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1-03-16 01:00 字数:4787
白衣人轻轻抬起头,便看到远在数丈外的人影,忽然间就到了面前。
来到面前的不是少女,却是至少已有二十多岁的女子,她身上穿的是云霞般的锦绣宫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她娇靥甜美,更胜春花,她那双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满了稚气。
白衣人淡淡地望了一眼,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武功之高,性格之复杂,更让他意外的是,这绝代的丽人竟是个天生的残废,那流云长袖,及地长裙,也掩不了她左手与左足的畸形。
宫装的女子也看到了白衣人,灵动的眼睛里充满了少女般的天真无邪,柔声问道:“你是谁?”
白衣人冷冷道:“西门吹雪。”
☆、移花宫主
“西门吹雪?”宫装女子笑得更美更甜了,“没听过……鸡和猪都是你杀的?”
西门吹雪没有回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宫装女子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西门吹雪却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宫装女子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向江枫和妇人道:“我是谁?”
江枫惨笑道:“她是移花宫的二宫主怜星。公子,是我夫妻二人连累了你。”
西门吹雪终于开口了,淡淡地道:“没听过。”
怜星眨着美丽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西门吹雪,笑道:“没关系。今日移花宫清理门户,阁下莫要插手。”
西门吹雪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挪开一步地。
怜星道:“阁下还不离开?”
西门吹雪望了望四周,声音清冷如冰,缓缓道:“这里是哪里?”
怜星道:“一条荒废的古道。”
西门吹雪道:“是移花宫的地方?”
怜星道:“移花宫虽然延绵方圆数十里,但这里却不属于移花宫。”
西门吹雪道:“既不是移花宫的地方,你有何权力让我离开?”
怜星愣了一愣,冷笑道:“阁下可知,和移花宫作对,便是死罪。”
西门吹雪冷冷道:“和我这样说话,亦是死罪。”
怜星已经不笑了,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阁下可以出剑了。”
西门吹雪道:“天下值得我出剑的人没有几个。”
怜星像是听了天下最有趣的笑话,笑道:“难道连我都不算吗?”
西门吹雪瞧了她一眼,道:“你用剑?”
怜星大笑道:“我杀人何须用剑!”
西门吹雪冷冷道:“那你根本不配。”
你根本不配!怜星已经不笑了,她冷冷地瞪着西门吹雪,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找死!”说话间一掌已经击向西门吹雪的胸膛。
怜星的这一掌并不快,轻轻地,缓缓地,轻缓地犹如山谷中吹来的晚风。江枫和妇人看到她出手的那一刻,心却已经绝望得犹如死灰。
只因为,移花接玉,神鬼莫敌。只这八个字,不知要了多少江湖豪杰的性命。
但是他们这一次竟然想错了。没有人看得怜星是怎样出手,也没有人看得清她那可怕一击是怎么失去了准头,生生落了一个空。
怜星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似乎也不敢相信般,已经傻在那里。
西门吹雪竟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冷冷地开口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离开?”怜星突然回过身,凝视着西门吹雪,良久才道:“你是谁?”他到底是谁,竟然可以那么轻易地避开她掌力?虽然这一掌只用了三四分内力,但这个男人的实力足以让她畏惧!甚至是……
西门吹雪淡淡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怜星低着头轻轻呢喃着,试图从她的记忆里寻找这个男人的线索,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西门吹雪缓缓道:“没关系。我不杀女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话还未落,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道:“错了,谁都别想走,谁都别想救走江枫,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他。”
这语声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慑人魂魄。
江枫和妇人的身子犹如秋天里的落叶一般颤抖起来。怜星的脸,也突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西门吹雪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好奇。来人虽然是个女人,但他已经判断得出,她的武功之高强,从所未见。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用不用剑?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们面前。白衣胜雪,长发如云,风姿绰约,宛如仙子。她的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
怜星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道:“姐姐,你……你也来了。”
邀月看都没看任何人一眼,悠悠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走了?”
“不是的姐姐。”怜星的头垂得更低了,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邀月道:“我来得并不太早,只是看到有人竟然还有工夫和一个臭男人磨嘴皮子。”
怜星道:“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话到尽头是沉默,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愿意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这个叫西门吹雪的人,实力可能在她姐妹二人之上!
邀月看着怜星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望着江枫的妻子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为江枫生出了孩子。”
邀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竟如井水般平静,没有幽怨,没有凄凉,没有怨毒,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属于人的感情。
月奴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颤声道:“宫主,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们。”
邀月宫主语声突然变得像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你还敢在此说话?”
花月奴已经匍匐在地,颤声道:“我……我……”
邀月宫主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已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江枫大声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他又转过身望着自己的妻子,大呼道:“月奴,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
“江郎!”月奴温柔地望着江枫,这一眼似乎已经越过千年,包含的情感比海还深。
江枫咬了咬牙,向着邀月狠狠道:“我和你拼了!”他突然一跃而起,双掌如闪电般击向邀月。
这一击已经用尽他全部的力量,为了心爱人的性命,他不惜以死相搏!
