  月上中天，夭夭安排碧瞳睡下，这才走到院子里来。月华如水，照着流璟一袭红衣，一种别样的妖娆，却也黯然。
  他在吹一枚竖笛，却不是中原笛子的模样。夭夭走过去，流璟将笛子递给夭夭看，“见过么？这叫筚篥。”
  “筚篥是边地乐器，声高亢而悲凉，很适合在月下在大漠或者草原上独自吹奏。北燕人也在战争中用筚篥，一吹起来，咱们中原的马就都被吓惊了，他们不战而胜。”
  夭夭接过筚篥，却横眸去望流璟。他神色如常，但是夭夭却知道，他在独自悲伤。
  他快乐的时候从来不会对她说话如此一本正经。
  “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听吗？”
  “嘁……”他在月色里笑开，转头望她，眸如月光，“我能有什么事。我是北苑小王爷啊，锦衣玉食、皇家贵胄，我怎么还会有事？”
  夭夭咬牙，忍不住一拳擂在他肩上，“你就自己忍着吧！你以为你是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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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81、族人
  月色里流璟一笑抬眸，“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好玩么？不好玩的话，当来何用！”
  夭夭垂首，“一个人的痛苦如果能说给另一人听，那痛苦就只剩一半了。又何必自己扛着？”
  流璟伸手握住夭夭指尖，“我懂。只是我宁愿选择另一种。”流璟说罢起身回房，月色里悠长回眸，“夭夭，好梦。”
  好梦你个大脑袋！夭夭梦里辗转，醒不来却还是下意识在骂。
  不知名的忧伤仿佛一根根无形的丝线，一点点将她缠绕。她被茫然困在网中，只觉无边无际的悲伤，却不知那悲伤从何而来，又是在悲伤什么。
  刚入北燕时遇见的那位老妈妈的话缭绕不去：“你们一个有形无魂，一个有魂无形，一个形魂俱灭……”谁有形无魂，谁有魂无形，又是谁形魂俱灭？她自己是其中哪一个？
  夭夭睡得极不踏实，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也被她听见。夭夭一挣醒来，以为是隔壁睡着的碧瞳有事。
  夭夭穿衣开门，正见碧瞳站在廊檐下，似乎正要悄悄出去。
  夭夭急忙扯住他手，压低嗓音，“你要做什么去？”
  碧瞳眸底闪着碧玉一般坚硬的光芒，“我要去救我的族人。”
  “发生了什么事？”
  “姐，你救下我，可是我族里那些孩子却被卖掉！夜里寂静，我听得见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号，我要去救他们！就算救不得——我也会杀了他们，不会让他们活着受苦。”
  夭夭心里狠狠一疼，“原来那些孩子里有你的族人？”捏紧手指，夭夭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就算有银子，就算这次能救下那几个孩子，可是，未来呢？
  他们族人的灾难，岂是几两银子能够解决！
  “我跟你去！”夭夭坚定握紧碧瞳的手。
  碧瞳说她是桃花，说那个对于他们族人很重要的人因她而抛弃族人，所以才造成了他们族人此时的灾难。碧瞳族人的苦难本是因她而起，她怎么能不管！
  夭夭随着碧瞳奔进夜色里，惊异于碧瞳身形的灵活。从他背后看去，他似乎是在空中飘的。
  好在夭夭从小也习惯了奔跑，跟娘住在滨州城外的野地里，每次进城出城都是要靠自己的一双腿去跑；而且多年偷入南山书院，习惯了攀爬山路，所以手脚倒是极其轻盈灵活。
  碧瞳带着夭夭攀入一家富户的高墙。夜半仍未酒酣，夭夭隔着敞开的窗子看得见几个男子正在喝酒，其中一个粗黑的北燕汉子怀里坐着个女孩子。
  娇小的女孩衣襟全都被扯开，露出娇软的乳，正被粗黑的汉子的大手搓。揉！
  夭夭难过得闭上眼睛。此时灯下才看清，原来那个女孩也是一双碧色瞳仁……女孩绝望地望向窗外夜色，夭夭相信，如果她能有办法死，她一定会立时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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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某苏问过大家：想到了流璟是谁不？写到这里了，有亲们想到米？坏笑飘走~~~10点前后第二更。】
