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淘气      更新:2021-03-16 00:46      字数:5113
  ……其实‘玖木绫’根本就不存?
  无所适从的冰冷寒意直窜上背脊。
  “看起来还是不太明白。”
  绛紫色发梢空中掀起微小的弧度,高杉晋助起步踏至,从容不迫地弯下腰抽出了她手中的那篇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手稿,“‘玖木绫’这个‘角色’,是由为了能顺利潜入江户而一手杜撰出来的啊,绫绡。”
  大脑顷刻停止转动,有一瞬间的无法思考。
  耳畔嗡隆作响,好像似乎并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一般,她游移不定地嗫嚅着,以忽高忽低的混乱声调再度问了一遍:
  “刚才……说什么?”
  对方话语里乞求的意味如此明显可见,呈露无疑的软弱和无助让高杉晋助有些厌恶地一挑眉,明知道她仍期盼着自己改口推翻这些血淋淋剖开的真相,可他却并不打算依着她的意向而行。
  他将手扶搭刷着白浆的粗糙墙壁上,并未看向她紧迫地胶身上的双眼,叙述的平缓语声里空白一片,不给她任何抓住表情的可乘之机,“是鬼兵队的分队长绫绡,最名副其实攘夷志士。而一直依赖的身份‘玖木绫’,只不过是个任谁都可以扮演的‘角色’而已。还有认为抢走了身份的麻理子,只是一个失踪三天后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而派去的‘替身演员’。”
  ……
  他说的都是谎话,十足的谎话。
  她想大笑出声,却无力牵动凝固的嘴角。
  她想抓住他的衣袖,却无力挪动僵直的手指。
  她想声嘶力竭地高叫,却无力振动滞涩的声带。
  洪水般的记忆纷至沓来。
  接到与哥哥一起潜入江户的任务的是她。
  亲手创造了‘玖木绫’的是她。
  被定春吞食后遗忘了真实的‘本’,却又记起了虚构的‘表’的依旧是她。
  ——最终只剩下满眼深刻烙印的叹息。
  “明知道的吧,有多渴望能拥有一个姓氏——好不容易才能站阳光底下,一个置身黑暗里还不够,还要把再拖回泥潭吗,晋助。”
  嘴边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苦笑,她微微扬起凉得透骨的指腹,覆了不断膨胀似欲下一秒就将要炸裂的额头上,嗓音沙哑而干涩,“现如所愿了。”
  一副了然的神情出现面上,独露的一只眼眸看不出半点多余的心态表征,高杉晋助终于转过身来注视着她,“就只是因为‘想要一个姓氏’这样软弱又天真的愿望啊,这么多年来还是没变,绫绡。”
  “啊啊,要说多年不变,不也是一样。”
  玖木绫摇头唏嘘了一声,扼住了手腕感慨道,“为什么当初会接受那个疯狂的计划啊……”
  对方兴味盎然地高挑眉角,“唔,现想要后悔了吗。”
  “……晋助。”
  语气严正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她突然严肃了起来,坐直身体不偏不倚直面向他,“这个世界并不像认为的那样已经朽败腐坏到了内芯,还存着很多足以被称作美好的事物啊。”
  “……原来是这样啊。”
  对她真心实意的劝告所表现出的尽是不以为然,高杉晋助忽地沉下了声来,似欲将森罗万象尽数吞没的扭曲暗色乍现瞳仁中,“作为‘玖木绫’过着普通的生活,已经彻彻底底改造了原来的思想吧。但是不明白——没有了那个的世界,已经不配拥有什么美好了。
  “松阳老师无法看到的美好,就全部摧毁来为他殉葬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放副长w
  这章没看明白也大丈夫,后面有番外来顺叙解释清楚w
  其实谜底也没完全掀干净……所有都挖出来大概还得等下一卷真选组动乱篇啦XDDD
  感谢'Another'的地雷=3=
  ☆、43确认042。
  得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高杉晋助无言地缄静下来,仅余深涩独眼仿佛无尽的漩涡般绞着她。
  玖木绫昂着下巴;紧紧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平淡地与他对视。
  也许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有点儿遗憾,他摇了摇头波澜不惊地移开目光,似乎失去了全部的耐性般往门口走去;手指在搭上把手的一瞬间嘴角倏尔翘起了奇异难辨的弧度:
  “久别重逢;你大概有很多话想说吧;清见。”
  撂下这么一句让人不明就里的话后,高杉晋助再度迈开的步履稳健而有力;分毫不带留恋地走出了门。
  直到这时玖木绫才恍然发觉;就在墙角自然笼罩而成的深浅阴翳中,一道挺拔纤薄的身影孑孓茕立;阒黑的长发与瞳孔交相辉映,与背光的暗隅溶为一体,只在眼底最深处折过一道清冽的凛光。
  下意识地,她抬起了右手,定定抚上横穿腹间的深刻刀口——那是对方亲手种下的标记。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阿绫。”
  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清见语句的尾音自然而然地上挑起了愉悦的声调,笑眯眯地垂手站在原地,离她的距离不远亦不近。
  “……多亏了你这一刀,哥哥。”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柔和微笑,玖木绫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扎眼。她扶着一边的水泥墙壁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径自挪动身体边朝他走去边出言说道,“我想通了很多事。”
  “哦?”
