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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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恩报恩 更新:2021-03-16 01:02 字数:5091
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写完,秋月身子一震,生生后退了一步,手竟然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毛笔从指间滑落,在白雪的地毯上留下一道刺眼的墨色。
她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脸压着膝盖,眼眶里有温润的湿意。
春去秋来,这个世界却有一处风永远吹不到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她的心。
这高入天际的红墙,将她们牢牢围住。时间是如此漫长,花开又花落,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永远只能呆在这里,等着一个男人。
浮生如梦亦如烟,只记花开不记年。
生活是如此的公平,得到一些,失去一些。
纵使埋怨,却也不过是徒劳的感伤。
她恨这里,可因为有了胤禛,她又不得不爱上这里。
正是:天地无数有情事;世间万般无奈人。
默默留了一会儿泪,秋月收拾了心情,想着胤禛素日的样子,起身将方才的画卷了,重新取了支软毫,提笔蘸墨,细细描绘心中胤禛的模样。
她想,便是她化作了灰,也是记得他的样子的。
直挺的鼻梁,幽深的眼眸,清颧的脸庞。
画毕,又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下: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
一时又感叹了一番,也不收拾书案,自唤了春纤进来伺候洗漱,便歇下了,许是方才哭泪了,人倒是倦的很,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翌日起身,见窗外天气甚好,满目青枝,春纤等人也是满脸笑意,抑制不住,不由心情也愉悦了几分,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瞧一个个高兴的样子。”
春纤笑到道:“昨儿夜里主子歇下后,皇上便过来了,见主子歇下了,问了奴婢几句‘可曾好生用饭,可还咳嗽?”听奴婢说主子今儿画了画,又在主子书案后略坐了坐,这才回了养心殿。”
秋月扭头看去,果然昨儿未收起的画已经不见了。忆起上面的句子,不由满面红晕,颇有些不自在。
那副烟雨图倒还好说,只那副胤禛的画像旁的诗句,倒是幽怨的紧。
简直就是一个深闺怨妇之语。
念及此,秋月不由怨道:“怎么你们昨儿不替我把那画收起来。”
春纤笑道:“主子可是忘了,您特意吩咐我们不要动这些东西的。”
是了,她最不喜别人动她的文具用品,这却是上辈子的习惯。她生活并不精细,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她老妈每每见到,总会埋怨几句,替她收拾屋子,可满桌散乱的书本却并不会去碰。这是她的禁区,为此曾发过好大的脾气才让她老妈妥协。
秋月笑了笑,“这段日子事多,竟连这个也忘了。”
夏悠琴端了早膳进屋,见秋月面色有些憔悴,知道她昨夜睡的不好,不由奇道:“昨儿主子睡的沉,连皇上进屋都没听见,怎么今儿脸色还这么苍白。”
秋月瞧了镜中的人影,果然眉宇间又淡淡的愁绪。夏悠琴道:“用了早饭主子和小阿哥去御花园逛逛,整日闷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今天天气不错,可不要辜负了好景致。”
说话间,手脚麻利的摆上饭食。
“福儿呢?”
