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1-03-16 01:00 字数:4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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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古道
七月,黄昏,夕阳如火。荒废已久的旧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匆匆行驶而来。
赶车的是一个穿着粗俗衣衫的男子,压到眉际的破帽遮住了他的容貌,只看到他不停挥动着鞭子的手,修长,洁白,如玉。
这是一双完美无暇的手。
突然,健马长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车厢里有个甜美而温柔的语声问道:“什么事?”
男子没有回话,而是愣愣地望着前方。
白衣,白色的衣,在夕阳中看来,好像变成了一种奇幻瑰丽的淡紫色。
剑,乌鞘长剑,剑在鞘中,剑被抱在怀里,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一种冰冷的寒气,连七月的烈火也驱散不去。
赶车的男子面色一白,缓缓道:“没什么,只不过走错路了。”拨转马头,兜了半个圈子,又向来路驶回。
马车赶得更快了,寂静的山谷里只听到车轮碾过道路的声音。
突然,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赶车的男子勒着缰绳,紧紧地盯着前方。
斜阳古道,有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长身直立,白衣如雪,怀中抱着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白衣男子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赶车的男子突然间失魂落魄,慌张无措。
车厢内再次传来语声:“你又走错了?”
男子满头汗珠滚滚而落,道:“我……我……”
那甜美温柔的人语轻叹着道:“你又何苦瞒我?”说话间,车帘被撩起,却见车厢内坐着一个妇人,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云鬓蓬乱,面带病容却仍掩不住天香国色。
赶车男子一声长叹,回头向妇人道:“你……你只管放心,什么事都有我来抵挡!”
妇人柔声道:“你又错了,自从那天……那天我准备和你共生共死,无论有什么危险患难,也该由咱们俩共同承当。”
“我……我只是怕你……”
“你放心,我没关系。”
赶车男子轻轻道:“我能找着你,真是最幸运的事。”除下破帽,他深深地凝视着妇人,温柔地微笑着,连夕阳都似失却了颜色。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这是一副俊俏无双的颜。
夕阳西下,有情人执手相望,还有什么比这更美更动人的画面?
白衣男子忽然轻轻地咳了一声,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缓缓而来,走得不快也不慢,仿佛连路上的尘埃都不带起一点。
车上的男女相视一眼,手却握得更紧了,似乎已经渗出了一层汗水。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气。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男子,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剑气!
妇人忽然笑道:“我从来不后悔。幸运的该是我才对,我知道,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羡慕我,妒忌我……”
白衣男子已经走到了马车面前,妇人温柔微笑着的脸庞也僵了。两个人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的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比出鞘还要可怕。
剑一出鞘人就会死,比死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吧?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但他们谁也不想死。因为他们,他们还有孩子,还有没有出世的孩子!
他们不敢说话,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望着他们,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是的,是奇怪,赶车男子想道。
“我……”白衣男子嘴唇微启。
才说了一个字,健马突然仰首惊嘶起来。
一阵风吹过,远处隐隐传来鸡啼,荒草在风中摇舞,夕阳黯淡了下来,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种不祥的气氛所笼罩。
这七月夕阳下的郊野,竟突然显得说不出的凄凉和萧瑟!
白衣男子寒星般的的眼睛微微眯起。
赶车男子失声道:“又有人来了!”
突然马车后有人嗄嗄笑道:“不错,咱们已来了!” 这笑声竟如鸡啼一般,尖锐、刺耳、短促,难听极了。
赶车男子大惊转身,轻叱道:“谁?!”
鸡啼般的笑声不绝,马车后已转出五六个人来。
第一个人,身长不足五尺,却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第二个人,身长却赫然在九尺开外,高大魁伟,黄衣黄冠。后面跟着四个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竟是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绸缎缝成的。
还有个人远远跟在这六人后面,他胖得实在已快走不动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气,脸上肥肉乱颤,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热,热死人了。”
赶车男子跃下马车,强作镇定,抱拳道:“来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与黑面君么?”
红衣人咯咯笑道:“江枫江公子真是好眼力,但咱们不过是一只鸡、一只猪而已,司晨、黑面君,这些好听的名字,不过是江湖中人胡乱取的,咱们承当不起。”
那个叫江枫的男子道:“几位不知有何指教?”
红衣人道:“闻得江公子有了新宠,咱兄弟都忍不住想来瞧瞧这位能令玉郎动心的美人儿究竟美到什么地步,再者,咱兄弟还想来向公子讨件东西。”
江枫暗中变色,口中却仍沉声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匆匆出门,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好东西,能人得了诸位名家法眼。”
红衣人咯咯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将家财完全变卖,咱们虽不知为的是什么,却也不想知道,但江公子以田庄换来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该知道咱们‘十二星相’向来贼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赏给咱们吧。”
江枫突然也大笑道:“好,好,原来你们倒竟已打听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二星相’从来不轻易出手,出手后从不空回,但……”
红衣人冷笑道:“但什么?你不答应?你以为有这个白衣人相助就能从咱们兄弟的手中逃脱?”说着,红衣人还轻蔑地斜了白衣男子一眼。
白衣男子也冷冷地回了他一眼。只这一眼,红衣人忽然觉得后悔了,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后悔什么。
江枫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废话少说!”红衣人突然喝了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件银光闪闪的兵刃,闪电般击向江枫,眨眼间已攻出七招,那诡异的姿势竟然如公鸡啄米一般。
江枫平地跃起,凌空一翻,堪堪避过了这七啄,这时却又有三对鸡爪镰在地上等着。
红为鸡冠,黄为鸡胸,花的是鸡尾,钢啄鸡爪,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一个人生着十只手,呼应得也未必有如此微妙。
黑面君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忽然嘿嘿一笑道:“哥儿们,加加油,咱们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对这小子生出怜香惜玉的心,兄弟我且先上去仔细瞧瞧车子里的小美人儿。”
江枫怒喝道:“站住!”他虽想冲过去,怎奈那六人却围得他风雨不透。
黑面君已蹒跚地走向车厢。车上的妇人冷冷地瞪着他,黑面君的脸上不禁露出猥琐的笑容,道:“小美人儿,你这么看着我,我的心儿都颤得紧了!来,到哥哥这边来!”
