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1-03-16 00:51      字数:4758
  她还没说完,我站起来跑到桌边,拿起一个瓷碗猛地往地上一摔,众人都是一惊,那两个打手已然要冲过来拾掇我了,我忙捡起一块碎瓷片往脸上一扎,再咬牙向下一拉,众人又是一惊,我自己也疼得浑身发抖,却强作镇静,跪爬到那俏妇面前,决绝的说:“夫人,紫落现在这模样,定不能伺候公子大爷了,肯定也不会有别的场子看上我,就让紫落安心踏实的伺候夫人吧。”
  那俏妇显是没料到我这么狠心,定了定神儿,叹道:“性子还真烈,你……又是何苦啊,现在这样貌,别说伺候我,连前楼都不能让你进得了,等会打发了杏儿给你在后院找个活儿做吧,还有……既是后院儿的人了,你那招人的名字也改了吧,这小脸儿定是落疤了,就叫你疤丫头得了……”
  我猛的磕头,嘴里喊着谢谢夫人。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在旁边傻愣着的莫玲玲,她呆呆的看着我,显然是被吓着了,那俏妇问旁边的一个打手:“这就是自己跑来的那个丫头?”
  那壮汉点头说是。
  这下轮到我傻愣着了……这丫头是自己要进青楼?
  俏妇人走过去亦是端详了许久,然后点点头,说:“嗯……本想把这两个丫头好好培养一番,等大了些成对儿推出,喊个姐妹的名号,不知能吸引多少……”她只说了一半,又回头看看我,不免一脸惋惜,回过头复说到:“不过,只凭这一个,也能算个新招牌了……丫头,叫什么名字?”
  此时莫玲玲已经回过了神儿,她机灵的答道:“回夫人,我叫莫玲玲。”
  俏妇笑着摸摸莫玲玲的脑袋,说:“以后叫我柳艳姨便可……你为何自己跑来啊?家里大人呢?”
  “玲玲自小没了爹娘,后被一个会功夫的师父收留,便打小习武,可是玲玲天生不爱打打杀杀,后跟师傅来到永安,看到这里的姐姐都打扮得好漂亮,就求了师父离开,然后来到这里,想做和那些姐姐一样漂亮的姑娘。”莫玲玲说完这段话,我彻底傻了,怎会有这样的丫头!
  “那你可知道,漂亮姐姐们都要做什么事情么?”柳艳姨饶有趣味的问道。
  “知道,师父带玲玲到过青楼。”莫玲玲闪着那双灵巧的大眼睛,看似无瑕,却又有一种风情,果然是打拼风月场的料。
  柳艳姨乐得牵过莫玲玲,转身对打手们说:“走,回前楼。”一行人正要离开那破屋子,不想莫玲玲却突然回过头,对我说:“紫落,你我虽志向不同,但玲玲打心眼儿里敬佩你,若有朝一日玲玲做了头牌,定会帮衬你的。”
  柳艳姨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我们这两个小破孩,便拉着莫玲玲离开了。
  后来那个叫杏儿的管事把我领走了。许是听说了我的事情,不免惋惜的看着我,正要问我能做什么的时候,我闻到一阵独特的香味,便停下脚步。又揣度一阵儿,开口道:“浓烈娇艳,却少了一份魅惑。”
  杏儿惊异的看着我:“你听谁说的!”
  我笑笑:“疤丫头自己闻到的。”
  杏儿拉着我朝着香味更浓的方向走去。穿过一道门,进了一个花园一样的地方,又走了几步,却见一个隐秘的暗房。走进暗房,我看到架子上,桌子上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地上的木箱子里也装满了珐琅玛瑙的盒子。
  杏儿姑娘进门后对着里屋的方向喊道:“荣大娘,把昨儿个柳艳姨配的香料取来。”
  就见一个中年妇人一边应着,一边揣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盒出来。杏儿接过盒子,打开来,香味瞬间四溢,正是刚才闻到的那种香味。她复又看向我:“依你之见,该加些什么来补这魅惑?”
  我听了问话,在屋子里巡视一圈,一边走一边闻,然后停在一个黑瓷瓶前,说:“这个。”
  杏儿递了一支瓷勺给我,我打开瓶子,盛了些出来,滴在那香盒里,瞬间,杏儿抓过我,激动地说:“你可知道,柳艳姨用了一月之多都想不透缺些什么,递了一百两银子给天下第一调香人莲月之莲师傅鉴定,他的评语竟和你的只字不差,浓烈娇艳,却少了一份魅惑。你方才加完料,我闻得出这就是之前莲师傅配的‘娇美人’!你以前可曾学过?”
