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1-03-16 01:00 字数:4781
邀月叹道:“江枫,江枫又何尝肯放过我?”江枫就是邀月心里的魔,这个魔无处不在,又何尝肯放过她?
月奴沉默地垂下了头,长长地叹道:“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将两个孩子送人了。”她捧起江枫的脸,缓缓道:“我们是孩子的父母,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孩子受到牵连。”
江枫深情地凝视着月奴,道:“是我无能,不但让你跟着我过着清贫的日子,还日夜饱受思子的痛苦。”
月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后悔,是你带给了我自由和快乐,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说完,月奴忽然抬起头望向邀月,道:“我知道,宫主也不快乐。请宫主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吧!”
“放过……”邀月喃喃道。
月奴道:“我虽然只是宫主的侍女,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宫主,甚至连二宫主都不能。我知道宫主一直不快乐。这移花宫里又有哪个女人是快乐的?宫主,玉郎,玉郎不是你的良人,你,你为何纠缠不清!”
“你,你闭嘴!”邀月整个人突然一滞,又愤又羞,脑中再也没有清明,突然向月奴一掌劈去。
月奴突然迎身而起,生生接上了邀月一掌。移花接玉,她自然是懂的。只是以她的功力,哪能阻挡邀月一击,纵使邀月只使出了两成功力,也让她重重倒在船侧,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
邀月怒极,道:“小小婢子,竟然敢和本宫动手!”
月奴虚弱地喘了一口气,冷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从我逃出移花宫那一刻起,我花月奴就不是你邀月的侍女了。我是江门花氏,是江枫堂堂正正的妻子!”
“你,你……”邀月气得身子颤抖。月奴勇敢地对视着她的眼睛,让她竟然无话可驳。
江枫疯一样地奔到月奴的身边,痛心道:“月奴,你,你没事吧?”
月奴轻轻地摇了摇头,只静静地靠在了江枫的肩上。江枫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妻子。
江月无声,唯见江心秋月白。
邀月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去。她的脸色越来越透明,忽然伸出了手掌。月奴和江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层极可怕的寒意笼罩。
“这,这是……”月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邀月。那可怕的寒意竟是从邀月掌心传来!
邀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字缓缓道:“明月神功,第九重。”
☆、夜半钟声
“明玉神功……”月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道:“想不到宫主竟然练成了。”
邀月冷冷道:“本宫神功已成,所谓天下第一神剑又能奈我何?多一个燕南天,不过是多一个死人。”
月奴喘了口气,缓缓道:“我夫妻二人所作的事,从来没想连累别人……”她说着,抬头看着江枫。
江枫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我义兄燕南天,我江枫都不想他们因我受到牵连。这些日子来,我们为了躲避移花宫的追踪,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又听到宫主劫持西门吹雪,有哪天日子是心安的?”
月奴紧紧抓住江枫的手,已经流下了眼泪。
江枫沉默着擦去了妻子面上的泪水,缓缓道:“宫主只知道恨我夫妻二人,却不知道我夫妻又有多恨你。今日相见,本来就从没指望宫主绕过我们。江枫只希望,宫主能从此忘了我,也不要再去寻燕大哥和西门吹雪的仇。”
“忘了你……”邀月整个人怔住,喃喃自语道。
江枫忽然笑道:“宫主与我有恩,我与燕南天有义,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为我相杀,搅得江湖动荡,武林不安。一切因我而起,当然要以我而终。”
邀月静静地望着江枫,良久良久,才缓缓问道:“你真的宁愿死?”
江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江枫欠了你……”
他长长的叹息化入静默的黑夜里。为什么这一切要发展成这样?当初让他欣喜以为有救的不是天上的仙子,却是人间最可怕的恶魔。
“你欠了我……”邀月顿了一顿,缓缓道:“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两不相欠,就以为我可以忘了你?”
她说着,竟然已经泪眼婆娑。但她立刻转过了身,背对着江枫和月奴,只静静的、无声地对着水面。
她是武林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有了人类的感情,会爱人,会情伤?