  正文　82、鲛人
  碧瞳的手指深深掐进夭夭腕上的肉里去，夭夭反手再握住碧瞳，让他冷静。
  那房间里的几个大汉看上去都是孔武有力，更何况此时在人家家宅之中，一旦打起来，恐难全身而退。
  救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仇可以慢慢来报。
  夭夭低声，“看姐的！”这样的夜里，正好用夜来香。夜来香会刺激人的嗅觉，多撒一些会让人头晕目眩甚至麻痹昏倒。
  夭夭刚准备好香粉，却见碧瞳似乎沉沉一震！
  “怎么了？”
  “我感觉，感觉——是他！他来了！”
  碧瞳竟然在月光下直直堕下泪来，“他果然还是来了，他原来并没有忘记族人。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夭夭只觉心都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答案，骤然将要揭开。
  耳中忽然扬起奇异的笛声，高亢尖刺，全然没有乐声之美，只有一根根针尖刺入脑海般的疼痛——夭夭颤抖起来，这笛声她听过！
  夭夭循着笛声奔入花丛，夜色里恍有桃花片片开放，桃花里银红长衫的男子衣袂轻扬，一枚骨笛横卧他唇边。夭夭隔着花丛望他，忽再难移动脚步。
  流璟！
  可是怎么会是流璟？
  随着那诡异笛声，遥遥夜色中，有红衣枯骨疾奔而来。却与上次在王府中所见迥异，非但再没有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些人更根本没有木头人的笨拙！
  碧瞳说来人是他的族人，碧瞳说是为了桃花而抛弃一切的人……可是怎么会是流璟！
  一个奇异的记忆从脑海滑过，像一抹电光！——那次为流璟解毒，流璟刚从水中醒来时，挥动漫天水幕。就在那一瞬，夭夭曾经错觉，见到流璟双瞳碧绿如翠！
  夭夭颤抖起来。如果碧瞳的族人外在的特征便是那一对碧色双瞳，流璟岂不是正符合？！
  可是如果流璟是碧瞳的族人，那么他又怎么会是桃花之妖？
  碧瞳却迟疑起来，一径后退，用力摇头，“是他？怎么却又不是他？怎么回事？”
  夭夭死死抓住碧瞳，“他就是你说的那人？碧瞳，你告诉姐，你究竟是什么人！”
  碧瞳迷乱摇头，“不，我也不知道！他看着那样像，我甚至能看见他身子里曾经有过的灵珠幻影——可是，可是他不是鲛人，他是妖灵！”
  夭夭巨震！——鲛人？
  碧瞳是鲛人，那么流璟呢？
  碧瞳面色苍白，喃喃道，“这个人是孤魂野鬼，他很快就要阳气用尽。他怎么会是祖辈传说中的那人，怎么可能？”
  两人说话之时，身手极其灵活的红衣木头人们已经无声拥入房间内。那几个饮酒大汉惊得怔住，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鲜红的血从那些人颈子里流出来，木头人们有的当场便吸起来！
  流璟穿过红衣人丛，将女孩带出来。亲手合上那女孩的衣襟。那女孩却哭着说了什么，流璟长眉微抖，伸出修长的手指合上那女孩的眼睑，掌心轻抚那女孩发顶。
  女孩含笑躺倒，再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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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点半前后第三更。】
  正文　83、如玉
  泪抑制不住流下来，夭夭隔着花丛望流璟，忽然理不清自己的心。
  若是曾经，看见他杀死那女孩，看见他带着木头人进来杀人、饮血，她一定会第一个杀了他！
  可是此时，她却动不了。只能隔着花丛望他，望他凤眸里辗转流淌过的悲伤，望他在身侧紧紧攥紧的手指。
  木头人杀那些北燕人，是杀该死之人；他亲手夺去那女孩的生命，却也根本是成全了那女孩的心愿……
  此时的他，究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还是，独自将死者的悲伤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可怜人？
  碧瞳却先冲了出去，狠狠望流璟，“你杀了玉瑚！”
  流璟凤眸轻轻抬起，望向碧瞳，“你知道鲛人为何会生就碧色双瞳？那是要让你看清世相，不为凡尘表象所惑。”