  “回姐姐,不曾。不瞒姐姐,我甚至叫不出方才加料的名字。”
  “无妨,先留在这学吧,本就觉得你在这后院甚是可惜,现又知道你这本事,定是要好好重用了。”
  这时那荣大娘却冲过来抓着杏儿说:“杏姑娘,这疤脸的丫头来了,那我闺女巧云怎么办,之前可是定了要来香料房的!”
  杏儿不露声色的拨开荣大娘的手,却又是笑盈盈的说:“荣大娘,巧云生性活泼,这香料房瓶瓶罐罐的,若打破了哪一个,柳艳姨责怪不说,伤着巧云也是不好,之前说把巧云留在这,柳艳姨便怪我来着,昨儿个黄梅丫头生病被撵回去了,正好让巧云顶替她吧。”
  那荣大娘甚是不满,正欲再说,杏儿却拉起她的手说:“荣大娘,你也知道先前胭脂那丫头用坏了一味料,被前楼里的姑娘找人活活打断了腿……”那荣大娘明显一哆嗦,杏儿又说:“咱躲在这后院,不就图个远离是非么,还是保全自己要紧……”荣大娘又点头称是。
  杏儿笑说:“那得了,我这就回了柳艳姨去,那荣大娘还多照应些疤丫头,等柳艳姨看过这香料,定要把这丫头当宝贝似的宠着,咱们若是待她好些,兴许还能占这些好处呢,您说是吧?她要有个闪失,别说您了,恐是我也得受责罚呢……”然后那杏儿拿着香料迤逦的离开了。
  我暗自想着,这杏儿真是不简单,看样子算是后院的一把手了,说话办事,既达目的又不得罪人,说话委婉又不失身份,自是聪明的厉害。看长相虽不妩媚,但清纯秀丽,举手投足又极具气质,怎么也被发配到这后院了,难道也和我一样,宁死不进风月场?可也没落的像我一样毁容,难不成是有更聪明的办法?我暗捏一把冷汗,幸好她待我是不错的,若是看我不顺,对付起我来,我斗得过她么?
  之后我便在香料房扎根了,对这里略熟了才知道,杏儿是让荣大娘的女儿巧云去洗菜了,难怪荣大娘一百个不乐意,以至于打那起荣大娘还是气不过我占了她女儿的好营生,又忌惮杏儿警告她的话,于是就常暗地里使点小坏,大面上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倒也不在乎,能有个栖身之地就满足了,勾心斗角的事情,费神。
  之后的事,果然被杏儿言中,柳艳姨对我赏识有加,态度也由心灰意冷变成了恩宠万分。于是在柳艳姨的带领下,大家都对我十分照顾。
  偶尔照镜子看到这疤……觉得虽可惜了些,但换来了清白的身子,远离了莺歌燕舞的纠缠,也是值得了。
  在这生活这么久,也算对这里的青楼机构了解得透彻。这个时代,青楼都是分前楼和后院的。
  前楼便是姑娘们迎来送往、春意旖旎、开门做生意的的地方,中间天井下是正厅,正厅中央是表演场,四面设有席子和矮桌供客人们看表演的同时饮酒饮茶搂姑娘。天井四周一面是门和招牌,其余三面都是客房和姑娘们的房间,像梦春阁这样规模的青楼,前楼高有四层,顶上两层住姑娘们,下面两层是客房,这姑娘们住的两层又叫做“花阁”,顶上那层是上花阁,住着的都是正当红的姑娘们、花魁们和当家头牌;下面那一层是下花阁,住着尚未挂牌接客的新人和其他不出众的姑娘们。说来讽刺,这落后的时代里,青楼里却实行着先进的淘汰制,姑娘们的住房除了花魁都是不固定的,想要住上花阁就要努力凭本事,而住进了上花阁也要有危机意识,因为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后人超越换到下面去。
  相比风光的前楼,后院就像一个发动机一般存在。专属于自家青楼的厨院、织院、芳院都包括在在后院里。厨院包括牲畜圈、菜地和厨房;织院包括纺纱间、成衣间和首饰间;芳院包括各种花田树林、香料房、制料房。后院的人分为技术型和劳力型,但不管你是哪一型,都要遵守一个原则——后院不进前楼。后院的人有些是住在外面的,在这工作赚钱养家糊口,有些是像我这样住在院里的,附属于青楼,除了名声好些,本质和前楼的姑娘们是一样的,想出去得赎身。
  当年柳艳姨看我有调香的天赋,便找人系统的教我香料知识,从识别各种植物到制作各种原料我都一点就通。后来我成了梦春阁的首席调香师,前楼的姑娘们都明里暗里的向我示好,从而能够得到专属自己的独特的香料。我不贪财,也好说话,所以竟混得了一个好人缘,不管是挂牌姑娘们还是她们的服侍丫头都对我不错,我也乐得在梦春阁安逸的度过这八年。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某十在章尾写的东西都没设小悬念……没经验啊没经验
