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十点五十三分。”沐木清楚的记得当时的通话时间。
  中年人眯起眼睛打量着沐木，少顷才笑道，“你就是沐木吧？我听秀云提起过你。”
  沐木虽然惊讶眼前人认识自己，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沐丫头，你怎么知道确切的时间？”怪老头比起中年人可不怎么沉得不住气。
  沐木将早晨打电话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中年人吐了个烟圈看不清表情，怪老头一拳砸在墙壁上，墙灰“噗噗”的落。
  “族叔，老爷子，对不起，我……”手术室的灯霍然灭了，一个白衣大褂脸色颓败的走了出来。
  中年人与怪老头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之色。
  “族叔，不好了，主家的人到了，就在不远处。”光头男疾步赶来，立在几步远处低声道。
  “这地方没那么容易找到，派人盯着点，别露了痕迹。”中年人吩咐道。
  “老了，不中用了，这么几步路都会被人缀上。”
  怪老头脸色阴郁，他和沐木刚到，就有人找上门来，是怎么找到的还用说吗？
  此时的沐木根本没心思管左家内部纷争，她一把拽过白大褂，寒着脸问道，“说清楚。”
  白大褂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女人腿都软了，“小姐伤得太重，送治得又晚，再加上旧伤复发，就是神仙也难救啊。”
  “王医生，左家不会少你一分钱。不过你若是不尽力的话……”中年人弹了弹烟蒂，话里的威胁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族叔，我怎么敢不尽力，手术失败了。我也不想……”
  沐木丢开哭哭啼啼的白大褂，头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手术失败了。”
  “沐木，去见左丫头最后一面吧。”那一刻，怪老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不，我能救她！”沐木突然道，“没错，我能救她！”
  中年人“噌”的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真的？”
  沐木却不答话。一脚踹开挡路的白大褂就一阵风般的冲进了手术室。
  “我数三声，全部给我出去，一、二……”
  “老爷子，这丫头？”中年人目光犹疑不定，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怪老头拽过一个从手术室跑出来的白大褂。森然道，“手术失败你们都得死，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小姐还有没有救？”
  “没、没……”来人头一歪，居然吓得晕了过去。
  其他人看到这个情景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手脚不听使唤的抖做一团。
  看到这个情景，怪老头颓然道。“让那丫头试试吧，她是道门的人，也许有机会也说不定。”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复又坐回排椅上吩咐道，“将诸位医师送去休息，任何人不准接近手术室十步以内。”
  立时有人将瘫软在地的白大褂们“请走”。走廊上瞬间沉寂下来。
  手术室中，沐木看着好友一身血污差点落下泪来。
  左秀云就那样躺在手术台上，面色惨白，半边身子都凹陷了下去，很明显是受到了某种硬物的撞击。手臂软软的摊在一侧。断成数截。更恐怖的还是小腿，焦黑的筋肉被刮掉，露出森森白骨。
  “左左，你别睡了，起来……”
  沐木看着显示屏上越来越微弱的心跳，一片茫然。
  听到手术失败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鬼使神差的觉得自己有能力施救。
  可是面对好友一点一滴流逝的生命，她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万一她想错了呢？岂不是害了左左！
  “你再这么婆婆妈妈下去，她就真没救了。”
  小骨的声音让沐木霍然惊醒，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该怎么做。”
  “先看看她体内的情况，用内视。”
  沐木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循着左秀云手指的经脉一寸一寸的向前探入。
  随着神识的深入，沐木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左秀云的伤远比看上去还要严重，她脑部甚至压着数块淤血，先前的救治竟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先说好，我从来没在人类身上试过，到时候失败了可别怪老子。”动手的前一刻，小骨撇撇嘴道。
  沐木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再睁眼时，她眼中再无一丝情绪。双手平举在手术台上，沐木的双眼骤然透出妖异的红光，百炼业火诀已然运转……
  “轰！”
  大地一阵震颤，深藏地底的手术室受到余波的干扰，无影灯忽明忽暗。
  “族叔、老爷子，主家的人找不到入口，干脆就强攻了，看他们的架势，像是准备夷平此地。”光头男再次来报。
  怪老头眼中精光一闪，拍拍手站起身就往来路走去。
  “左丫头和沐丫头还在里面，老头子去为她们争取一点时间。”
  “看这动静，主家这次怕是连道门都惊动了。老爷子，别冲动。”中年人起身道。
  “道门，那又如何？躲在这里就能有活路么？”
  怪老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
  停电到现在，好险赶上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初的相遇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却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光与影，如影随形。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天台，女人，男人，和血。
  那一天，太阳辣得刺眼，让人想要不自觉的去触摸，尽力的，将身体晒得暖一些。
  沐木仰面躺在学校天台上，她从不喝酒，却觉得晕乎乎的，视野一片模糊。
  “戚少爷就是厉害，那么大的事情一两句话就摆平了。”
  “那是，戚少爷家老爷子可是**院院长，父母都是厅级干部，所谓一门忠烈。”
  “没文化了吧，什么忠烈，这叫一门豪强。”
  “是是是，第一豪强！”
  “戚少，您说是吧？”
  “不就是撞死几个人嘛，多大点事，瞧你们那怂样。”
  沐木所在的位置与顶楼大门间隔有一座水塔，中午休息时间，谁也想不到教学楼顶居然还有闲人。
  “听说死者家属都闹到上面去了，也只有您这样的大少才能摆得平，牛，忒牛！”