  清见挑了挑眉毛,轻轻眨动了几下长薄的睫翼,偏过头好奇地问,“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想要和我分享吗……在你混迹在那群愚蠢的凡人群落中的那段时期?”
  在他一句话刚刚结束的时候,玖木绫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顿住脚步停驻半秒,一手穿过他肩头的上方按在墙面上,一手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敏捷地拔。出了他腰侧的刀,猛地一个翻腕就用长刀连同他的肩膀一起死死钉在了墙上。
  刀刃深刺进皮肉里卡在骨缝之间,清见尚且还在面不改色地淡笑着,抬起被蜿蜒流淌的血液浇洒而灼热发烫的小臂,握住没入肩头半寸有余的刀柄,慢慢将刀身抽离出来,“唔……你还是跟原来一样爱记仇。看来他们虽然动摇了你原本的观念,但也没有彻底的将你改造成另外一个人呢。”
  “别再抱有那种天真的想法了。”
  长长喟叹了一声,玖木绫滑下手掌按住他肩头血肉模糊的血洞,张了张口劝说道,“你……我们,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是错的,请快些停手吧。”
  “嗯~就算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错,那又怎么样?”
  清见染血的五指扣着刀把,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富有规律的纹路,并不以为意地淡然笑道,“晋助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和一个活下去的意义,他是拯救我们的人啊……那么即使他是错误的,我也会追随他一错到底——我们难道不是曾经抱有同样的想法吗,绫绡?”
  这句话的最后,他鲜见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全名,不同于以往的语气激烈地加重,面容刹那间笑意全无,一片冷黑死寂的眸间却因着提及了一个名字而变得熠熠生辉。
  “‘追随他一错到底’——就是为了这种理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对我拔刀吗,哥哥?”
  语调诘难地质问着对方,玖木绫垂下眼帘掩去目光里清晰烙印的失望,稍敛着嘴角默然别开了脸。
  “那时你的存在已经阻碍了晋助的计划,将你铲除已经成了定局。”清见将手一伸环住她单薄的肩头,缓缓俯身抵住下颌,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与耳蜗,“我已经为你选择了最安稳舒适的死法了啊,那个时候,只要你乖乖死在我怀里就好了……”
  他自言自语般喃喃低吟道,“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现在正在承受的、和未来即将承受的痛苦了吧。”
  “……并不会痛苦了。”
  对对方的断言予以决然矢口否认,玖木绫垂着头感受着他紧贴在胸口的紊乱心律,挽起了一个笑容,“我已经选择了自己将要走的路。与你和晋助的所在不同,是一条能感受到阳光和温暖的路哦。”
  “嗯……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啊。”
  清见忽然抬起了脸,几乎是与她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唇角微微弯了起来,轻声低语道,“你已经回不去了,还没发现吗?”
  ···
  ···
  ——已经回不去了。
  就在被半强迫地软禁在这个她醒来的无名旧屋中的几天里,她一直都在细细地咀嚼回味着这句话。
  她是个攘夷志士——根本就没有立场和姿态待在那个人身边吧。
  那么……要待在这里吗?
  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真正可以被称之为‘生活’的人生,转身继续作为鬼兵队的卍字分队长,再度为了早已无法认同的肮脏勾当而挥起手中的武士刀?
