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煌惊诧的双眸映着火焰，喃喃自语道：“似乎是虚像，不是真的……”
  这声音继续道：“……‘清气’上升为天，‘浊气’沉降为地……”
  “应该是盘古的元灵遗留下来的过往残存。”王蓬絮点点头，跟着猜测道。
  “……精、气、神分化……伏羲、神农、女娲……灵力溢散……水、火、雷、风、土‘五灵’……盘古之心悬于天地之间……神树……生命之源……”
  断断续续，语句虽不连贯，却也能听出个大概，跟南宫煌之前所讲的如出一辙。“这……似乎是开天辟地的□□过程。”他抚着下巴，颇为肯定地点点头。
  “……先有神而天地失衡，神不得交合繁衍……后有人兽而死生失衡，而生鬼……神之失道而生魔……人兽征伐而生妖仙……‘无’为圆满……混沌开而失衡始……‘过’为非……兴盛必致混乱……”
  “无”为圆满，“过”为非，兴盛必至混乱……
  南宫煌若有所思的听着，半晌，才沉吟道：“这和蜀山前辈的留言差不多，似乎都是在说天人交感，六界平衡。”盘古之心，可以说是地脉的核心，想这一路走来，地脉也好，人间也好，无不在强调着平衡，强调着六界的和谐共生。天道，就是那么公平，无情无心，循环往复，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温慧盯着那熊熊火焰，心中忽感惆怅。六界本该都是同源的，原就没有人和妖的分别，娘这么多年，自己这么久以来，又是在苦恼什么、执着什么呢？
  “道理虽然简单，可真正能看透的人却不多……”王蓬絮轻轻地摇摇头。
  南宫煌点头同意，心中也是感慨万分：“是啊，掌门十几年来兢兢业业经营蜀山，却没想到蜀山过于壮大会危及妖界，同时也会危及蜀山本身。涸泽而渔……虽然事情不同，道理却相似，若妖孽全无，蜀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剧烈的地动袭来，裹挟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像是忠心耿耿的守护者，突然发现了不速之客的闯入，而震怒不已。三人暗暗催动真气，才勉强稳住身形，凭借着长久的临敌经验，断定这次的敌人定然非同一般。
  “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快出来！”温慧握紧长枪，警觉地看着四周。
  “盘古之心，不得擅入！”干脆而冰冷的声音好似自头顶上方传来，不复盘古元灵原先的悠远和混沌，气势逼人，震得脚下土地此起彼伏。
  “你是什么人？”南宫煌四下张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厅，大声问道。
  “盘古元灵，守护。护法尊王。”那声音冷然道。
  “出来！本姑娘不怕你！”温慧见对方鬼鬼祟祟地不现身，长枪挥舞，凌空挑衅道。
  那自称护法尊王的人却并不出现，只听他缓慢而低声道：“灭绝空无混沌”
  伴随着响彻耳畔的声音，强烈的白光自脚下腾升而起，闪耀着，覆盖了周围暗红的场景。三人本能地盯着脚下的法阵，五灵运转，那轮廓正是同地脉大厅的地面如出一辙。待光线渐渐暗淡，周遭复归于平静，盘古之心的景象不复存在，熟悉的灯光晦暗不明，五扇不同颜色的门静静的立在周围，不偏不倚——正是地脉大厅。
  “啊呀！怎么回事？”南宫煌狐疑地查看着地面，原先中间那个亮闪闪的白色法阵已经消失无踪了。
  “盘古之心关闭了……”王蓬絮盯着地板若有所思道：“应该是护法尊王把我们传送出来的。”或者说，是赶出来的……
  “咦！是这里？！”温慧疑惑，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会被传送到未知的远方，此时却见回到原点，不由得有些安心和惊喜。
  “就这样？”南宫煌不解地看着几扇大门，或是烈火熊熊，或是雷阵闪闪，或是水波流转，或是旋风阵阵……他诧异道：“所有地脉都打通了，应该恢复原状才对啊，怎么——”
  话音未落，便听“轰轰”几声，雷、风、水、火、土五扇大门尽数关闭，上面原本的各种动态也随之隐去。那不是一种突然的消失，而是好似从来都不存在的一般，本应如此。
  霎时间，天和地突然安静下来了，地气的下降，天气的上升，天地间原本的冲撞就在一种奇妙的沟通流动化解开来，天地通泰，也许，这就是阴阳二元的和谐与互补。
  “啊！一定是大功告成了，感觉到了吗？”南宫煌兴奋对她们道：“风水的流变完全不同了！”他静静的立在原地，此刻是一种相对的沉静，空气在平稳冲流动，没有这份静、这份稳，也决计体会不到原先，不论是地脉还是自身，都有多么地喧嚣与躁动。