  “不就是点钱的事，这年头，只有你关系够，路子硬，财可通神，懂吗？”
  “兄弟们跟着您，还有什么不懂的，你们说是吧？”
  “我可听说那家人都被撞死了，只有一个女儿捡了条命，那可是娇滴滴的美人啊，戚少，关劳jiao所里太浪费了点吧？”
  “就是说啊，戚少，不如弄出来给兄弟们尝尝鲜，反正迟早也是个死，不如先便宜自己人！”
  “那还不简单，等风声过了，想怎么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戚少爷够义气，永远不忘兄弟们！”
  “吵死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温度。
  “谁砸老子！”戚少爷被一团皱巴巴的纸球砸了脑袋，火冒三丈。
  沐木握着一把水果刀，那是午饭时削苹果用的。一旁的地上还有一只整鸡几碟小菜一杯茶，一捧白菊。立起的灰白照片上，沐爸笑得很有书卷气。
  “疯女人，你想干嘛？”
  “虽说丑了点，不过怎么也是女人，不如陪爷们乐呵乐呵？”
  也许是被太阳烤得晕了，也许是病得太厉害了，沐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笑得那么轻蔑。总之，骤然爆发的戾气，将一群人都给吓住了。
  说吓住可能不太贴切，她手里的这一位。已经尿裤子了。
  “疯女……不，美女，你别激动，你先放了戚少，有话好商量。”
  “你要多少钱。只要开口，我给家里打电话，立马就给你送来！”戚少爷的跟班里到底有那聪明的，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沐木没有阻止，只看着手中染血的刀，觉得脏。
  “美女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钱去！”
  “我也去。”
  “我也去帮忙。”
  一会的功夫。人都跑得没影了，就剩下一个脖子上横着把水果刀的戚少爷抖着脚不敢动弹。
  “杀、杀、杀了我你也跑不掉……”
  “无所谓，我没想跑。”沐木笑，手中的水果刀又推进了几分，后来似乎是觉得烦了，干脆一脚将戚少爷踹到了天台边上。再添一脚就得掉下去了。
  戚大少全恹了，语无伦次，“你、你、我、我……”
  沐木觉得好笑，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吧，“你杀了人。又没人管，不如，我带你下地狱好了。”
  那时候的沐木根本谈不上什么身手，病中身体又弱，偏偏这位戚少爷实在没用，简简单单的一刀都躲不过去，鲜血顺着颈边的豁口流下，溅开碗大的花。
  戚大少捂着脖子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惧，“我求你，别、别杀我、我也不想撞死他们的、你父亲……”
  “闭嘴！”沐木发狠的一刀扎去，直取对方胸口。
  鲜血一滴一滴的溅落，有一只素白的手，攥住了刀锋。
  “自杀前还想拖个人下水？你倒是挺多事的。”女人眼露讥诮，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
  来时，沐木检查过天台每一个角落，独独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打哪冒出来的。
  “美女，侠女，救救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戚大少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哪里还不知道珍惜。
  女人手一抖，一张皱巴巴的纸迎风展开，上面一个鲜红的印章在烈日下格外狰狞，“绝症，这就是你想自杀的理由？”
  “我、我记得你，左秀云，你是左家的人，我出钱，再多钱都可以，你帮我干掉这个疯女人！”戚少爷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有钱就能买命，我知道你们左家的规矩！”
  很奇异的，此时的沐木出奇的平静，不管是被人撞破，还是被人阻止，对于她来说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了。
  “你不是要杀他吗？”左秀云一脚将戚少爷踢到沐木面前，“脖颈大动脉，一刀下去就结了。”
  戚少爷的头发被左秀云揪在手里，脖颈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就像一只待宰的鸡横陈在前。
  手上的刀再钝，一刀下去必定见血，沐木却像是受到某种蛊惑，比划了数次都没砍下去。
  “你以为杀人很简单么？杀人是要看着他慢慢流血，慢慢咽气，满手的血污怎么洗都洗不掉，就像这样！”
  左秀云一把夺过沐木手上的刀，刀锋过处，戚少爷的脖颈拉过一条血线，猩红的血汹涌而出，溅了沐木一身。
  “什么是死亡，你好好看着。”
  接下来的事情，沐木就记不清了，仿佛是吐了一地，被人像拎沙包似的拎走了。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宿舍，312晦涩的空气让人直想打喷嚏。
  “为什么救我？你不像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有钱就能买命，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不让你轻易死掉。”在某些方面，左秀云特别诚实。
  “我的命，”沐木嗤笑，“值多少？”
  “不多，至少没有戚家大少的多。”左秀云削了个水果，用的是沐木那把水果刀，苹果鲜红如血，仿佛是专门为沐爸挑的那一个。
  戚少爷的命很多人想要，算上沐木这一笔，左家收获颇丰。
  “自杀这种事，想想就行了，有我在你死不掉的。”
  “保我的命？我可没钱治病。”
  “说到这个，我像是接了桩亏本生意啊。”
  那天之后，仿佛没有什么不同，课照上饭照吃，学校少了一个人也没人查问，就不知左秀云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之后再无交集，而沐木的医药费，渐渐有了着落。
  “左秀云你个笨蛋！”沐木呢喃一声，睁开眼才觉得头疼得厉害。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怎么又回到医院来了？
  “你个笨蛋，总算醒了！”小骨嚣张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沐木的头更疼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沐木问道。
  “还能是哪，那处地下建筑呗，你待的这里勉强算是病房吧，其实说是监狱也未尝不可。”
  地下室没有窗，空间狭小只够放置一张单人床，一道铁门紧闭着，还真有点监狱的意思。
  沐木总算想起之前的事，手术室里，左秀云心跳骤停，她拼命施术，却如泥牛入海，分毫效用都不起。到了最后，最后她……
  “左左呢，她怎么样了！”
  沐木挣扎着起身，却猛地跌坐在床，全身像是被大象踩过一样，脑袋仿佛要裂开。
  “你施法过度，还在虚弱期，如果不好好调理，以后怕是会影响修炼速度的。”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