“正和小林子在外间玩耍呢,早上还读了半个时辰的功课,可听话了。”
说起这个,秋月眼里也有了笑意,“让他进来用饭吧,可别饿着了。”
“奴婢去叫小阿哥,”春纤笑道,乐呵呵的出了内室。
夏悠琴瞧她那个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个丫头,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说多长个心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骗了去,主子也该多管管她,省的她下次这般没大没小的,丢了主子的脸面。”
秋月笑道:“哪里有这么严重,她不过才十六岁,性子活泼些是自然。”
夏悠琴瞪道:“主子入府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哪里像她这般没大没小的。”
秋月笑道:“我自己老气横秋的,就喜欢看她们活泼的样子,你也莫要太拘着她了。你和素云已经是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春纤给我逗逗趣,再者,她也是个懂眼色的,在外头机灵着呢,可不会给我丢脸。”
夏悠琴嘟囔了几句,见秋月没追究,不由道:“她和素云刚来的时候也是老实的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的性子。”
说话间,素云领着福惠走了进来,两人也就歇了话题,秋月抱着福惠,母子二人一边用饭,一便絮絮叨叨亲热了半天,气氛倒是融洽。
一时用了早膳,秋月披了件月白披风领着福惠慢慢往御花园走着,福惠年纪小,究竟不耐,不一会儿便挣脱了她的手,和小林子两人在远处跑的欢。
夏悠琴看着福惠远去的身影,眼里含笑,见只有她和秋月两人,道:“小阿哥可真是活泼。”
秋月漫步在这鸟语花香之地,心情也舒坦了不少,“今儿倒是长高了不少,去年还不到我的腰际呢。”
“方才小阿哥吃了两碗饭呢。”夏悠琴笑道,“自皇太后去了,皇上就没有踏足后宫,没想到昨儿来了主子这儿,也难怪今儿春纤她们这么高兴。便是奴才,心里也为主子高兴的很。现在除了皇后,主子可是这宫里头等人呢,以后齐妃娘娘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过多放肆了。”
见秋月不搭腔,只得劝道:“主子也该主动去看看皇上,奴婢伺候主子也快十年了,说句不该的话,奴婢从没见主子主动找过皇上呢。虽说主子不想像其他女人那般,可主子待皇上的心,奴婢这个近身伺候的人虽然明白,却都看不到,何况皇上。”
秋月听了这话,倒有些动容,她从未主动找过胤禛么?
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夏悠琴心里感到欣慰,劝道:“不是奴才多嘴,您也该多紧着点皇上。虽然皇上不喜欢争宠的女人,可其他宫里的妃嫔都是汤汤水水的往养心殿送,主子却是要不是皇上招,绝不主动凑上去的主儿。而皇上有了什么好东西,但凡有储秀宫的,就有咱们翊坤宫的,皇上可一直都记挂着主子和小阿哥呢。”
见秋月有所动,也不多再说,主子是聪明人,说多了,反倒不好。
逛了一个时辰的园子,又带着福惠回了翊坤宫。
让素云和春纤等人守着福惠在玩具室玩耍,挥推宫人,自个一个人双手撑着下巴,拧眉沉思。
在她的记忆中,好像真的从未主动找过胤禛什么,从来都是被动的。
等着他来,看着他匆匆离开。
她是否真的做错了,在责备胤禛的同时,却从未反省过自己。
她从未主动过,而男人有时便和孩子一般,也是要人宠的。在坚强的男人,也有倦怠的一天,也希望得到关怀和爱恋。
而这时,女人的软语温存往往能让他们疲惫的心放松,以至于最后变成一种归宿。
不管她多么不甘愿,她与胤禛的这种关系,在后世,确实是婚姻关系的一种。
而在她的婚姻中,她只是一味的索取,却从未付出。
即便发现她爱上了胤禛,却也是在最后,逃避不了自己的心,才不得不付出。
她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只学会了埋怨。秋月叹息了一声,伸臂抱住自己。
她想起了不知在哪里曾经看到的一段对话:
…你爱我吗?
…有时候,我爱你。
…那另一些时候呢?
…爱我自己。
其实,她最爱的,不过是自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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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伴读
秋月咬了咬下唇,颇有些懊恼。
遇到事情只会选择逃避的她,若是在前世,也不过是被人抛弃的下场罢了。
以前究竟是太过执拗了。
现在的她其实也有些钻牛角尖了,若她是胤禛明媒正娶,且如后世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没这么多天经地义的小三小四,她自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抑郁缠身。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按后世的标准不过是个小三,虽然面上淡淡,心里上却仍隐隐抵抗,接受不了。
独坐了几注香的功夫,她也下定决心,打算让厨房做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去看看胤禛。
刚起身,就听外间小林子禀道:“主子,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吧。”秋月一边在炕塌上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淡淡道:“什么事这么急?”
“主子,万岁爷已经立下了皇储。”小林子喘着气儿,急急道。
“哦。”秋月扬声道,“是谁?”
