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节
作者:知恩报恩      更新:2021-03-16 01:01      字数:4997
  烤肉用的一应事物都已备齐,屋子中央放着一个围桌,桌子中间放着火炉,四周备着菜肴,上面吊着一块鹿肉。
  丫头们站在桌子边候着,另有捧着盥洗之物的丫头在门边站着。
  年羹尧看着这阵势,大笑道:“这个好,合我的脾气,只是不知这酒辣不辣。”
  “你放心,保管二哥在这寒冬辣出汗来。”秋月边洗手边道。
  一时二人围着火炉,侯在一旁的丫头上前来,取了小刀在挂着的鹿肉上搁下一小片,放在铁丝架上烤着。
  年羹尧也不及吃,先将面前的酒一口饮尽,嘴里嗻了一声,回味道:“果然是好酒,后劲十足,待会给我装几坛子带过去喝。”
  秋月用筷子翻着肉片笑道:“这酒里面放了许多药材,不仅能驱寒,也能强身健体,二哥在哪苦寒之地,要多顾着自个身子。”
  年羹尧点头,也不要丫头斟酒,自个又倒了一杯,吱了一声,笑道:“还是妹妹会过日子,这小日子哥哥瞧着也羡慕啊”
  正说着,那鹿肉也烤好了,年羹尧举起筷箸,“我先尝尝味儿。”说着,便捡了一块放进嘴里,烫的直乐呵。
  秋月替他夹了一块放进碗里冷着,好笑道:“有你的呢,吃这么急做什么,当心烫着舌头。”
  “唔……妹妹夹的就是好吃。”年羹尧嘴里含糊道,“妹妹尝一块。”
  见他吃的欢,秋月也夹起了一块,刚欲往嘴里放,就听外面丫头的声音,“请爷大安。”然后就感觉帘子被人掀起,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秋月只来得及怨怼的看了年羹尧一眼,就将手里的鹿肉放下,起身笑道:“爷怎么这会子过来,可用了晚膳。”
  一边说着,一边替他脱了鹤氅,伺候他净面暖手。
  “奴才请爷大安。”年羹尧也放下了筷子,大千行礼道。
  “起来吧。”胤禛瞧了眼屋子,面色淡淡道,“今儿也算是家宴,不用多礼。”
  待胤禛和年羹尧坐毕,胤禛蹙眉瞧了这鹿肉,“你身子弱,这腥的膻的你如何受的了,可不许吃这个。”
  秋月埋怨的瞧了眼年羹尧,撇嘴道:“妾还一块都没吃,爷就过来了。”
  年羹尧笑了两声,对秋月道:“还是王爷说的有理,二哥是个粗人,却忘了妹子吃不得这腥膻之物,真是该罚。不过这肉现烤的,配着这热酒和这雪天,果真好吃,王爷也尝尝。”
  秋月在胤禛身侧坐了,点头道:“正是呢,自己烤自己吃,这才有味道。古语云‘是真名士自风流’,咱们这会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来却是满肚子的奇思妙想,二哥打仗也是计妙无双,战无不胜。”
  年羹尧笑了两声,“这么说来今日这鹿肉倒非吃不可了,不然岂不辜负的妹妹这‘真名士’的一番苦心。”
  胤禛眼里也闪过笑意,道:“那说好了,你只许吃两块尝尝鲜,可不许多吃。”
  虽不愿,却也知道胤禛是为着她好,因而只得点头应了,吃了一杯温酒,捡了两块鹿肉吃了,这才坐在一旁听他们俩说着闲话。
  纵然知道未来二哥的结局,秋月却始终不敢往下深想。一个是她最亲近的人,一个是宠爱她的二哥,到时候她又该如何取舍。
  秋月看着他们俩和睦的样子,谈天说地,又思及将来二哥的结局,又不知未来自己如何,一时倒有些闷闷。
  “人生在世,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散时清冷;既清冷自然生伤感,倒不如不聚的好。”这样想着,又想着佛经里说“一切世间境界之相,皆依众生无明妄念而得建立。内而身心,外而世界,皆竟外化,皆不可得。世皆不牢固,如水泡沫焰。汝等减应当,疾生厌离心。”
