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和被仇恨本是双方面的事情，面对面的生存这类仇恨才能得以持久。但现如今对方突然一个转身走掉了，而且拼足了力气和精神将他离开的这段背影走成了绝响，要教人永远记得这个姿态。
  他最后对自己说：“……不过，这样也好……”
  在生死面前，还能说些什么呢？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早就像牌一样被洗得彻彻底底了。
  他站起身，闪烁的目光望向bobo，他想和bobo说：“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但话到嘴边却不能出口，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有些激动。他颤抖的抬起手摸自己酸痛的眼睛。调整神经。Bobo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紧紧的似要他嵌入自己身体里，感觉他此时肆无忌惮的脱力战栗，并将脸藏在自己的胸前，不受控制的急促呼吸。
  他们回到米兰，等事情完全平息已经是米兰的春天了。
  城市街道全都焕发初春温暖的久违色泽。
  度了一个长假回来，他们正式的杀手生活又重新开始，但一切却有所不同了。
  年初的阶段，他们还是照常做很多的小case，很多天都得不到休息，忙乱的生活也使得他们少得提及在澳洲的事情。
  只是，稍微闲暇一点的时候，Pippo便觉得有些恍惚，好象澳洲的一切像一场梦样，他该记得他和情人的愉悦相处，在炎夏环境下的热吻和肌肤相亲，可是好象半路杀出了个什么将这一切盖过去，他牢牢的被自己最后的惊痛抓牢，挣脱不开。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单纯和猛烈的难过，只是被各种情绪和复杂的心情回忆搞得很疲倦，除了工作外再腾不出力气去做别的，便很少随bobo出去吃饭和见朋友。
  Bobo去布罗基那里买外卖。
  布罗基也问起他们在澳洲的意外事件，alex在去悉尼之前便被消名，在米兰的公寓也被卖掉，看来他是真的决心要和自己从前的世界了断了，无论过去如何，恩恩怨怨抹去不提，他还年轻，于是天涯海角，他想要个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其实这世界真的就是个玩笑，这么多年打打杀杀都没死人。”布罗基留bobo喝两口东西，提起来也唏嘘不已，“好混歹混的终于熬到退休，却没熬过最后一关，所以说，都是命。”
  大家多年兄弟，即便是厮混也是相处得有年头了，看着自己人横死异乡，连个尸首都见不到，不免悲天悯人甚至兔死狐悲起来。
  Bobo　不语，继续喝啾啾啾啾的酒，他不断想那天晚上alex和他说的话，每每想起他说“眷恋亲热完后，各奔前程，用不着大难考验，也用不着海誓山盟欺骗背叛洗礼。如果我能使你快乐，你也能使我快乐，那么我们便是相爱的……”那些故做潇洒和决心放手的话便忍不住的悲从中来。
  布罗基在一边问：“pippo怎么样了？情绪不太好？”
  bobo想pippo这几天漠漠的表现，无奈的说：“可能感情复杂，所以受了点刺激吧。让他自己安静安静吧。”
  “也难怪他……”布罗基说，“当年做过搭档的人。”说到搭档，他忽然想到什么，“说起这个，你听说你的旧搭档回来了吗？”
  旧搭档？放在平时，bobo首先会想的Elisa，但看布罗基此时带点献宝的神情，瞬间领悟，非常惊讶道：“Rony？”
  这个名字出口间都有了许多生疏，那是他早期的少年搭档，生涩时期联手做事，默契和友情不逊于之后的人，只是各自升级，做事风格和方向不同，于是后来分开。
  “恩……好象新近调回来，不知道来做什么？”
  bobo知道布罗基的消息不会有错，半晌有了些喜意，“这小子回来了？”
  带着这一点点惊喜，他拎着外卖pizza回家。
  客厅灯是关着的，pippo在黑暗中蜷在沙发角上，裹着个毯子在看电影，电视上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表情专注，眼神有些呆滞，目不转睛，bobo进来他便抬眼看他，朝他摆了下手。
  Bobo在他身边坐下，拿东西出来给他。
  两个人又呈老夫老妻状的靠在一起看老电影，一直无言。
