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3-16 00:45      字数:4830
  朱停一转手里的杯子,梨花换成了荷花,早春变成了仲夏。再转,是秋日雏菊,又转是傲雪白梅。
  将四时盛景收于同一块玉牌,不可不称奇。
  玉牌的背面刻着巧夺天工四个字。
  当真是巧夺天工!
  朱停将玉牌从酒里拿了出来,便恢复成不起眼的墨绿牌子。
  陆小凤道:“当真是神奇!”
  朱停道:“世人皆知我师傅是天下第一手巧的人,却不知当年师祖将这鲁班神斧门的掌门令牌传给的是我师叔,笑凡尘,认为他才是天下第一手巧的人。只因师叔十八岁那年,便已一人之力,费五年之功建成了一座院子。那院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院子下方却是仿如迷宫般的通道。更神奇的是只须搬动特定机关,通道方向出路都可根据个人想法而改变。由于所用石材特殊,墙壁里又镶有竹管,通道里面所有对话都会传入一间特定房间,同时在这房间里说话,其他房间里的人也可以听到。”
  说到此处,朱停叹了口气,道:“只是,师傅当年并没有告诉我这院子所在何处,否则我定是要去亲眼看看的。”
  陆小凤道:“我到是听说过这样一个院子,叫翠竹小巢。”
  朱停道:“在哪?”
  陆小凤摇头道:“没用了,已经烧毁了。”
  朱停叹息一声,淡淡道:“可惜啊可惜。我这师叔,不愿涉足江湖只愿游戏人生,得了掌门令牌不久就向南而去,再没有了消息。”
  陆小凤听了朱停的话,没有开口,若有所思。
  朱停又道:“此刻时机正好,我有样东西要让你看看。”
  陆小凤笑道:“是什么好东西?”
  朱停道:“你且随我来,一见便知。”
  章十九、路途
  天下第一关榆关(山海关古称)枕山襟海乃是京师屏翰、辽左咽喉。是长城的东邵起点,在此处长城与大海交汇,碧海金沙,天开海岳,气势磅礴。
  榆关说是关其实却是城,土筑砖包的雄伟关城。
  整个城池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有四门:东门面向关外,叫镇东门;西门对关内,叫迎恩门;南门面海,称望洋门;北门临北疆,称威远门。
  这不大的城里云集了各色人物。
  除了常年驻扎镇守关外的5万官兵,山东牵来的屯民,再有就是南来北往的商客,身系要案的凶徒和游荡天涯的浪子。
  对于后一类人来说,出了这关就代表着自由、希望和新生。
  正午,七月的烈日灼烧着大地,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
  迎恩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大都是等着验过封传,便可以入城出关的买卖人,也有零星的单身行者。
  现在不是皮货草药交易的旺季,没有庞大的商队,生意人做的多是胭脂茶叶之类的小本买卖。或挑条担子,或牵匹老驴,出了关便逐村叫卖,既是伙计又是老板。
  树阴下,有人摆了茶铺,商人们便三三两两的聚在此处。
  这样一群人中,一个着月白长衫的公子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虽是满面的疲惫,一身的风尘,却掩不了他比德于玉的温润气质。
  八天,花满楼不曾休息,马换人不换,日夜兼程。
  目的只有一个,要早一刻到达关东宁左白家祖宅。
  他不眠不休,只因心底时刻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他不愿放缓脚步,只因稍一停歇便被思绪包围难以脱身;他心急如焚,只因最近江湖上打探不到陆小凤半点消息。
  白家血案,他能抓住的唯一也是最后的线索。
  出了镇东门再向东100里,便是宁左,关东最繁华的城市。
  落日西斜,晚霞绯红。松涛轻摇,金辉照地。
  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街巷上人流穿梭,路边的摊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摆的极为热闹。叫卖吆喝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成群的娃子追跑着,领头的手里举着木剑,啊呀呀的喊着什么,后面的便也跟着喊叫。
  许是耍的太欢,几个孩子撞在一起。有个年纪看着小些的,被这么一撞,跌到了街的中间。
  而此时,一辆飞驰的马车正好经过。
  赶车的拽紧了缰绳,马儿却是一时难以停步,仍拖着车子向前奔跑。跌倒的孩子似乎是被吓傻了,呆坐在路中,竟是忘了逃跑。
  路边的人们不由惊呼。这孩子,眼看就要丧身马蹄之下。
  就在这千斤一发的时候,车后面突现一骑。
  马上的人,一袭月白色长衫,只见他腾空而起,后发而先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马车驶过,那人早已回到马上。而跌倒的孩子已经安坐在他的怀里,毫发未伤。
  刚将惊魂未定的孩子从马上放下,一个妇人已经从人群中扑了出来,喊着:“狗子!狗子!怎么了?”声音焦急,显然是孩子的妈听到了这边的惊叫赶了过来。
  这时,狗子终于惊醒过来,哇的一声,哭着扑到妈的怀里。
  狗子妈道:“狗子乖,狗子乖!不哭,不哭。妈妈在,快让妈看看伤到没!”边说边翻开儿子身上衣服,见并没有伤痕,才放下心来。
  抬头看到儿子的救命恩人,世家公子模样,唇角含笑,眉目清秀,优雅大气。
  狗子妈忙道:“谢谢大人救命之恩!谢谢大人救命之恩!狗子,还不赶快给你恩公磕头!”
