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3-16 00:45      字数:4789
  这一回,艰难险阻,刀光剑影,也不知能有几分生路。虽说陆小凤从来不是怕死的人,但让他去白白送死,却还是要愁眉苦脸的。
  陆小凤还在愁眉苦脸,窗外却飞进了一只镖,一只绑着字条的镳。
  现在陆小凤不再愁眉苦脸了,他看了字条。
  陆小凤攥着字条,眉目间隐隐似有喜色,一个跟头便翻出了聚源客栈。
  他要去六横岛双屿港!
  一番舟车劳顿无须多说,终于在二十九日黄昏到达了六横岛。
  六横岛不大,远看如堡垒一般,守备森严。双屿港内却是一片祥和,水波平静,流风缓缓。港内停着三艘宁波船,每条都有三十余米,显然是为走私货物所用。
  离船登岸,有人已经等在码头,陆小凤一眼便认出这人是尚樱。
  无论尚樱怎样易容,黄花梨木的轮椅变不了样子,陆小凤自然能认的出来。
  尚樱穿了秋罗罩面金银绸缎长衫,在夕阳的光芒中像燃了暗火,在水天之间显得格外醒目。
  见了陆小凤只是笑笑道:“他在后面寨子里。”
  陆小凤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飞奔而去。
  傍晚,乳白色的晕雾笼罩到蔚蓝的海面上;透过这片晕雾,太阳把它那金色的光芒撒在天地之间,白天的炎热已渐渐消退了,微风拂过海面,象是大自然午睡醒来后呼出的气息一样;一阵爽神的微风吹拂着海岸,将夹杂着清新的海的气息的花草香味远远播送。
  在这暗香浮动中,太阳收拢了自己最后一束光辉,夜已来临。
  点点灯火,照亮冰冷的夜。橘色的光茫,驱除了黑暗,带来了温暖。
  一片灯火中,只有那么一间小房还是暗暗的,不曾燃灯。陆小凤站在屋外,熟悉的感觉,怀念的气息。屋里的人便是他早也想晚也想的花满楼,一墙之隔,幸福是如此的接近。
  然而,陆小凤却迟疑了,难得的很少的迟疑了。
  曾经离去,是为了保护,为了没有人能再伤害他。为了不让他牵扯太深,希望他远离危险。现在事与愿违,难道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将他牵扯进来?现在他似乎伤的很重,难道还要他面对危险?
  陆小凤就这样停在门外,心中一片冰冷,抬起的手怎么也敲不到门。还在犹豫,屋里的灯却亮了,陆小凤忙侧身躲在门旁。
  花满楼提着灯从屋中走出,一身月白的长衫,乌发轻垂,随风而动。看上去轻减不少,只是神采依然,不曾有半分改变。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花满楼在房前石桌坐好,从怀中取出一壶酒,两只杯子。酒是好酒,中原难见的葡萄酒,杯子更是千金难寻的夜光杯。
  月光正好,晚风送爽。
  月下饮酒,本是极风雅的事情。
  此时花满楼却只是将杯子筛满,对酒独坐。
  他在等人,等的是谁?花满楼知道,陆小凤也知道。
  只是这一步的距离陆小凤是如何也跨不出,太多的牵肠与担忧,阻住了他的声,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身。咫尺之间远如天涯,仿佛隔着银河,遥遥不可触及。
  花满楼的眼睛没有焦距,却似乎已经穿过时间与空间射向陆小凤心底。
  期待、等待、最后的却是失望。
  夜不算漫长,却让人心碎。
  清晨天色微明之际,天边最后几颗星依然悬在那淡蓝色的天幕上。
  第一声鸟啼,宣告了长夜的结束,希望的终结。
  是撕心裂肺的痛,是慢刀剐身的痛,是油炸火烧的痛。
  花满楼只有笑,原来如此,心可以痛的这样厉害。
  起航的船哨已经响起,陆小凤颓然转身,神色黯然,雾湿长衫。
  港口单帆小船,已扬帆待发。
  尚樱等在船舷,却只见有陆小凤一人,轻轻叹气,转身进舱。
  船已经起航,陆小凤站在船尾,看着码头渐渐远去。心中空洞,不知魂往。
  便这样离去?曾经种种,如眼前映画,自心淌出。
  回想当年擒霍休,杀宫九,哪一次不是并肩携手,哪一次不是患难与共,却怎知今日??
  情之所至,陆小凤对天长歌:“十年肝胆同行,金凤飞花相随。剑指江湖笑天下,煮酒泼墨欢歌。今朝孤帆扁舟,哪寻曾经笑语。纵横蓝蔚观风云,鸥翔浪卷鱼潜。”
  虽不能聚五音,辨平仄,但胜在情真意切。
  就这个瞬间,陆小凤终于想明白了,何为所需?何为所欲?