  Bobo在他身边，时不时看他一眼，觉得其情绪已然平稳，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和说不出的疲倦，他想：他还像个孩子，把爱恨分得那么清楚之外，也总是收拾不清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bobo伸手去搂他说：“你情绪不要跟得太长……”
  pippo听他和自己说话，收神回来，赶紧点下头，想了想忽然又说：“不不，我只是想，你看，人死了吧，就忍不住的想他的种种好处……也不是难过，只是忍不住要去想……然后即便当初有什么不是也都统统忽略了……”停一停，“我看着他死的，bobo……”
  “不是你的错……”bobo替他补充一句。
  Pippo恍若没有听到，继续说：“我上一次见他流那么多血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我很奇怪过去的许多事情我都记得，我以为那是我最不想记起的部分，可是到头来发现它还是一直在这里……”他指一指自己的头。
  他想起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在学校和人家踢球，做很好的搭档，对方下脚很黑，他没穿护膝的小腿鲜血淋漓，ALEX过去和对方争吵扭打，他自然也不甘示弱，最后两人满身伤痕还不肯爬回家，特意跑去小店铺买喝的东西庆功。
  当时年少，颜容平整，见到什么都会揶揄，笑声一直洪亮开怀，荡彻天际……
  bobo　转过头看pippo明明灭灭的脸上明明灭灭的神情，想了想说：“……其实做杀手搭档的两个人无论感情多好也无非是那么几种结局，最怕的是不欢而散，搞得兄弟相争你死我活，其次是工作方向不同，最终调整着各奔东西，还有种结果虽然血淋淋的惨烈却也是好的，便是同生共死……只是几率很小，最后一种便是一方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pippo，你做事那么多年，撑得起心态，受得了打击，结局无非是那几种。我们没的选择，但总会提前做好准备……”
  pippo望着他微笑起来：“可是，你看你说的四种结局，我和他曾经经历过三种。”
  曾经不欢而散和你死我活过，也曾工作方向不同各理其政过，那些结局不是最后的结局，pippo到底还是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Bobo想想也是，他们之间带太多事情了，曾经有爱恨的激烈演变，如今因这样一个结尾使得恨的一方迅速溃败。只剩下那些漂亮的回忆横亘当间。
  Pippo见bobo没话说，想想自己这几天不好的情绪恐怕很影响他，便跳开alex的话题，问他：“那么如果非是那四种结局的话，不知我们会是哪一种？”
  Bobo听了不禁笑：“你不能想点吉利的吗？我们跟普通搭档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pippo说。
  “你跟每个搭档都上床吗？”
  pippo沉默了一下，“但是你和每个搭档都上床。”
  Bobo瞬间黑线起来，想pippo指他和elisa，急忙抗议说：“除了你们俩之外，我也有少年搭档的……”
  Pippo没听他提过，便问：“一起读书一起出道？”
  “对，不过我们可没上过床。”bobo冲他暧昧的笑了笑。
  Bobo说起名字，pippo迅速表示听说过，“Rony这个人我听说过……少年得志，手段不一般，没想到是你的旧搭档。”沉默一会儿，“你们感情如何？”
  Bobo说：“很好，是过命的兄弟。”
  Bobo觉得rony即便回国，也应该听上面的安排，便没有急着和他联系，想他做完正经事无论如何会找自己。
  晃荡了一段时间，果然接到了这位老友的电话，听到了久违的熟悉声音，两个人都有点激动，在电话里好生寒暄一番，并约了个日子在餐厅见面。
  Rony说的地点是布罗基的餐厅，bobo很惊喜，既然地点是那里，那么rony这次回来的编组应该是和自己一起，因为对口餐厅一样，想必之后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他本来想带pippo一起过去见面，但之前pippo执行任务时受了点小伤，又加上前一段的情绪不佳，一下子便瘫下来休息几天，每天不是睡觉便是折磨bobo的电脑玩。
  准备赴约的整个下午pippo都裹着大卷纱布在床上闷睡得十分香甜，bobo便没有叫醒他，决定一个人去，可到了临出门的时候，却见那个人又七荤八素的爬起来，声称也要跟着一起去。