  狗子赶忙下跪,磕头。
  公子扶了狗子道:“不用谢,不过是举手之劳。”
  狗子妈道:“敢问恩公贵姓,以后也总算有个纪念。”
  公子道:“在下免贵姓花。”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好儿,人群里发出一阵阵赞叹声。在人们的赞叹声中,花公子早已骑马走远。
  方才早已驶远了的马车,不知何时又转回了头,停在路边。
  花公子走的远了,车上的人才撩了帘子。
  对赶车的道:“今儿个就在宁左歇了吧。许能碰上好彩头。”
  赶车的惊魂未定,也盼着能歇歇。
  赶忙吆喝道:“就听爷的,今儿个宿宁左。”
  这位花公子,当然是花满楼。
  花满楼离了人群,才抬起刚才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摇了摇头,果然是流血了。刚才在他救起狗子的一瞬间,忽然感到一阵晕旋,身形一懈,没有完全避开马车,弄伤了左手。
  自己果然太勉强了么?花满楼不由得将好看的眉皱起。
  然而现在已经到了宁左,白家的祖宅就在不远处了。
  花满楼不愿多想,夹了一下马肚,加紧赶路。哪怕他现在是真的很疲倦,但只要他还能坚持,他就不想耽搁。
  骏马奔驰,风从耳边刮过,往事浮上心头。
  这条路,花满楼并不陌生,他曾走过,就在一年八个月前。他随着花家的迎亲队伍,来这里迎亲。
  一年刚过,两年未到,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这种感觉不好描述,但却足以让哪怕是最开朗的人哀声叹气,心烦意乱。因为这种感觉里,不仅仅有悲伤,更有人面对命运变换时的无力和渺小。
  花满楼深深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够总是这样沉浸于往日的变故。他提醒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无法改变,只能努力的面对现在,保护未来。
  惟有这样,才能快乐;也惟有这样,逝去的人们才能走的安心。
  章二十、初查血案
  夕阳撒金;高墙斜影。
  宅子还是那曾经的宅子,已没了往日的人气; 门口威武的石狮显得孤单落寞。黑漆的大门上贴了刺目的封条,旁边守着两个威武的衙役。
  花满楼在白家祖宅前勒了马;翻身跃下。
  还不曾接近;大门的衙役便喝道:“大胆,没看到张贴的公文么!此处乃命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花满楼道:“这位官爷,恕在下身有眼疾,确不曾看到公文。”
  衙役道:“大胆刁民,竟然信口雌黄。世上,哪有你这般的瞎子。”
  花满楼笑了笑,正待开口。
  旁边年纪稍长的衙役却忽然想到; 前日,县令老爷确曾接到飞鸽传书。白家的女婿,江南花家的七公子不日将至。
  而这花七公子便是天下最有名的瞎子…花满楼。
  现在,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公子,颇为面善。 依稀记得一年多前,花家迎亲队伍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也是这么位仪表堂堂的公子。
  可惜当时场面盛大,人又多,他也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并不曾看清;现在心里便打起了鼓。要知道花家的公子,可是连县令老爷也得罪不得的人物。
  赶忙上前撤住正要进一步发作的同伴,鞠躬作揖赔笑道:“敢问阁下可是姓花?”