沉默良久,邀月忽然间抬起了头,长啸一声道:“燕南天,你出来吧!”浑厚的内力惊得两岸落木萧萧,飞鸟尽绝。
一道白色的剑光如长虹般划过夜空,人与剑已经到了舟头。燕南天持剑而立,看到江枫和月奴的光景,怒喝道:“兀那恶妇,果真是心肠歹毒!”
江枫摇了摇头,道:“大哥,这不关邀月宫主的事情,是我自己做的。”
“二弟,你,你!”燕南天急道:“你何苦如此,大哥便是粉骨碎身,也不会让那恶妇伤你半分!”
“你省省吧!”邀月突然转过身,冷眼瞧着燕南天,道:“以你今时之功力,哪里是我明玉神功第九重的对手?”
燕南天厉声道:“你这女魔头,某家与你势不两立!”
“大哥!”江枫突然扑上前去抓住燕南天握剑的手,道:“大哥,你听小弟说几句。”
燕南天看着江枫,又看了一眼邀月,叹道:“二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本想你们和这女魔头解释一番,哪成想又搞到这番田地!”
江枫苦笑道:“大哥,我夫妻与邀月宫主,只怕是不死不休。”
“这……也莫怕了邀月这女魔头!”燕南天怒着咆哮道,不想真气一震,竟将江枫震倒在地。
月奴挣扎着爬过去搂住江枫,看得燕南天都忍不住悲道:“二弟……邀月!你,你怎么这么狠心,生生要将人逼死?”
燕南天的剑直直地指着邀月。他怒目而视,怒火中烧,简直恨不得立刻要了这恶妇的命。
邀月淡漠地望着燕南天手中的剑,一动也不动。
谁来告诉他们,这一切到底是邀月的错,是江枫的错,还是他们都错了?
江枫缓缓道:“大哥,邀月宫主本救过我的性命。我既欠她一条命,她要杀我,我亦不悔。请大哥……”
“你说什么!”燕南天震惊着大声道。
江枫垂下了头,道:“请大哥以后莫要因为我与移花宫为敌。小弟无能,与大哥结义至今,从来都是给大哥带来各种麻烦。若有来世,小弟一定做牛做马,以报大哥的情谊。”
“你,你……”燕南天望着江枫,竟然已经热泪盈眶,“你还有两个孩子呢!”
说到孩子,江枫的眼睛里充满了甜蜜,缓缓道:“他们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长大之后一定会比他们的父亲更加出色。我不能看着他们长大,但请大哥多多照拂。”
“邀月宫主。”江枫向着邀月叹道:“命里无缘莫强求。希望,希望宫主能遇到真正爱你的人……宫主本是天上的神仙妃子,江枫愿一死来消除宫主的心魔。”
江枫说完,忽然间跪下来给燕南天和邀月二人叩首。
是恩,是义,是怨,是情,他已经决定让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
寒霜却越来越浓,弥漫在静静的河水上。月亮也变得朦胧,秋风也已静止,枫叶荻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轰……”这沉静苍茫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钟响,空灵圣洁,悠远浑厚,徜徉在阴郁的寒水边。
“这是什么?”邀月苍白僵冷的樱唇突然动了动,低声问道。
燕南天向远处望了望,道:“大概是寒山寺的钟声。”
邀月缓缓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船。”
燕南天道:“吴中一代寺庙,有敲定夜钟的习俗,千年不止。”
邀月的身子突然动了一动,向前跨了一步,忽然间回过头,静静地望着江枫。
燕南天、江枫夫妻都沉默着看着她。
邀月的心一点一点地飘远。
江枫已经不是她初见时的那个江枫,她再也找不回心中的那个玉郎。
他就像邀月心中最美的一个迷梦,她苦苦挣扎其中,却只能被最残忍的现实敲醒。
江枫不爱邀月,无关他人,只叹无缘。
邀月轻轻地垂下了眸子,缓缓道:“你去吧。我其实从来没想过杀你。”
她就像一只最优雅的白鹤,忽然间一掠而过,渡过了寒塘。
天地间十分寂静。苍莽的原野,没有一点光明。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虫鸣,才带来属于人间的气息。
邀月展动身形,在荒凉的原野上飞行。连星光明月都已经黯淡,她就像天空中漂浮着的白色的云,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脚下。
迎面而来的秋风,凉凉地吹着她的脸。她的心和她的脸一样冰凉,连飞翔带来的快感,都不能让她的心有一丝的温度。
就像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身份和地位,从来不能带给她快乐和幸福。
她迅疾地掠过田野,飞过村庄,在一家家的屋顶之上,乘风而行。
然后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高高的屋顶上,静默地凝视着苍茫的夜空。
天上只有一轮孤月,星光已经黯淡。她觉得自己就像月亮一样孤独。
人间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
她可以听到屋顶下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半夜的犬吠,婴儿的啼哭,夫妻间的嬉笑……那多姿多彩的生活,从来与她邀月无关。
邀月,她的母亲不是给了她一个豪气万丈的名字,而是给了她一个非常孤独的名字。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她突然间想喝酒,想跳舞,想狂呼。可是这一切的狂欢后,她又能得到什么?