  这时也听不到胤禛两人谈些什么,只想着:若依佛法言,于一切境,皆应观现如幻梦。镜花水月,当体非真。诸法本空无着,境似浮云会散。觉悟生死如梦,一切求心自息。
  “命如风里残灯,身似潭中之聚沫,刹那磨灭。”秋月想着,心内自忖道:“自打来到此间,又因知晓所谓的结局,似乎每一日都是偷来的,只用心过着。饶是她再神经大条,内心深处也颇有计较。即便她非永远福寿之辈,但福哥儿是胤禛的亲儿子,乃是真正的龙子,难道他也不能福寿安康一生么。”想到此处,愈觉烦闷,大有悲戚之状,因而将适才的精神减去十之八|九,只垂头沉思。
  胤禛见她如此光景,想到或是她身体劳乏亦未可定,她这里偶尔或是来一人,哪里像今儿一般待客一天,即对她道:“你虽没吃,可这屋子不通风,且坐在这炭炉边,吸了过多碳气倒不好。你且回房歇着,若没吃饱,让夏悠琴从厨房捡几个热菜。”
  年羹尧喝酒正酣,哪里见到秋月的光景,听胤禛说了,这才注意到。又想起她素日在家的情景,恐她累着了,因道:“还是四爷心细,不像二哥这个粗人,妹妹还是快回房歇着吧。倘或累着了,二哥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秋月勉强笑了笑,“这大节下的,二哥说什么混话呢?我身子却有不适,恐不能多陪了,爷和二哥好好吃,我先回房了”
  说着,便扶了夏悠琴的手起身,又穿戴好斗篷,回房不提。
  回至房中,也不思食欲,只是思索,翻来覆去,竟难成寐,不由伤悲感慨,不在话下。
  翌日,年羹尧离京,胤禛亲送至北郊外。
  小林子将这个消息告诉秋月时,秋月正裹着厚厚的褥子,卧靠在引枕上,看着屋子里那炉熄残烟,只长长叹了声。
  小林子等人度其神色,两两相望,因不知她此番何故,只得歇过话题,再不提此事。
  这样的心情围绕秋月许久,倒也让伺候她的人纳闷悬心不已。
  瞧秋月整日闷闷不语,毫无精神的模样,夏悠琴她们纵使悬心欲劝,却也不知从何谈起。
  这日夏悠琴正与秋月说着京里人情往来之事,却见春纤捧了一茶盘锞子进来,夏悠琴接过看了,奇道:“这压岁的锞子不是发了么,这又是谁送过来的。”
  春纤笑道:“是爷打发人送过来的,说是主子今年没在府里过节,恐怕原先发的利钱不够打发庄子上的人,便又差人送了过来。”
  “统共多少银子钱?”夏悠琴揭开盖着的绸子,端到秋月面前。
  “一共是两百两,里头成色不等,足有三百个锞子。”秋月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拿了两个海棠的锞子赏了春纤和素云,又将那个大一些的笔锭如意银锞子赏了夏悠琴,方让她将这收了起来。
  见秋月神色懒懒的,胤禛又因年节下事多,抽不出空过来,夏悠琴只得笑道:“爷可真是疼主子,连这点小事都替主子想到了。”
  春纤也接道:“可不是,若依着那起子小人的话,爷赏赐主子是因年大人的缘故,那爷也应该当着大家的面赏赐,怎么会这般为主子着想,可见爷是真的将主子放在心坎上了。”
  听了春纤的话,秋月倒是有些意动:倘或真的是做给大家看,他只管赏赐些珍奇便可,哪里用的着这么费心。因上次年羹尧带了人来,原先的份例确实不够赏赐他带了的这么些人,因这些事都是夏悠琴和戴铎在管,她都没想这一层,胤禛却替她想到了,只怕他却也有几分真心待她。
  怪道人说旁观者清。
  她闷了这许久,苦了她自己,也苦了身边伺候的人。未来再是不堪,左不过一死,而在这之前她已经享受到了人生,酸甜苦辣咸一一尝遍,又有何惧
  这样想着,秋月对春纤笑道:“你这丫头,不过才来了几日,也学会了这油嘴滑舌,可是小林子带坏的?”