  要探索着前进啊……
  ☆、院落霜满天
  从前楼回来的路上,顿觉柳叶又青,天气也又开始暖和了,我取下面纱,做了个深呼吸。平时送香料去前楼,柳艳姨还是让我罩着面纱,以免被哪个爷看见了,扫了爷的兴。但只要在后院里,我还是懒得遮丑,就任着这疤招摇过市。
  正欲将面纱收好,不想一阵风吹来,竟把这面纱卷到了柳枝上,我蹦蹦跳跳的却怎么也扯不下来,后来索性不理了,决定回去寻条新的来。刚走了没几步,却听身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你的纱不要了么?”
  我一转身,却看痴了。
  阳光正是和煦,暖风自是惬意,刚长成的柳叶绕缠着细软的枝条,正也驾着风,拨撩着鹅黄浅绿,我的衣袖,尚染芳香。
  什么都是不浓不淡,一切都是刚好,恰在此时,可以遇见一个刚好的少年……
  倘那少年又正是白衣飘然,眉目清冽,不笑不愠,仿若天人,那么……
  一切,便又是刚刚好。
  我就是在这样刚好的午后光景下,遇到了这样一位少年……
  他跳起如惊鸿,落地如仙鹤,他就这样,手挽一缕紫纱,在被小风微扬的洁白衣衫里,在错落斑驳的碎光下,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然后停下。
  他将绕着淡香的紫纱举在我的眼前,紫纱轻盈,踏风招摇,将我和他的面容——
  遮拦……
  敞开……
  遮拦……
  敞开……
  若时间可以停在这样刚好的瞬间,那么这样的凝视……
  一个世纪,都不会觉得太久。
  他的指尖触及我脸颊的长疤,方才将我从那停滞的凝视中唤醒,此时他已将面纱放回我的手中,看他微微皱起的眉间,我竟然忘了躲闪。
  却见他眸色一浓,竟是三分的忧伤,清朗雅致的声音叫醒我的耳朵:“可惜了……”
  小风吹过,一阵清凉,我这才完整的收回三魂七魄,退后一步,忙把面纱戴上,颔首道:“公子见谅,贱婢的容颜有浊公子雅视。”
  他收回刚才放在我颊边的手,微微一抬,说:“无妨。只是……没在前楼里见过你……”
  “回公子,贱婢面目狰狞,自是不能进前楼伺候的。”我说这话,心里竟是疼痛与安慰纠缠的感觉。
  第一次,我第一次竟幻想若我能是楼里的的姑娘,这样就可以总是见到他了……也是在同时,我又庆幸,庆幸我在后院里,以这样清白的自己认识了这样光芒万丈的他……
  “那……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似乎是万种情绪揉和在一起。
  “调香料。”
  “可惜了,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品格,只因着……”
  “承蒙公子美言,贱婢却不觉可惜,人各有志,在风月场上拔头筹虽光鲜亮丽,但实非小女子之好。”
  “这话,也只是安慰自己吧,做女子的,谁不愿当那最出众的,谁不愿全天下的男人都来宠着自己?若不是你这一条伤痕……”
  “那公子真是有所不知了。”我蹙眉看着他,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方才一切的美好竟被这帅小子左一言右一语的打了个精光,看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怎么这样自以为是!就算长得真是难以形容人神共愤的帅,也不至于狂成这样吧,他真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为了男人而活么?
  我语说话的态度一句比一句差:“殊不知,贱婢这伤,正是当年为躲做着前楼的姑娘而自己划得。”
  这下,那小子似乎有点傻眼了。又过了许久,他却是一声轻笑,后道:“我若可以医了你这长疤?你可愿意一试?”
  我听了他的话,开开始思忖,医了这条长疤么?
  从我划伤脸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