  脸上的愁云早已不见,代以兴奋激动的表情。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使用轻功,就这样跳到海里,奋力向岸边游去。似乎只有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才能平复这突然而来的情感。
  船舱里,尚樱平静的拉动帆绳,掉转船头回到码头。
  一会工夫,陆小凤便回来了。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并肩而行,踏风而至。
  虽是彻夜未眠,虽是湿衣滴水,却是神采飞扬,身法轻灵。
  天广阔,海苍茫,双飞启需比翼鸟。
  执子手,许生死,双宿便是并蒂莲。
  (这章有清水和非清两个版本;狼个人比较喜欢清水的版本;这里也便只放了清水的版本。非清的版本;狼放在极乐了;去不了极乐的筒子在晋江也有非清的版本。
  但是要说还是喜欢清水版;非清版不喜勿看;看了勿打。)
  章二十八、海上升明月
  浩瀚无垠的大海上,一艘整洁、漂亮、轻捷的帆船正在黄昏的轻雾中穿行。犹如一只迎风展翅的飞鸟,平稳地在水面上滑行。它迅速而优美,在身后留下一道发光的水痕。渐渐地,太阳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上,尚未收尽的余辉象火焰一般在每一个波浪的浪尖上跳动。
  船头陆小凤迎风而立,扑面而来的海风吹乱他的额发,他大睁着的眼睛看着他们渐渐接近的一片乌压压的陆地,风火岛,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风火岛矗立在万顷波涛之中,带着庞然大物的那种庄严显赫的神气,俯视着将要来到的客人。
  船舱的帘子被人挑起,花满楼从舱中走出。他的脸上飞着一抹可疑的红,是刚刚在船舱门口,尚樱叫住他附耳言语几句的杰作。
  当时,花满楼脸红了,很红。
  当时,尚樱笑了,笑的很像狐狸。
  花满楼看不到,尚樱沉稳模样的人皮面具下那双小狐狸一样的眼睛,弯的很开心,很开心。
  花满楼已经走到陆小凤身边,当然现在花满楼的脸已经不那么红了。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从容,花满楼道:“海景很美?”
  陆小凤笑而不答,却似移性换影一般,人已到了花满楼身后。手臂自然环绕在他腰间,让他的肩膀停靠在自己肩上。将头埋在那浓密绣发中,微一侧脸便可嗅见那耳畔的淡漠幽香。
  陆小凤柔声道:“没有你美。”这本是一句十足的轻薄言语,陆小凤说来却情真意切,不带半分调笑。
  花满楼白净面皮一下子又红了起来,微微挣了几下,却哪里挣的开陆小凤的怀抱。又想到方才尚樱所言,脸上便开了锅,一路连脖子都变的通红。
  陆小凤自然是感受到怀中人的羞涩,却又怎舍得就此罢休。在花满楼颈间轻咬道:“今儿晚上等我来讨债。”
  陆小凤语气暧昧,又加尚樱所言仍徘徊于心,花满楼便是傻子,也听出此间意思。羞的手足无措,指着陆小凤鼻子,一连说了三个你,却也不知如何接口,只得甩袖回了舱里。
  陆小凤也不追,笑着看花满楼满面绯红的冲回船舱。世人都知花七公子,稳重大方,可除了他陆小凤又有谁见过花七公子手足无措,又羞又气的样子?想到这些陆小凤的脸上笑意更浓,四条眉毛也像要飞起来,扬的老高,十足像偷了糖的孩子一般。
  船小心的沿着海岸行驶,最后尚樱将船停在一条隐藏在岩石后面的小溪里,小溪中部的深浅和它开口处的宽度刚好足够容纳他们的帆船,从外面望来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将船小心的隐藏好,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漆黑一片。
  在岸边生了火,尚樱不习惯露宿,便回了船上。这三日皆由她一人驾船,显然将她累的够戗,早早便睡下。
  此时,营火旁便只剩下陆小凤与花满楼。
  陆小凤拉了花满楼到身旁,柔声道:“夜色无边,你且随我四处走走。”
  月亮已经从海中升起,照的大地一片银白。
  柔软的沙反射了月光的精华,也映衬了海的博大与深沉。
  两个身影并肩携手走在海岸边,留下长长的脚印。
  身边是一波波浪花轻卷的沙沙声,脚下是踩过沙石的吱吱声。
  陆小凤难得的十分沉静,他愿牵着这双手走到天荒地老。