小林子看着秋月如常的面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宫里所有女人都关注的事,怎么主子还这么淡然,一点也不急。
虽如此想,还是禀了事情原委。
原来,今早胤禛在召见文武大臣时,宣布了他所設想的秘密立儲方法:由皇帝将选定的继承人亲笔书定后密封,藏於匣內,然后置於乾清宮上由顺治帝亲笔所写的「正大光明」匾額之后。此地乃宮中最高之处,以备不虞。
因此,諸君是誰,本人不知,群臣不曉,仅皇帝一人清楚。
此法一出,众臣哗然,有赞同的,亦有不赞同的。
而当胤禛说出秘密立储的原因,加上胤禛前一晚与群臣的商议,自然是全票通过。
他说:“立儲一事,有关社稷安危,不得不預为之。但考虑皇子尚幼,历练不够,不便公开,因此決定采取秘密立儲的方法。随后,胤禛留下总理事务大臣,按所说的方法,书写后将密封锦匣,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藏锦匣于「正大光明」匾后。
秋月沉吟片刻,问道:”各宫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可有什么反应。”
小林子道:“其他各宫娘娘知道了,倒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有钟粹宫齐妃娘娘发了脾气,听说在宫里摔东西摔的厉害,隔老远都能听到,让外面路过的宫女太监听了,现在到处都在传呢。”
秋月倒是了然,李氏为了弘时做了这么多准备,拼命敛财拉拢朝臣,又与老八一党交好,可不就是为了一个皇太子的名头。原以为稳超胜券,板上钉钉的事,却异变横生。如今没了指望,一时气急攻心,做出如此失态之事,也是人之常情。
而胤禛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比之胤禩一党的动作,不可谓不棋高一着。
也难怪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手段心计都不缺,甚至比他们做的更出色。
比之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的胤禛,秋月自然更欣赏胤禛这种内敛淡定,胸有沟壑的性子。
想到这里,秋月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让御膳房做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待会我亲自送去养心殿。”
小林子听了笑道:“主子这可算是‘事后诸葛亮’,要早在今儿早朝前多去看看皇上就好了。”
秋月眼一横,“就你话多,还不快下去。”
“嗻。”小林子也不惧,嬉笑着打了个千,下去了。
一时御膳房备好了茶点,秋月让小林子拎着小食盒,也不要其他人跟着,两人一路逶迤,往养心殿而去。
八月午日阳光正炙,正是暑气未消之时。秋月撑着一把纸扇,带着小林子晃晃悠悠的走着,经过湖面,微风吹过,带来清荷的气息,更觉心情松泛了几分。
到了养心殿,早有宫人见了她,迎了上来,殷勤接过小林子手里的食盒。而与小林子相熟的小太监,在秋月身后挤眉弄眼的,领着小林子到后面耳房歇息。
午间阳光毒辣,为防白光入室,晃人眼睛,宫娥早早便放下了竹帘。此刻竹帘和深青色帘帐被掀起,秋月留了宫人在外头,接过食盒,进了内室。
虽南面的窗子都放下了竹帘子,屋里却并不昏暗,背阳处一排窗子都被打开,后面是一丛翠竹,看着更是觉得影影绰绰的阴凉。
胤禛伏在窗前的书案下,看着折子,不远处设着一张紫檀木雕龙纹罗汉床,铺着明黄的锦褥,一边的高几上放着剩了一半的茶水。
胤禛午间累了便在此处歇歇,这个秋月倒是知道。
听见秋月进来的声音,胤禛抬起了头,“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见他问起,秋月也觉得自个有点‘说风就是雨’的毛躁,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皇上。”
胤禛轻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朱批折子,“朕的贵妃要是朕不派人去请,这主动的次数倒真是屈指可数,朕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见胤禛语调中的调侃和讽刺,秋月微微有些不快,但也知道是她做错了,笑道:“既然皇上责备臣妾,那行,往后臣妾日日都过来,只要皇上不嫌臣妾烦就是了。”
说着,将手里提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