但邀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只是轻轻地挥了挥衣袖,江枫已经像物什一样,被重重地抛到数丈之远。
“江郎!”花月奴嘶声大呼,又转向邀月不停地磕头道:“大宫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
“月奴,不要求她!她根本不是一个人,她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江枫已经目眦尽裂,俯身在地,痛苦地嘶吼着。
“你……你住口!”怜星怒喝道。
邀月却似乎无动于衷,只是一步步缓缓地走向江枫,静静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睛如井水般平静无波,也如井水般幽暗深沉。
江枫疯狂般大笑起来,道:“我为什么要住口,我为什么不能说?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从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月奴是我的妻子,我爱她,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好,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樱唇微启,邀月轻轻地说道,缓缓地伸出了她那如青葱般的芊芊玉手。
只要她的手轻轻地落下,江枫就会脑浆迸裂,七窍流血而死。
江枫却笑着瞪着邀月。这笑容里包含的是仇恨、嘲讽还是可怜?
邀月的手离江枫的头顶只剩下一寸了,连怜星都忍不住呼出声来。
“慢着!”有人冷冷地开口道。
邀月转过身看着西门吹雪,道:“你要救他?”
西门吹雪道:“他不应该死。”
邀月道:“他必须死!”
西门吹雪冷冷道:“一个不惜性命保护妻儿的男人不应该死。”
“所以……”邀月的眼睛突然变冷了,缓缓道:“他不但该死,连你都该死,只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他。”
话落,邀月已经出手了。她的攻势不急不慢,也没有使出一招杀手,但一掌的威力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
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亮了,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忽然又黯淡下去,似乎又有些失望。
他的剑,已经出鞘。剑出鞘的时候,他就已替自己准备了两条路走。
只有两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剑光如流星般划过暮色中的天空,连天都不禁黯然失色。
突然听到怜星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是痛苦的呻吟。
血,顺着剑锋一点点低了下来。人,也如低落的血那般,一点点冷了下来。
“怜星……”邀月紧紧地抱着自己唯一的妹妹,似乎还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连西门吹雪似乎都有些不相信,道:“你为什么要替她挡这一剑?”
怜星的颜色苍白如血,颤抖着声音轻声唤着:“姐姐……姐姐……”
她是她唯一的姐姐,她是她唯一的妹妹。这一点,似乎已经足够了。
她的姐姐是那么强大,那么不可一世,那么高高在上。这是她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保护自己的姐姐。
西门吹雪往剑上轻轻地吹了一吹。西门吹雪吹的是血,不是雪。
移花宫怜星宫主的血。叱咤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头的血。整个江湖都将为此震动。
西门吹雪是谁?“你是谁?”连邀月宫主也忍不住问道。
西门吹雪微微地抬起头,望着隐去最后一抹朝霞的天空,缓缓道:“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已经走了,黑暗没去了白色的身影,白衣似雪,人亦似雪。
“西门吹雪……”邀月抱着怀中的妹妹,咬着牙狠狠说道:“今生不杀你,我邀月枉为移花宫宫主!”
☆、姐妹之情
移花宫的梅花开得正盛。墨色的梅,在盛夏的阳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诡异之美。宫殿之内,却冷得犹如雪舞冰封的寒冬。
或许移花宫从来就是冷的,即使鲜花满园,花开不败,也掩盖不了它冷冰冰的现实。
因为移花宫里从来没有男人。移花宫里只有女人。那些不幸的、可怜的、被弃的、无处可归的女人。所以移花宫似乎从来没有快乐,渐渐地好像也失去了人类的感情。
此时,邀月正紧紧地握着怜星的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握着怜星的手了。一双美如白玉却残废的手。
邀月的眼睛垂了下来。她想起了怜星七岁那年的夏天,花园的桃树上还剩下最后一个果子。一个很大很红很水灵的果子,于是她飞身跃上了那棵桃树。再后来,她将抢果子的妹妹怜星一把从桃树上推了下来。
那一天,怜星也是这样静静地躺着,似乎和死了一般。
但是骄傲强大如邀月,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那样死去。所以,这一次也不会……
邀月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忽然又抬起了头,眼睛在灯光映照下亮得犹如一把火焰。一把愤怒的、仇恨的火焰,足以燎起整个江湖的血雨腥风。
西门吹雪,邀月又一次想起了西门吹雪。那白衣如雪的人,那冰冷无情的剑。只要她一想起,她心里就恨得发狂。
如果江枫带给邀月的耻辱,是对一个女人的辜负与背弃;而西门吹雪带给邀月的耻辱,则是移花宫宫主不可承受的失败。
不可一世的邀月宫主竟然败在了默默无闻的西门吹雪剑下,她甚至面临着失去妹妹的下场。所以她怎么能不恨,她恨不得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姐姐……”怜星突然说了一句话。这一声姐姐,竟然让邀月的心都颤了一颤。
“怜星……”邀月望着怜星苍白的面容,冰冷的神色里也不禁带上了一点淡淡的喜色。
“姐姐……”怜星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邀月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怜星,原来在昏迷之中,她还没有忘记她这个姐姐,她还在为姐姐担心。
邀月望着怜星一字字道:“从小,无论我喜欢什么,你都要和我争一争,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要想法子破坏!这一次,你竟然连挡剑都要和我争了。好,很好,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我就……”
邀月竟然说不下去了,要是怜星不醒过来她就怎样?她又能怎样?她还能和阎王抢自己的妹妹吗?
她毕竟是个人,也只能是个人,不是神。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惧,这种恐惧一度压过了心中的恨意!
如果怜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