  花满楼难得的十分焦躁,十分的难得,甚至比陆小凤难得的沉静还难得。他脑中总是回荡着尚樱那几句话,怀里还揣着尚樱给的药丸和香油。药丸是给自己和陆小凤一人一颗的,说是去寒生热之物,而香油,尚樱说陆小凤会知道怎么用。
  有些事情并非不能开口诉说,只是说了却怕身边之人误会,而且如此请求又要他如何开口?正在思绪纷繁间,一朵细浪拍上身,湿了鞋袜。
  惊奇这忽然而至的湿润,花满楼弓身去触那海水。虽生在水乡,却因眼疾不曾过多接触江河,更是不曾在海水中游弋。花满楼将手整个浸在海水中,感受着不同于河湖的触感。
  海水还带着日间的温暖,一波一波的向自己涌来。
  一双手,一双强有力的手,就这样覆上来,不容质疑,没有余地的将花满楼拉进怀里。
  没有言语,一切已经无须语言来表达。
  花满楼任自己沦陷于火热的怀抱,沾了海水的指落入温暖的口腔。微咸,略苦,是这段情的味道,是这段日子的写照。
  陆小凤放纵自己的任性,将心灵埋于乌发白颈之间,眷恋的味道充满鼻翼。淡香,绵长,是这段情的气味,是这段日子的思念。
  陆小凤的指触摸着那柔软的唇,温度便透过相聚的一点,进行传递。得了指尖的温暖,一抹笑在唇边绽放。这一笑倾国倾城,如星似月,陆小凤却看到笑里太多的寂寞。
  花满楼的手摸上陆小凤刚毅坚强的面庞,描绘出美好的形状。带着海水的手,滑过整个面颊,湿润的却是陆小凤的心。
  紧紧的环住怀中人,将火热的唇贴上,有些微冰冷的唇。
  没有温柔,没有诱惑,十足的疯狂。
  陆小凤永远也不会这样吻一个女子,因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这样的女子。一个能让陆小凤忘我的女子,不曾也不会存在。
  眼前的人不是女子,却让陆小凤疯狂,让陆小凤忘我。
  激烈的吻,充斥着爱也充斥着掠夺,要将眼前的人拆吃入腹。
  疯狂的吻,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直到为了生命的延续才彼此分离。
  花满楼白面绯红微喘着,撑开陆小凤胸膛,似是要阻止又将袭来的新一轮唇舌风暴。陆小凤又启是善罢甘休的人物,双臂环住怀中人腰身,整个人便贴了上去。花满楼不觉略退几步,谁料脚下却一个不稳跌坐入海,连带贴在身上的陆小凤一同扑倒。
  海水尚不及膝,两人跌倒却激起大朵水花。
  湿了衣衫,散了发髻,倾泻的一头黑发垂于胸前,浮于海面。花满楼玉石雕刻而出的面皮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似带雨梨花,似出水芙蓉。陆小凤轻捧了花满楼脸颊,吻上花满楼眉眼。落吻如花,细密轻柔,海水已将满腹疯狂化做一腔柔情。
  于是在朦胧的夜里,无边的寂静中,苍天的俯视下,低吼的他们成就了彼此。
  情事初歇,赤裸着躺倒在沙滩上,放松身心。肆意的炫耀着,年轻而健康的生命。
  海风抚过,一阵凉意,花满楼想起尚樱的言语。忙摸索衣衫,寻出那两颗药丸,和那瓶香油。
  花满楼轻声道:“尚樱嘱咐情事结束,需服此药,可去寒生热。只是这香油到不曾告知用途,只说是陆小凤自然知道。”
  花满楼言语间,带着些许拘泥,微避了头,将那药丸送入陆小凤口中。
  陆小凤大笑着吞下尚樱的药丸,揽过花满楼贼笑道:“我现在便告诉你知道。”
  说话间,已经翻身压了上去。
  章二十九、海滩救人
  花满楼朦胧欲醒的時候,觉得身上有些寒意,天色蒙蒙欲亮,有著曖昧的淡橘色光芒,沙上潮气颇重,卻不觉的冷。昨夜情欲颠狂究竟到怎樣的地步,他竟然在这月下沙上,酣然入睡。身旁男人的怀抱依然火热,紧紧环住自己。
  “醒了么?”陆小凤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受了风寒,还是因为昨夜的疯狂。此时他坚毅的唇,带着溫柔的弧度。
  披挂起湿可滴水的衣物,两人沿着海岸,向营地走去。
  忽然,花满楼安详平静的微笑,在瞬间隐去了,变得说不出的奇特。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花满楼没有回答,抬手指向苍茫的海。那里似乎有什么声音正在呼唤人们的注意。
  陆小凤极目远眺,却只看到灰蒙蒙的天和无边无际的浪。
  忽然间,陆小凤注意到海面上飘浮着一块块破碎的船板。还有各式各样令人想像不到的东西,却全都像是它吐出来的残骨,看来显得说不出的悲惨绝望。
  花满楼终于开口道:“那里有人。”
  陆小凤常常说这世上可以让他完全信赖的东西一共只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