  明明才刚刚对未来抱有期待。
  明明还没有体验够阳光的温度和花草的清香。
  明明还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对那个人说……
  记得当初清见在反锁上铁门时曾经告诉过她,只有能足够坚定地做出选择的时候,才是她可以得到允许离开这个监房的时候。
  ……但是根本无法抉择。
  一面是她所向往却已经无力再度融入的,一面是她所抗拒却不得不遵从的。
  她……
  “喂喂花子,你在哪儿?我带着神奇宝贝来救你了——!就决定是你啦,去吧皮卡多串,十万伏特——”
  “谁是皮卡多串啊!赶快闭上嘴然后给我滚到一边去,你这混帐天然卷!”
  零散的喧嚣声隐隐约约振动鼓膜,听在耳中却让玖木绫如遭点击般从指尖到足踝狠狠地战栗了一下,她蓦地扑到了窄小的气窗前,双手展开抵在嘴边高声呐喊出来,音线因久未发声而断断续续地嘶哑不堪——
  “我在……这里。在这里啊……”
  没让她等待多久,过了一会儿厚重铁门上便传来猛力的砰砰撞击声,紧接着是金石相击的劈砍声,最终被人一脚踹开。
  她看着站在眼前不断喘着粗气的熟悉人影,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我把你的刀带来了,待会冲出去的时候可别想偷懒。”
  对方一扬眉,随意挥手将武士刀隔空抛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般稳稳接住,动作迟滞了少顷便将刀鞘别在了腰间。
  “喂,你还傻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我带你走。”
  见她脚步踌躇着始终没有移动,那人似有不耐地出声提醒,隔着锈蚀斑驳的铁门向她伸出手来。
  她颤抖着抬起指尖,用力握住了那只手。
  ——仿佛攥紧了一个与过去背道而驰的崭新未来。
  ···
  ···
  他们背靠着背边战边退,一路冲出了鬼兵队在江户的临时据点,却在逃离的路途中被追赶而来的攘夷志士们团团包围。
  街边路灯泛起喑哑的昏黄,和着稀薄月光搅拌成黯淡咆哮的泯泯夜色。
  笔直地抬起紧握着武士刀的右臂,落满血泥的硬底皮靴靴尖压着地面猛地一旋。
  被浓稠血雾成霾模糊的目光锐利依旧,透过薄薄额发刀割般削过面前影影绰绰的敌阵,土方十四郎粗重地喘息着挡在玖木绫身前,被自臼齿间升腾而上的烟幕卷着烟草气息模糊了表情。
  身上的真选组队服早已满是凌乱驳杂的切痕,玖木绫双膝因过度脱力而微微虚软,勉强单手倚刀而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庞——余光瞥见满掌的污迹斑斑。
  她攥紧汗湿的手心,怔忡地看着眼前笔挺落拓的背影,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胸腔蓦然一紧,冰冷的四肢百骸被心肺间突如其来的热气蒸得隐隐抽痛。
  “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别什么事情都打算一个人扛,偶尔也试着依靠一下别人吧。”
  青蓝瞳孔漫散扩张开来,他低低地翘起嘴角,鲜见地扯出一丝笑,挪动垂在身侧空置的左手,缓缓捏住了刀柄,双手持刀将豁了口的凌厉刀锋翻向外围。
  嗓音嘶哑而略显疲倦,却仍旧挟带着撕破狰狞夜幕的低沉力道——
  “嘁,看不见吗……我在这里啊。”
  ‘别什么事都打算一个人扛’——这不是她在与他一起对付冲田三叶的未婚夫时说的话吗。
  玖木绫从喉咙深处嗤笑出一声,满是腥膻味的喉间被气流激起一阵咕哝。
  她低垂着头上身躬蜷,被丝丝缕缕从绳圈中漏落的黑色长发遮挡了大半的面容神情空白,不由自主地收拢五指,缓缓包紧了指间被血液涂抹得腥腻打滑的武士刀,唇齿间发出的语声模糊而难辨真切:
  “你是白痴吗,我当然看得见。”
  半晌,她仰起脸来,颊边深刻的刀痕早已干涸结痂,视线斜到一旁尽量不去看拦在面前的男人,发抖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