  原来，盘古开天辟地后血肉发肤化作人间万物，犬齿化作护法尊王，永世镇守连接天地的枢纽——盘古之心。而护法尊王本身并无思考之力，唯一意志便是对于任何闯入盘古之心的外人抱有强烈敌意，势必予以驱逐。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南宫煌迫不及待地对温慧和王蓬絮道。这可是他们的劳动成果，而此刻，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享受这份胜利的果实。
  “我……我……”王蓬絮突然面露难色，后退了一小步，别过头不愿意看到南宫煌和温慧的目光。
  62）曲罢不知归何处
  南宫煌心下了然，看着她窘迫的背影，柔声道：“絮儿，你要回家是不是？那么就再见了！”边说，边对温慧若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梢：“是吧，温慧。”
  “啊？什么啊……”温慧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南宫煌对她眨了眨眼，示意着此时王蓬絮垂头丧气的背影，她猛然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附和：“哦！是呀、是呀！”
  “你们……”王蓬絮头垂得更低，小声嗫嚅道：“你们明明就知道了，还这么说……”
  “我们知道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温慧摇头装傻。
  南宫煌笑道：“只有你亲口告诉我们，我们才算‘知道’，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们就永远不知道。”他语气平和，充满着体贴和关切，不像小孩子一般只顾自己的好奇而问东问西。
  温慧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着他。几个月下来，这张清俊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初见时的稚气，变得更加沉稳；那双眼睛依旧那般清亮，却多了份深邃和宽容，令她的心中一阵悸动。从前，自己一心只想嫁大英雄，可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是“大英雄”……
  南宫煌忽而转头看她，眼神交汇间，她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微微一热，目光一触即离。
  他勾了勾嘴角，莞尔一笑，并不在意。
  “煌哥哥！你……和以前有点不大一样了。”王蓬絮认真地看了南宫煌一会儿，忽而微笑地看着他。
  “哦？”南宫煌好奇地偏过头，问道：“有什么不一样，你说说看。”
  “嗯……”王蓬絮打量着他，想了想，道：“更像大人了，给人很安全，很安心的感觉……”
  “唉……”南宫煌低头长叹一声，语气似是无奈、似是自嘲：“最近烦恼愈来愈多，似乎有许多事等着本大仙去了解，去做决定。其实谁都想当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但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很多事情，逃避不是办法，要勇敢面对才行。”
  人终究要褪去拙稚走向成熟，扛起沉甸甸的责任，只是这份责任感虽沉重却并不悲哀，反而会因为投入其中，勇于面对，而获得自我实现的巨大喜悦。这种喜悦与儿时的单纯快乐不同，它凝聚着血与泪，会带给人前所未有的满足与骄傲。不管怎样，这种蜕变，不是源于苦难的折磨，而是因为可遇而不可求的阅历和造化，何尝不是一种殊为难得的幸运？
  而且，也正因为会为了选择去负上责任，才有权利去争取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和……喜欢的人。
  “絮儿……”王蓬絮静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下了决心一般地点头道：“嗯！絮儿愿意说……其实……其实絮儿就是‘桃子’，絮儿怕你们瞧不起……”她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虽然是对着朝夕相处的伙伴，但是坦言自己最大的秘密还是有些紧张。
