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1-03-16 00:52      字数:4770
  轻微的点头后:“月之让你来的?那……我娘亲……你知道我娘亲?”
  “岂止是知道,是太熟悉了,莲花寨哪个不熟悉牧亭寨王呢?”她神色黯然,我却满腔疑惑,十八方才叫姐姐,她又是娘亲的师妹,月之的姐姐,月之倒是比我大了有十岁吧,她……辈分对不上啊,还有,她口中的“牧亭寨王”就是我娘亲了?寨王?我娘亲明明是姜燕城人啊。最后,是月之,那个天下第一调香人怎么会和我的娘亲有关,那他这些年待我如此,竟是为了这个么?
  按耐不住,我把疑惑问出口。
  她先是一愣,然后破涕而笑:“傻丫头,那个十八叫我姐姐,无非是随江湖人叫着罢了,我生来面嫩,外人估摸不准,只当我还是个姑娘家,其实啊,我大月之四岁,小你娘亲五岁,按辈分,你要叫我姨娘才是……至于月之,你娘亲早先立下了密笺,指他做下任寨王的。从你娘亲出事,他这个寨王竟离开寨子没了踪影,可他没说让位,又对寨子不闻不问,所以这些年寨子都是我这个家姐在打理。他离开没多久,就有了‘天下第一调香人’的称号,我们这才知道他的下落,却也不明白他为何委身做个调香师傅,只当是他没心肠呢。直到大半月前,他发了寨王令,让我领着精锐去劫一个叫紫落的罪身姑娘,大伙都寒了心,想着寨王彻底是要败了牧亭寨王的心血呢……见了你,我这才知道,月之心重,竟没一刻放下过寨子!”
  看她眼眶红红的,我却狠了狠心,说:“所以,我凭什么信你。”
  “哈哈哈哈……不愧是牧亭寨王的女仔,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她说着,用手指按在我衣领处,我脖子硌硌的,感觉到那玉指环的坚硬。
  “是虞美人,牧亭寨王的虞美人,我认得它,你就该信我了。”
  “那不是,十八也认得,可看样子你们不是一家人呢。”
  “十八?他祖上造的,能不认得么!”
  “什么意思?”我的心突然凉了一截。起初听到月之的真实身份,我只因着娘亲的关系而没有介意,现下这莲翎蝶又说了十八什么,我才正视了这个问题——原来我身边的人,这些如此亲近的人,都不曾那么真挚的待我呢,亏我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好,和这么多谈得来的朋友在一起,有这么多人惦记着我……真是没想到,竟是我白痴了!
  “哼……”我不觉冷哼一声,都说安君羽机关算尽深不可测,可至少他从不在我面前掩饰,反倒是这些口口声声站在我这一方的人,竟不知目的为何,心计有多深。
  “具体十八这个人,有些本事,根源也隐秘,但他是尚磬的人,这点假不了,说起尚磬么……”
  “这……”莲翎蝶见我面色冰冷,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南礼的东涞人,人头都是有数的,并非他们想来便能来的,若非是在朝皇帝那里亲批的,那就一定是玄坤门的人。别看那尚磬是什么国乐师,礼承皇帝当年封赏她的时候,她是已经在南礼的,也就是说,她可是玄坤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抽丝复剥茧
  “玄坤门?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我拼命地搜索回忆,终于得了一身冷汗:“有个什么年公子做掌门的,那个,玄坤门?出过几个武林高手的小门派?”还有……我记起来了!十八说过姜燕奇景就是玄坤门第九任掌门造的!难怪十八对姜燕奇景那么熟悉,似是连运作原理都通晓,原来是他师门鼓捣出来的!在一细想,难道我当时在淮王别院扮演的,还真是这位年公子的人?
  莲翎蝶眼睛一沉:“世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年牧亭寨王拼了命查到的,比这骇人多了!”
  “娘亲查到了什么?”