邀月落寞地跃下了屋顶,一个人孤独地在路上走着。
轻悄悄的小径,荒草上沾满了露珠。洁白如雪的丝鞋,一步一步地踏在泥土上,鞋尖的明珠就像落入人间的月亮,一起一落,光芒闪动。
她静静地定住,望着自己孤单的影子愣愣地出神。
“我这是在哪里,我又该往哪里去?”
邀月茫然四顾。四面苍茫,没有前路,没有退路,陌生而死寂。
她忽然间感到了害怕,继而体内的气息突然紊乱,心刹那间骤缩,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我……”邀月惊恐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自己仿佛在急速地坠入最幽暗冰冷的地底,四周的空气好像在不断地凝固、僵硬。
“明玉神功,欲速则不达……”但她想到这个原因,下一刻人已经昏了过去。
☆、入魔之症
东方渐渐出现曙色,阳光淡淡地洒在雪白的窗纸上。西门吹雪推开房门,沿着小径往斋堂走去。雾随风动,鸟鸣啁啾,松涛如海。这座千年的古寺,清净、淡泊、安详。
西门吹雪忽然想,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地方定,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他又不禁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这里只是一个陌生的异界,他怎么能忘记那属于自己的过去,那些辉煌与尊荣,那些年的朋友还有敌人?
西门吹雪定定地站在那里,忽然一个小和尚匆匆迎面跑来,正是无远大师身边的徒弟。
西门吹雪间他面带焦虑之色,似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问了一句:“小师傅,往哪里去?”
小和尚顿住脚步,喘了一口气,道:“是西门施主啊,我正要去山下请位大夫。”
西门吹雪道:“寺里可是有人病了?”
小和尚喘息道:“可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今早挑水的师兄在山下救了一位女施主,师傅让我去请位大夫救命呢!”
“女子?”西门吹雪略一思量,回道:“不用去了,我就会医术。”
小和尚听后一喜,道:“原来西门施主就是大夫!快快随我来,那女施主一直昏迷不醒。”
小和尚带着西门吹雪绕过一片小竹林,便到了一间更偏僻清幽的屋舍,向着屋内道:“师傅,原来西门施主就会看病,我将他请来了。”
屋内传来无远大师苍老慈悲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请西门施主进来。”
西门吹雪走进房间,只见屋内的光线幽暗,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以及一座小小的佛龛而已,无远大师正端坐着闭目诵经。
无远大师见西门吹雪走进,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请西门施主为这位女施主诊治。”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遂向床边走去,待见到床上躺着的人,连他都不禁感到惊讶万分。
这荒凉偏僻的庙舍里躺着的,竟然就是威风赫赫的移花宫主。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嘴唇灰白僵冷,她整个人僵硬地躺在哪里,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已经渐渐微弱。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燕南天和邀月大战所致?但已邀月的功力,不可能伤得这么重。
西门吹雪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