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1-03-16 00:59      字数:4940
  李氏被她作弄地惶惶不安,在屋里揽着两个孩子,急得后背上出了一身的汗:“娘,你可不能空口无凭啊。昨晚上孩子生出来不还好好的吗?后来你说孩子不会哭,我要看看你不是不让看吗?怎么过了一晚上就成了个呆子了?”
  “不会吃不会喝,也不会哭的孩子,不是个呆子是什么?要不是你昨晚上带了小狐媚子进去,怎么会成了这样?”刁氏一张利口自然不会绕过李氏,咄咄逼人的口吻几乎要吞吃了李氏一样。
  李氏虽然没有她牙尖嘴利,但是面对这样的事儿,自然也不含糊,忙辩解着:“娘,昨晚上弟妹的羊水破得早,孩子生下来你又不让我看,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孩子才变成这样的。我去了也只不过是帮着弟妹,就连妞妞,也没有坏心,更不可能冲撞了孩子的。”
  “你还敢狡辩?明明就是小狐媚子干的好事儿,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非要对一个刚生出来的孩子下手?”刁氏一双三角眼瞪得滚圆,咬牙切齿地望着筱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筱蓉哪里害怕她?若不是隔着李氏和铁牛儿,她早就对刁氏这个泼妇出手了,不给她点儿教训,她这样的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李氏这下子真的是百口莫辩了,明明昨晚上筱蓉进去是为钱氏扎针的,也是她授意的,可这话她不敢对大家说,万一人家知道她们娘俩串通好了行医,以后她的日子还怎么过?筱蓉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医术,传出去人家不得把她当成了妖怪?
  怪就怪这里的村民太迷信,一听刁氏说女孩子家进了产房,都觉得就是这小女孩儿冲撞了刚生下来的婴儿,竟然没人去多想。
  筱蓉此时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悲哀,这可悲的旧社会啊,这可怕的迷信思想啊。
  刁氏见众人都点头认可她的话,更加来了劲儿,站起来一手就指定李氏:“你们说,像她这样的恶妇该不该打?还天天打着神医的幌子行骗,真是丢尽了我们张家人的脸!”
  并没有人出声阻止,刁氏一张油光水滑的脸上得意万分,就差没有笑出声来,上前就对着李氏扇了过去。
  李氏先前已经挨了一耳光了,此时见巴掌又扇过来,真是又惊又怕,这些邻居都是怎么了?她可是半夜三更救活了犯病的狗子,平日里常给杨爷爷和杨奶奶送些药草、治好了杨爷爷多年的老寒腿的,不然,杨爷爷哪能够爬到后山上去采蘑菇呢?
  可是眼前这些人的脸,个个都淡漠地看不出一丝表情,好像木偶人一样,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
  她的心在这一刹那就死掉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去,一点儿知觉都没有了。潜意识里,她两手还牢牢地圈着两个孩子。
  刁氏那一巴掌打下来,李氏竟不躲不避,愣愣地扬着脸就那么等着巴掌落在脸上。
  筱蓉也已心灰意冷,这些邻居的心都让狗给吃了,才受了她们的恩惠,一转眼全都忘掉了吗?
  可是李氏是无辜的的,就算是所有人都不信她,她也要维护她,没了她,她不能确定自己现在还活着。她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由着刁氏就这么作践了她。
  在刁氏的手快要落到李氏的脸颊上时,说时迟那时快,筱蓉就抬起了那只捏着银针的手,对着刁氏的肚脐就扎去。
  初秋的天气,秋老虎的余威还在,刁氏只穿了一件银红纱衫,肚脐眼儿隔着衣料看得清清楚楚的。筱蓉个头又矮,刚好到刁氏的肚子处,所以,也就是举手之劳,一眨眼的功夫儿,刁氏就愣在了那儿,举起来的手离李氏的脸颊堪堪有一寸,就再也落不下去。
  由于刁氏是背对着众人的,筱蓉就倚在李氏怀里,任谁都没看出来筱蓉动了手脚,就连刁氏也不知道怎么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落不下去,尽管心里急得要命,可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章 中秋悲情
  李氏知道筱蓉的手段的,此时见刁氏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也看出了端倪,脸色一正,忙抓住这个时机,就扯着刁氏的袖子直哭:“娘,媳妇有什么错,你打骂都使得。可这脏水不能往媳妇身上泼啊,昨晚上孩子好好的,你也是看见了的,今早上才看出毛病来,这能和我有关系吗?妞妞这孩子只不过是趴在门口看了看,压根儿都没有进去过,怎能说她冲撞了孩子?何况那时候孩子还没生出来呢?”