  花满楼淡淡道:“正是,在下姓花名满楼。”
  刚才还蛮横的一塌糊涂的衙役一听是花公子,忙换了嘴脸,满脸堆笑道:“花公子,刚刚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花满楼道:“在其位谋其事,这本是应该的。花某自是不会怪罪。”
  那年纪大的衙役听不出花满楼话中喜怒;赶紧解释道:“花公子,实不相瞒,并非我们逞凶。只是这白家的案子,牵扯人命甚多,惊动了上面的两场公公。公公们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入内,我们小小的衙役;实在是不敢不听啊。花公子,您若想入内,前面2里便是衙门,管事的公公和县令老爷皆在。您请了文书来,我们也好做些。”
  衙役话说的诚恳,花满楼也不想难为了他们,况且他还有事需要找那县令老爷;便点头去了衙门。
  这里的县令老爷,王柳,花满楼是知道的。
  当年,迎亲的喜宴上,这位爷也是坐上之宾,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见面寒暄了几句,便引着花满楼见了东厂派来的公公,魏忠。
  那魏忠四十多岁年纪;长的高大肥壮;一双眼睛却小的如绿豆一般;一看便知不是什么贤良之徒。见得花满楼一双小眼;直放绿光。没说几句话便拉了花满楼的手;满口贤侄的叫; 又是安慰;又是节哀。
  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花满楼虽有不悦,却也不便多说。
  只借着将白喜来的骨灰交给王柳的机会,抽出手来。
  白喜来客死他乡,此番花满楼不远千里将他的骨灰送回故土,也算得叶落归根,尽了做女婿的孝道。
  花满楼借此将话题转到白家血案上;细细询问起来。此番他前来白家祖宅明里是送归岳父骨灰,暗地里确是要查白家血案,寻找陆小凤下落。
  魏忠,见花满楼关心案情,便叫身边小太监将案卷本子送上来,摆明了讨好意思。
  厚厚的案宗由两个衙役抬上,足有20卷。
  因花满楼身有眼疾;不方便阅读;魏忠便让个小太监挑着花满楼关心的地方读。自己则在一旁补充说明;顺便添油加醋炫耀自己;勇猛无敌;才智不凡。
  听小太监朗诵卷宗;花满楼暗暗感叹;厂卫办事果然厉害。
  现场每点细节皆记录在案,每个人的身家背景也有详细记载。案发时,白家仆役,下人的身世都没有逃过厂卫的搜索。不过纵是这样一支手眼通天的精兵强将,面对这案子现在也已陷入困境。
  当日关东地区一夜间共发生了六起命案,共有七十六人死于非命,算上死在花家的白喜来和白春雪,共是有七十八人丧生。
  凶器皆为淬毒银针,看来是同一群凶手所为,之所以说是一群,而不说是一个,实在是六个案发地距离都颇为遥远,凭一人只力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
  但是,凶徒手法完全一样,在现场又几乎没有留下线索,可见其组织之严密,计划之周详。
  以一人之力;面对这样一群凶徒,便是再聪明多智的人也是凶多吉少。所以花满楼现在很忧心;不是忧心别的;而是忧心那已经失踪多日全无消息的陆小凤。
  想到陆小凤;花满楼好看的眉;皱做了一团。
  见花满楼眉头紧锁,魏青便讨好道:“花公子,如此关心丈人家的案子,孝心真是可感天地啊。”
  花满楼苦笑摇头。
  魏忠道: “这案子错综复杂;并非一时冥想可以解决的。公子若是不介意;明日在下便陪公子去现场看看,也许可以发现新线索;也未可知。只是这凶宅的煞气大了些;在下不时便安排道士;和尚前去化了。免得沾染了公子。”
  花满楼却轻轻摇摇头道:“谢谢魏公公好意,在下只是路途上舟车劳顿,有些困倦。盼望早些休息,对于查案这样的事情,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却并无意插手。”
  魏忠忙道:“既然花公子倦了;便请赶快休息吧。”
  王柳也附和道:“是啊,公子远道而来,自是倦了,还当早些休息。只是我们这里是小地方,自是比不了花家的舒适,还是请公子多担待。”
  花满楼道:“劳烦了两位大人还没道谢,又怎敢多做挑剔。”
  单进的独院方位极好,三间的北房想是平时备着用来招待贵客的。内里的布置陈设也是走了奢华的路子;全不似边关外城镇。
  檐廊柱枋间为镂空云龙套环,枋下云龙雀替,皆饰浑金。位于东西两厢间的堂室,上饰镞花蝙蝠圆寿字天花吊顶,甚为堂皇。
  因着东厢已住了魏忠,花满楼便被安排在西厢住下。
  西厢东次间开门,光面棂花槅的门板,镶着双交四椀亮子,门左右下砌槛墙,上安直棂吊搭窗。
  屋内,下人已为花满楼备下沐浴热水,替换新衣。
  谴退下人,退衣入水。温热适宜的水里,花满楼让自己尽量放松,驱散连日疲惫。
  章二十一、夜探凶宅
  此时因着水雾蒸腾,房中景物显得分外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