  “玄坤门,是西域那边钻研机关、阵术、暗器的门派,做出来的物件精致华美暗藏玄机,虞美人便是牧亭寨王从他们那里得的。虽说本事惊奇,可他们倒也一直默默无闻,无心江湖。出过的那几个武林高手,根本就不会武功,都是凭着机关暗器一扫群英的,他们根本不屑这些个名声,之所以这样招摇,无非是试试自己的物件儿能有多厉害罢了,可外边人不知道啊,只当是他们功夫过硬,就把玄坤门当成武林门派了。本来这在玄坤门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反正他们不喜招摇,更不想把自己的底细泄出去,武林门派也是个好幌子。可是后来的几代人,对机关到了痴迷的地步,而东涞人素来是精通此术的,只是没有皇帝的应允,他们不能邀东涞人入境互谈。于是当时玄坤门的掌门人就去求见了那时的皇帝,说想从东涞招纳奇人异士钻研机关。按理说皇帝是不会答应的,可后来两方做了场秘密交易,从那以后,玄坤门就能顶着皇帝的名誉私下招纳东涞人了。”
  “娘亲不会连那秘密交易的内容也探到了吧?”
  “正是,那交易的内容是,修建姜燕城。”
  “姜燕城……”唉,一些看似复杂的因果,七拐八弯,果然又回到了神秘的姜燕城,那里发生了我见过的最惨烈的灾难,拥有着闻名天下的守城景观,当然,不为人知的是,还诞生了我这样一个不太一样的人——细说起来,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地方啊。
  本来听到姜燕城,我一下子亲熟起来,心也跟着变柔了,然而,莲翎蝶接下来的话,却把我刚搭建好的温情,撕了个粉碎,她说:“是啊,是那座修的像一座城似的,牢狱。”
  “那里关着各路对皇室、对民生有严重威胁的人,也有一些是皇室出于各种原因想秘密藏起来的人,总之,住在姜燕城里的,都是大有来路名号震慑的人。想关住这些人,一般的牢房密室可不行,于是玄坤门答应皇帝,利用机关和阵术修一座永远逃不出也进不去的城。百来年了,还真就把这些人关住了。”
  “爹爹和娘亲,是被困在姜燕城的……那家一般被我眷恋的地方,于我的双亲,竟是片伤心地啊,真是讽刺……”
  “是啊,紫落……当年你娘亲被关进姜燕城才十几岁,后来许是在里面认识了你爹爹,然后就有了你。这也是后来她出事,官家派人送来讣告,大伙儿才知道的。”
  “娘亲就叫做莲牧亭是么?”
  “是。”
  “那爹爹呢?”
  “这……不曾提及,我们也打听很久了,一直没有结果,后来姜燕大火,我打点了所有送讣告的士官,都没问道你们的下落……方才认出是你,我真的……见到这活生生的你,真的是老天爷厚待啊!你竟能从那地方逃出来,一定是牧亭寨王的魂魄在护佑着……只是你一个小女娃,这些年……受苦了吧,等下歇好了,咱们就起程回莲花寨,随着姨娘回家去,全寨老小以后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莲翎蝶眼睛湿湿的,是浓的化不开的怜爱,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娘亲,于是不自觉上去拥住她,明知会让她失望为难,我却还是开口:“姨娘,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紫落你要去哪?”莲翎蝶挣开我的拥抱,手却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腕。
  “有关姜燕城还有我身世的疑问,得找十八问清楚。”
  “他?他能知道么?”
  “姜燕城是他师门造的,他总会知道些,况且就算他现在不知道,问也得给我问到,他欠我的。”
  “这……我们好不容易相见,就这么……不然姨娘陪你去!”
  “姨娘,不用了。不是一两句能问清的,而且紫落戴罪之身,得去苏奈尔服刑,等刑满之后,一定回莲花寨去。”
  “不行,姨娘怎么能让你受这等罪去!月之也不会答应,寨王令是不可以违背的!”
  “姨娘,紫落是大人了,做事自有分寸,至于月之,只要是我的决定,他都会同意的。”
  半晌,莲翎蝶才喃喃着妥协:“罢了,你若是铁了心要走,姨娘是拦不住了,不过,不能就这么走了,阿采,把焰刃膏拿来。”
  一个女孩子答应着递来一个双拳大小的小瓷坛和一个条木片。莲翎蝶打开瓷坛,用木片挑了些白药膏出来,就往我脸上、脖子上和手腕上涂,涂的手法也不大相同,她一边涂着一边说:“紫落,你若要回去找他们,可不能说咱们的关系,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莲花寨的人,这些年,月之也是对外瞒了身份的……”
  “这是为何?”