  本来李氏口笨嘴拙的,压根儿就说不过刁氏。刁氏的歪理又是一套套的,只是现在她浑身麻痹,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身上僵硬地动弹不了,李氏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捅破了天,刁氏也无可奈何了。
  刁氏一双眼瞪得滴溜溜圆,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气得她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这样的人,也得让她尝尝被人压制地抬不起头来的滋味才好。
  李氏哭了一阵子,把自己给摆清了,见刁氏依然不动,胆子也大了起来。
  筱蓉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就拽了两个孩子朝着篱笆院门口那几个趴在那儿看热闹的邻居们说起来:“你们看看,婆婆非得说是我使了坏,可昨晚上我什么都没做。她的孙子出了事儿就赖我,我们铁牛儿难道不是她的孙子,怎么也不见她疼一次?天底下偏心的爹娘有,可还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由于刁氏背对着大家,众人也看不清她的脸色,也就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着:“嫂子,看样子你是冤枉了你媳妇了,她再怎么着也不能害你的孙子啊。”
  “就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还是回去吧,照顾孙子要紧!”
  李氏见众人都说开了,也不理会刁氏,拉了两个孩子就进了屋,经过刁氏身边时,还朝她哭道:“娘,不管怎样,我都是张家的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能有什么错?你见天地来找事儿,难道不想让你大儿子家好过吗?”
  说完就“哐当”一声甩上了那扇破门板,众人只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好像李氏伤心地不敢面对大家一样。
  刁氏仿佛也被这摔门声给惊醒了,头颤了一下,浑身就能动弹了,甩了甩手,上下左右都看了看,发觉什么都没有少,这才放了心。心中也不由纳闷: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能动弹说话了呢?莫非是中邪了?难道我冤枉她,老天真的看见了?
  想到这儿,她吓得脸色发白,听见里头的哭声,满肚子想骂出来的话也憋了回去。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跳脚拍了两下门板,就悻悻地掉头回去了。
  一众人嘻嘻哈哈地奚落她几句,也就散场了。
  筱蓉和铁牛儿趴在门缝里看了半天,才回头对李氏说道:“娘,那个瘟神走了。”
  李氏擦干了脸颊残存的泪水,长叹一口气,打开了门板,亮光照进来,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她蹲下身来,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了。
  娘三个扶起了那张已经支离破碎的桌子,李氏坐下去就长叹一口气:“哎,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恶婆婆。”
  “娘,别怕,有我呢。”筱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李氏,里头满是爱护。
  “刚才她那样,是你暗地里捣的鬼吧?”想起刚才刁氏那瞠目结舌的样子,李氏心里一阵痛快,点着筱蓉的脑门笑道:“你这鬼丫头,就是有法子。不过你爹若是知道了,怕是饶不了我!”
  李氏脸上就带了悲戚之色,筱蓉也低头无语,她能让刁氏欺负不成她,也能让张顺不打她,可这夫妻之情,她没有法子替她修复。按说,张顺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李氏偏偏就以他为天,这古代的妇人三从四德,筱蓉哪有办法替李氏洗脑?
  就算是她想让李氏离开张家,离开张顺,可李氏能办到吗?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儿的,女子从一而终的思想已经深深地烙在她的脑子里了,除了被休,没有别的出路!