  Bobo摸着他的头好说歹说把他送回卧室，心想：这家伙又做梦呢。果不其然，下一秒，pippo又栽回床里睡死过去。
  当年的好搭档兄弟，多年不见的老友，bobo一见餐厅门便见个黑壮的青年向他走来，两个人照面后都均是一愣，在bobo看来自己这位年少时的哥们胖了许多，依然是光秃秃的头发，可爱的兔牙，笑起来有点灿烂童稚的味道。
  他们拥抱，说着好久不见，各自在体内平息着激动的情绪。
  然后找角落的桌子坐下。
  他们是青年时代分开各自做各自一摊事情，据bobo所知，rony很受器重和照看，如今已经完全晋升到做文职工作了，他一直在国外养伤和处理一些生意，过得看来甚为得意。
  “stephen给你的待遇算是最好的了……”bobo听他讲了讲近几年的经历，不禁感叹。
  Rony笑：“不会，他把你留在身边，是等着以后你接班的。”
  布罗基在那边招呼完人，也过来和rongy寒暄。
  “有日子没见你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这次回来准备干什么？”
  rony想了想，说：“来看看你们……”
  布罗基便笑，“别假了，你要是有心回来看我们，还等得到今天……”
  bobo在一边说：“得了，有心没心的，还知道回来见见我们就好。”他喝口水，“那么你是不透风的任务了？”
  rony点点头，“就算是吧。”
  见他不提这个，大家便没有继续问。
  三个人围坐一桌，开始了以叙旧为主的谈话，各自讲一讲生活和恋爱状况。
  忽然想起什么，Bobo说：“女朋友没和你一起过来？”
  布罗基也同时想到早期他们认识时rony那个干同行的女朋友，便问：“现在还是女朋友吗？”
  提到女朋友，rony的神色起了细微的变化，一直微笑着的脸部肌肉敛了敛，但依然努力撑着嘴角保持这个强弩之末的笑容，他低一低眼睛，笑道：“我们前几年就结婚了。”
  大家都是有岁数的人了，说到结婚也是应当的事情，但bobo和布罗基还是惊讶了下，分别拍他的肩膀，说着“好小子”“恭喜你”。
  Rony被拍得笑，“我个人问题是一早就解决了。倒是bobo应该下点功夫了。”
  Bobo还没说话，布罗基先诡异的笑起来，“这种事情你不必替他担心。”
  rony问：“怎么？”他认识bobo在先，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所以不知道elisa这一层，只一副急急的想知道bobo现任的样子。
  “bobo比较前卫一点……”布罗基说。
  Rony马上做了个八卦笑容看向bobo，“怎么个前卫法？”
  bobo解释了下自己恋爱对象如何前卫法，rony非常惊讶，显然是以前对自己老友性取向过分自信的结果，于是接下来很长的时间内，都陷入了好奇宝宝的发问中，其中涉及了作爱的技术性问题，他对bobo如今性爱的前卫和特殊性不停的不耻下问，bobo开始满头乱码，后来干脆胡说八道，做诲人不倦状。
  最后，bobo应允他下次带自己的小情人过来见面。
  吃完了很晚的晚饭，bobo和rony一起告别布罗基出来，外面已经是星河漫天的深夜了。
  两个人还有点没醒的酒意和没说完的话，便一起停在停车场说话。
  胡侃了几句，rony突然正色说：“对了，和你说个正经事。”
  Bobo说：“恩。”
  “有没有兴趣自己出来干？”
  自己出来干？bobo没能领会这个意思，狐疑的看着rony，半晌说：“什么？”
  rony想了想说：“刚才在布罗基那里没有和你讲……恩……”他考虑了一下措辞，“我决定从stephen这里退出？”
  这个决定说出来的有些突然，bobo没有心理准备，便下意识的跟了句“什么？”愣愣的看了rony一会儿，半晌问：“你是说退休？”忽然想到不久前自己另外一个兄弟也是和自己谈退休的事情，不由有些恍惚。
  考虑了下，rony说：“可以这么说……”
  bobo此时回过味来，“你想退出大社团，自己起家？”
  rony点头
  Bobo便笑：“你想得未免简单吧。你是stephen一手栽培出来的，他等着用你做大事，即便日后肯放你退休，也仅仅是要你自行消失，怎么会放虎归山让你另起炉灶呢？”
  Rony靠在自己的车上，抱着胸听bobo讲话，半晌无言，一会儿轻轻牵扯嘴角，“这由不得他吧。”
  话说得很狂妄，引得bobo看他。
  他便笑了笑说：“bobo，你我早年间给stephen做下不少大事情，但也结下不少仇家，但你想你这么多年在本地生存是怎样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