  莲翎蝶面色一尴尬,似是揣摩了许久的措辞,才开口:“莲花寨的名声,不是那么光亮的……”
  “什么意思?”
  “莲花寨,制毒。”
  “所以呢?”
  这下,莲翎蝶突停了手上的动作,反过来震惊的看着我:“制毒是害人的行当啊!但凡是制毒世家、作坊,那都是遭人唾骂的!”
  “就因为这样?我倒真没觉得南礼的民风这样淳朴正直呢,制毒怎么了,每年死伤那么多百姓,有几个是被毒死的,不还都是因为强盗打家劫舍、官兵征战连连、农户颗粒不收反被苛捐杂税逼死,说到底,都是统治阶级昏庸无道、压迫剥削才致使民不聊生的,要唾骂,怎么不去唾骂皇帝老子去,制毒怎么了,一棒子就把所有的毒药打死么?太不理智了吧,毒药本无过,关键是看谁用,怎么用了!若是对抗外敌,一下子药死了所有敌军,不费一兵一卒,挽回了多伤少性命,那个时候还有谁说毒药害人么?”我blahblah说了一大串,自己都感觉有点被十八附身的样子,再看莲翎蝶,已然傻眼了。
  我唤了好几声“姨娘”,她才醒悟过来。
  接着给我涂药膏,神情却甚是激动:“紫落,你果真不是凡人,莫说女子,就是男人、就是那些个开明的志士,也不会有你这样的见识!只是……咱们生就这样的世代,又是怎么的无奈啊,不管咱们心里怎么个明镜,外面的人终究是不认的,所以方才你的话儿,可千万别再说了,还有,莫要……”
  “莫要说自己是莲花寨的……”我接口,莲翎蝶却笑喷出来,宠溺的点点我的脑门:“知道就好。”
  “阿采,一会你去周围农户借辆马拉板车,雇几个农人农妇,你自己也扮做农妇的样子,带紫落追住十八那几个人,他们若问起来,就说是访亲戚的半道上被这个姑娘拦住了,闻言是同路,发好心送了一截。紫落,你就说是趁看守你的小姑娘打瞌睡,自己逃出来的,姨娘方才给你涂的焰刃膏,有微毒,但不至伤身,它能让所接触的皮肤红肿发热,我涂在你面上和脖子上的,你就说是被掌括,鞭抽的,腕子上的便是捆绑的勒痕……你聪慧得紧,这些不用姨娘多交代。只是谨记,把话问到了就回寨子吧,大家惦记着你,月之也是。”
  “嗯,姨娘我知道了,放心吧。”
  她见阿采要把我领走,又几步踱过来,理了理我的衣领,将虞美人掩住,这才放人。
  当我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十八、玲玲、孙福庆和李石虎面前时,大家都是喜出外望,玲玲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开出了褐色的花。
  “那个死女人,下手怎么这么重,你看着脸肿的……”
  “好了玲玲,我这不是没事了么,我是谁啊,我可是名冠永安紫落姑娘啊,哪儿那么容易就被擒住,别哭了!啧,还哭,成心让我不好受是吧……”
  正说着,李石虎跪到我面前:“紫落姑娘,我是粗人,言多无益,以后当以性命为报!”
  “李大哥你快起来,眼睛没事了吧?”
  “是,没事了。”
  “没事就好,呐,你刚才的话,我全当没听见,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是受命护我才中毒的,我回报你是天经地义,我之前说过的,别整天命呀命的,好好收着,我可不值得你去用命来换!”
  “就是就是,紫落什么人,这几天的相处大家也都知道,恩呀怨的,尽在不言中吧,人回来就好,咱们接着赶路,来日方长嘛。”十八把李石虎从地上扯起来。
  “我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了,你是什么人,我却从来不知道呢。”我声音很轻,轻到完全淹没在大家闹哄哄的问候里,然而又不是那么轻,因为话一说完,十八的眼神就莽撞的定在我脸上了,带着震惊、带着难过、带着歉疚,以及一句愁绪万千的:“我……”
  我别过脸,看向大家:“今晚我们找家客栈,好好歇歇吧,心累不比人乏,得好好地缓缓才行,这下又要麻烦十八大款出资给咱们弄个舒坦的地方了。”
  “是,是……”十八神不守舍的随口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
  ☆、梦春不逢春
  “其实,这次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你,路上我试想了很多,是仇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