  八月节就在这样低迷的氛围中来临了,这古代的中秋节是传统的一大节日,不管有钱没钱,穷的富的,都是很隆重的。虽然张顺好多天都不回来,虽然李氏的心情不好,可她还是提前张罗开了。为了这两个孩子,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
  他们娘三个又去了一趟镇上,把晒干的药草送到了济民堂,换了些钱,李氏就带着两个孩子在集市上买了两包月饼、几包点心,又买了些家里必备的日常用品和吃食,晌午的时候,才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坐了牛车回去了。
  铁牛儿对着那两包月饼早就馋得流口水了,可李氏不准他吃,说是要等到兔儿爷升起,拜了月中仙子再吃。
  铁牛儿急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把筱蓉逗得直乐:到底是个孩子啊,一有点儿好东西就忍不得了。
  戌初一刻,天就黑透了,一轮昏黄的月亮摇摇摆摆地从树梢头慢慢地爬上了半空,圆溜溜的银盘子就像是一张丰腴的女人的脸,模模糊糊的,好似在看着这人间的喜怒哀乐。
  李氏把屋里那张破饭桌端出来,把月饼用盘子盛了,几包点心也拆了封,一一地摆放整齐,才带着筱蓉和铁牛儿跪在地上,朝着月亮虔诚地磕下头去。
  嘴里嘀嘀咕咕的,筱蓉也听不懂,反正应该是些吉利的话。铁牛儿早就等不得了,跪在地上两眼不停地朝那盘子里的月饼瞄去,一会儿又看看李氏。
  好在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勉强随着李氏行完了礼,起身就伸手朝那月饼拿去。却被李氏一巴掌给打掉了手,虎着脸吩咐他:“地上都是泥,快去洗手。”
  铁牛儿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去了,筱蓉自然也跟着洗了,一家人这才坐下来,望着对面摆着的一双碗筷,李氏叹一口气,不说什么,示意两个孩子吃起来。
  筱蓉知道她想的什么,这都过节了,家家户户都团圆了,这张顺还不知道回来,李氏能不难过吗?
  筱蓉也不好劝,这夫妻间的事儿怎能说得清呢?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一章 夫妻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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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一桌子好菜,李氏一点儿胃口都没有,长吁短叹的,在孩子面前也不好过分露出来,这杯苦酒只能她一个人默默品尝。
  夜很深了,一家人吃过喝过,收拾了残羹剩饭,李氏带了两个孩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就要回屋里。
  一阵急躁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地传来,就在他们家的篱笆院门口停下,李氏先是惊慌了一下,回头看时,借着朦胧的月色,好像是张顺。
  她顿时喜上眉梢,快步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
  她心里还是熨帖了:张顺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这不,赶在八月节回来了。
  她满脸堆下笑来,上前欲扶他:“你到底回来了?吃饭了没?快进屋歇歇。”
  “歇个屁?老子还没无能到那一步!”从张顺的嘴里忽然爆发出一声狮子吼般的声音来。还没等李氏回过神来,就被张顺给搂翻在地了。
  筱蓉和铁牛儿两个也吓呆了,不知道这突然回来的张顺怎么这么大的气性,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把李氏打倒在地上。
  李氏从地上爬起来,两手撑着地,抬起头下死眼盯了张顺一眼,眼睛里的哀伤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家你还想要吗?”李氏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夜空里听起来空洞得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老子不想干什么,就想打你这个恶妇出出气!”醉醺醺的张顺喷着满嘴的酒气,张牙舞爪地对着李氏扑过来,可怜的李氏还未起身,又被他给推搡在地上,张顺竟然一屁股坐在李氏的身上。抡起乳钵大小的拳头没命地往她身上招呼过去。
  李氏心如死灰,打在身上的拳头,就像是催命的音符,让她觉得有点儿解脱了,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感觉不到了。
  铁牛儿见他爹死命地打他娘,一双眼睛几乎要目呲欲裂,啊啊大哭着冲了上去就去掰开他爹的手,嘴里哇哇地哭道:“你这个畜生,凭什么一回来就打我娘?”
  可他人小力气不如张顺,到底被他一胳膊给抡到了一边儿。他却不管不顾地依然奔上前,和他爹撕扯着。
  筱蓉见势头不好了,捏了根银针也悄悄地逼近了。好不好,给他一针,让他还打!
  张顺一眼瞧见筱蓉靠前,就停了挥动着的拳头,一手指定了筱蓉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都是你,才害得我兄弟的孩子成了傻孩子。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也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