  夏悠琴见秋月神色明媚的许多,又想起府中的流言,以为秋月这段日子闷闷不乐是为着这事。毕竟那日年大人来了,不久爷也过来了,而之前几乎一个多月爷都不曾来过,主子会这样想也属正常。
  这样想着,找到了源头,也有了劝的法子。因而她细细开解,秋月自己也想开了,几人做着针线活,说说笑笑的,过的倒也愉快。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这庄子虽不是山中,却也算不同音讯,这么一日日过着,转眼间,便已是春红柳绿,燕舞莺啼。
  这日,秋月睡了大半个时辰,精神尚佳,又见天气甚好,就领着春纤素云,让人抱着福惠,一起到园子里逛逛。
  只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迳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只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
  一行人行至山石之后,只见一株大杏树花已全落,叶稠阴翠,上面已结了豆子大小的许多小杏。
  秋月仰头望着这书,因想道:“只不过闷了这几日,竟把杏花辜负了,觉已到‘绿叶成阴子满枝了。”不知怎的又想起自己,现在她也算是“绿叶成阴子满枝”了,再过几日,这杏树子落枝空;再几年,自己也是乌发如银,红颜似槁了。
  一面悲叹,一面又想着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倘或有一日她去了,至少在胤禛的心里,永远是她年轻貌美的样子。
  那样,即便她真的去了,也活在他的心里。比那活在他身边,却仿佛死了的女人要好得多。
  这翻想着,又见*光尚好,还是莫要辜负了这风景才是。遂扶了夏悠琴的手,慢慢走着,赏着景儿。
  第一百九十二章情动
  收费章节(8点)
  第一百九十二章情动
  在石子甬路上慢慢走着,只见几处依山之榭几间临水之轩。一路罗绮穿林,只觉笙簧盈耳,倍添韵致。
  瞧这景致,秋月只想着待将来福惠大了些,便带他到这院子里放风筝,也是趣事一桩。
  一行人逛了不过半个时辰,秋月见天气虽晴朗,福惠到底没出来这么长时间,恐他不习惯,思虑着做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便领着众人回了院子。
  时光荏苒,春去东来,转眼便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福惠也三岁了。
  这两年因前头出了梓萱的事,生下福惠后,秋月自然将他看做眼珠子。除了冬日她病着的时候,平时胤禛不在她那儿歇着的时候,都让福惠和他一起睡。
  而有子万事足的她,更是诸事不理,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似神仙一流人品。
  福惠更是汲取了胤禛和秋月两人的优点,小小年纪,不仅粉雕玉琢的,更是机敏聪慧不下弘历。
  只是一件不足,他同秋月一般,乃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儿。虽秋月时时悉心照料,每每到了那换季时节,总要病这么一两次,因此秋月待福惠更是疼爱宠溺不已。
  一日,炎夏永昼,福惠早在她身侧睡着了,秋月于书房闲坐了一会,瞧儿子睡的香甜,也有了睡意,至手倦抛书,伏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
  弘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福惠睡在凉塌里面,秋月伏在外侧。
  夏日的衣裳素来轻薄,且自从秋月和福惠来到园明园避暑,除了胤禛偶尔过来,她这里甚少来外人,所以穿的很是清凉。
  她穿了件品蓝纹锦比甲配白色中衣长裙,腰间系着兰色如意丝绦,袖口是薄纱制的,穿着既清凉又适合。
  弘历看着秋月握着书卷的手臂,因睡时不在意,袖子微微下滑,露出雪白的一段酥臂。佳人正香梦沉酣,容颜恬静,弘历看看秋月的脸,又偷偷瞧她露出的手臂,不由就呆了。待反应过来,早已脸颊通红,慌乱的转过身子,见高几上的茶壶,也不拘是热是凉,疾走几步倒了水便喝。
  直灌了几杯,这才觉得心情平复了些,但那心仍‘砰砰砰’的乱想着,似乎要从胸膛跳出来。
  秋月被放茶盏的声音惊醒,迷糊间见一个身影站在窗子前,也没了睡意,睁眼猛的瞧去,原来是弘历。
  对秋月而言,弘历几乎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也算是她的半个儿子。
  见是弘历,秋月在软枕上蹭了蹭,这才软软开口道:“是弘历啊,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是同你阿玛一起来的么?”
  突然间听到秋月的声音,弘历更觉悦耳,心里好像有把小刷子似的,不断挠啊挠啊弘历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弄的莫名其妙,却又觉得甚是甜蜜,只想再多看她几眼,多听听她的声音。
  于是他转过身,像从前一样对秋月笑道:“年额娘醒了,是弘历吵醒了你么?”
  说着,人也走了过去,不拘礼的一屁股在脚踏上坐了,替秋月轻轻捶着腿。
  秋月瞧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心下高兴,用手指弹了弹他那半截光头,笑道:“也不瞧瞧你那喝水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