说话间,他缓缓地向妇人伸出了手。但是他的手还没有接触到妇人,他的脸突然扭曲,他的身子已经倒下。
黑面君应该后悔自己这么做,但是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所有人突然间都不动了,他们一动不动地望着白衣人。
没有人看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剑光闪过,他们只看清了地上的死人。威震江湖的“十二星相”里的猪,一招“神猪化象”不知让多少江湖中人粉身碎骨,但是这头猪现在连拳都没有出就已经倒下。
好可怕的剑,好可怕的剑法!
白衣人轻轻地吹了吹,鲜血就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恰巧正落在一片青草的叶子上。烈日照射一天后,青草也蔫了,也像死人般一动也不动。
“我本不想杀他的,杀他只会弄脏了我的剑。”白衣人忽然冷冷地说道。
鸡冠人已经面无人色,道:“那你为什么又杀了他?”
白衣人道:“因为他该死。”
鸡冠人道:“该死?你是什么人?”
白衣人淡淡道:“问路的。”
“问路的?”鸡冠人眼睛都要蹦出了,狠狠道:“你杀了我兄弟,竟还敢耍我!”说话间鸡啄突然向白衣人攻去。
鸡头一动,鸡爪鸡胸随即跟动。刀光闪闪,真是又狠又准、又快又险,已足以夺人魂魄!
这密不透风,有如天网的攻势,忽然间竟化作了虚无。只一剑,一剑既出,八把兵器“啪啪啪”地掉在了地上。
握着兵器的人已经倒下,鲜血染红了荒草。
江枫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白衣人的眼中忽然流露出无比的萧索与孤独,缓缓道:“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值得我出剑的。”
车上的妇人慢慢地爬了下来,蹒跚着走到白衣人身前,吃力地欠身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江枫这才缓过神来,慢慢扶起身怀六甲的妻子,抱拳道:“在下江枫,这位是内子。我夫妻二人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白衣人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不必气,我只有一事要问。”
江枫道:“恩公请讲。”
白衣人慢慢地看了看四周,缓缓道:“这里是哪里?”
“啊?”江枫听了竟然傻在了哪里,不知所措地看了妻子一眼。
那美妇人微笑着回道:“不瞒公子,这是一条荒废的旧道,只因我二人躲避强仇大敌,才不得不走这条路,却不想还是暴露了行踪……”
“这里是哪里?”白衣人又说了一遍,显然他不想听其他没用的话。
美妇人眼神一暗,轻声道:“此地离绣玉谷不远。”
“绣玉谷?”白衣人道。
美妇人点了点头。
“没听过。”白衣人淡淡道。
哪知白衣人这么一说,妇人和江枫两个人眼睛突然都变了一变。
“公子,绣玉谷乃是……”江枫正待说什么,妇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玉郎,我……我好像要生了……”
暮云四合,暮色凄迷。白衣人静静地望着遥远而清朗的天空。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妇人的呻吟声,慢慢融化在凄迷的暮色里。
突然间一声洪亮的啼哭划破暮色的宁静。每个生命走在哭泣中来,带给父母的却无尽的欢喜。
白衣人听到了江枫的笑声,比婴儿的哭声还要响,还要亮。他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恩公,恩公!”江枫笑着走来,怀中竟然抱着两个孩子,欢喜道:“我做父亲了,竟然是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儿子!”
白衣人淡淡地看了那两个孩子一眼,道:“恭喜。”
连一声恭喜都是冷冰冰的,但江枫听得却更开心了,连声音都颤抖了,道:“我们江家终于后继有人了,即使我……即使我死了,也能死而瞑目了。”
话到最后,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江枫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跪了下来,道:“恩公,请恩公救救我的两个孩子吧!”
白衣人道:“救?怎么救?”
江枫道:“只请恩公带着我两个孩子先走,将他们送到我义兄燕南天手上,大恩大德,我夫妻二人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白衣人道:“燕南天是谁?”
江枫道:“我义兄正是人称江湖第一神剑的燕南天燕大侠,如果恩公不知,只要随便问起江湖上的人,便能找到他。”
“江湖第一神剑?”白衣人的眼睛突然亮了,却又忽然暗了下去,冷冷笑道:“我闭关几年,竟然不知江湖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第一神剑,好,好,好!”
白衣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江枫愣在那里,看着白衣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恩公?”江枫又道,他心里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白衣人和燕南天会有何瓜葛,但这是他的孩子唯一的生路了。
这一刻,暮色已深,暗下来的似乎还有江枫的心,连车上的妇人也虚弱地靠着车厢,默默地等待着白衣人回答。
“燕南天……”白衣人没有回话,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燕南天?燕南天是什么东西。谁都别想救你们的命!”
突然,荒凉的郊外响起一个轻灵活泼的语声,仿佛是豆蔻年华、稚气未脱的少女,声音里带着种天真的娇柔和甜美,随着轻柔的风从远处悠悠传来。
江枫和妇人顿时惨然变色。
白衣人轻轻抬起头,便看到远在数丈外的人影,忽然间就到了面前。
来到面前的不是少女,却是至少已有二十多岁的女子,她身上穿的是云霞般的锦绣宫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她娇靥甜美,更胜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