  “怎么会呢？我们是朋友啊！”南宫煌无所谓地笑笑，反问道：“你这样想才是瞧不起我们呢，对不对？”说着，对温慧使了个眼色。
  “对、对！”温慧这回看懂了，乖乖地跟着点头。
  王蓬絮看着他们俩，抿了一下嘴解释道：“絮儿的修为还很浅，在蜀山这种灵力充盈的地方不能维持人形……”
  “没关系，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会保护你的！”温慧想起自己之前在她原型的时候，几次都要捉她；而一开始见面也总是怀疑她的来历，但是她仍旧一路帮着自己，甚至蜀山故道的时候，也多亏了她救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留下来，这次别躲开了！”
  “这次不行……”王蓬絮摇摇头，眼神为难而又坚定：“絮儿要找个适当的地方修炼，絮儿已经承诺过别人了。”
  “那好吧，下个月十五，我们要去里蜀山帮星璇，你一定要来！”南宫煌也不勉强她。
  “好！”王蓬絮轻松地一笑，“煌哥哥，温姐姐，再见—”话没说完，只听她“哎呀！”一叫，粉光一闪又变回了小桃子。
  桃子“哼哼”两声，震动小翅膀，头也不回，颇为尴尬地飞走了，逗得温慧和南宫煌暗暗偷笑。
  “再见！”温慧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要加油啊！”
  灿烂的光透过洞口照进黑漆漆的山洞，宛如一种带着希望的召唤。南宫煌和温慧忍不住加快脚步，扑向那道光。
  清明的空气无一丝杂质，吸入胸肺间馥郁芳香，是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刺眼的光芒晃得眼睛一痛，待天地大开，光明顿降，便是一幅如般诗的景象。
  宏伟的蜀山，恬静而威严，依旧高耸入云，悬浮在苍茫的青天之间。
  遥望远处，山色空濛，烟岚缭绕，由近及远，连绵的山都纳入视野之中，若隐若现，远处江河如同白练，蜿蜒于千峰绿野之间，轻轻铺展，无论沉睡或者苏醒，都绵绵不绝的倾泻出让人叹为观止的折服。雾霭飘渺，一行仙鹤直飞入天，一时间，仿佛身在画中。
  南宫煌静静地看着，即使这是他从小到大看了十几年的景致，也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地脉失衡，此刻方能恢复如初，是他长久奔波不辞辛劳的成果。心里一动，忍不住瞟了瞟身畔，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也成了他眼中唯一的风景。
  相看好处却无言。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唔～～”温慧并没有察觉注视在自己脸上那滚烫的眼光，只是感叹这清旷超俗的风景，点头笑道：“这个样子还差不多，跟我想的一样。咦！”她突然发觉了什么似的回头，惊道：“洞口不见了！”
  这会，身后哪还有地脉洞口，只剩一面普通的墙壁，上面缠绕着蔓蔓青萝，竟有种说不出的自然，像是这地脉入口从来都不存在，也无言地暗示着地脉任务的彻底终结。
  南宫煌道：“我们快去找掌门，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好。”温慧知道他这一段时间都是为着这一天，此时定是恨不得像絮儿一样，背后生了一对翅膀飞过去，便也加快脚步往后山跑去。
  一路上，蜀山的弟子们见了他们却无预想中的惊喜和感激，只是一个劲儿地为着蜀山的恢复而感叹，口中多对掌门和殊明仙人赞不绝口。
  两个心中急切，来不及多做计较，径直向无极阁跑去。
  “掌门！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南宫煌刚踏进无极阁门口便欢呼雀跃。
  徐长卿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们。此时他原本紧锁的眉间已经舒展，薄唇微微勾起，颔首微笑道：“我早已知道了，地脉打通后已经恢复原状，殊明仙人也被册封为‘镇狱明王’永镇锁妖塔，蜀山这一劫算是平安度过，你功劳不小啊。”他对着南宫煌，认同而鼓励地点点头。
  “师父没跟你说清楚吗？那个殊明其实是有阴谋的。”南宫煌听他口中还称呼殊明为‘仙人’，禁不住微微一愣。
  徐长卿轻叹一声，似是不想多追究，摇头道：“过去的是是非非，不必计较太多，现在锁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