  碧瞳一颤。
  流璟转身，“玉瑚，听这个名字，我知道她一定最爱东海深蓝海底那一株晶璨的白玉珊瑚。珊瑚如玉，她的心也如玉。就如这天下所有鲛人，每一颗心都是高洁，否则怎么会落下的泪都是圣洁的珍珠？”
  夭夭心痛如绞。她懂，那个女孩子一定是受辱之后，宁愿一死。
  心念高洁，不愿带着脏污苟活……这便是鲛人么？原来这样可敬。怪不得他们可以生活在那一片长天碧海、圆月如珠的纯净世界里。
  可是，他们却为何会遭今日大难？
  与她，有关么？
  碧瞳握紧双拳，身如风中之叶，“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他！我在爹娘和祖先坟前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唤醒他！你这样像他，可是你究竟是不是他！”
  流璟含笑转身，毅然咬开他自己指尖，将鲜红的血滴入碧瞳口中，“喝下去。然后唱鲛人在海上唱的领魂歌，带着他们去救剩下的那些孩子。他们全被关在人贩子的水牢里。小心。”
  碧瞳依言啜下鲜血，却是含泪低吼，“你的阳气已经所剩不多，怎么还给我！我没事，就算没有你的功力，我也能救出他们！”
  流璟一笑收回指尖，“你们每一个，对我而言都是珍贵。我不希望你救回他们，却牺牲掉你自己。鲛人的法力都已被上天封印，如果没有我的血，你难以做到。去吧。”
  “可是你，到底是不是他！”碧瞳不肯放弃。
  流璟笑，眸光苍凉，“我早已不是他。这世间，早已没有他。”
  碧瞳含泪转身而去，在幽蓝如海的夜色里唱起清越的歌儿。红衣木头人全都受牵引，无声而去。茫茫桃花林，流璟迟疑了下，终究转身，静静凝望夭夭藏身之处。
  夭夭含泪走出，静静凝望他的眼睛。红衣掩映之中，果然是一对翠色碧瞳！
  他笑起，妖气潋滟，“你猜对了，我就是那妖精，我就是木人的主人。我曾经的否认，都是在撒谎！”
  欠揍的痞气！
  夭夭却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他就是妖精，就是木人的主人——可是她现在却怀疑自己曾经认定的那一切。
  不对，此时的一切与她曾经看到的，早已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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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连下雪了，好大一场雪，这对于年景来说，似乎该是个好兆头。O（∩_∩）O~，谢谢昨天jenny的7朵花，zizhou的花，还有大家的咖啡。周末愉快，明天继续。下午两更哥哥文。】
  正文　84、卖国
  流璟送夭夭回客栈，他自己反身奔入夜色。夭夭懂，他终是不放心碧瞳和那些被关在水牢里的鲛人孩子。
  夜色如幽蓝海浪翻涌，他一袭红衣翩然而去，渺小似浮萍。
  他已经不是碧瞳口里的那个人，可是夭夭看得见他对族人的在乎；他那样在乎族人，可是又为何曾经为了桃花而不惜抛弃族人？
  谁是桃花？
  他们之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怎么会从碧瞳口中那个神圣的“他”，变作了如今的孤魂野鬼？
  万千心绪，流转不尽。
  夭夭推门，却惊讶见云鹤面色凝重坐在房中，掌中一卷图则。
  “你去了哪里？”
  夭夭当然不能提鲛人之事，只能含糊回答，“跟碧瞳出去走走。”
  “小王爷也出去了，夭夭，你们在一起？”
  夭夭皱眉，“云鹤，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我跟小王爷一起出去，我们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见不得人！你们做的事情当然见不得人！”云鹤激动起来，“还有碧瞳，难道你不觉得半路遇见他，以至你买下他……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凑巧，就仿佛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烛光跃动，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