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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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 更新:2021-03-16 00:35 字数:4841
“嗯……这个……命数平平而已……”南宫煌支支吾吾,有意回避丝缎担忧的目光。
哥哥的八字,岂止是不好?实在是命运乖蹇,磨难重重,莫说富贵显达,就是顺利的长大成人,都已是十分困难了……
南宫煌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心血来潮,面对两人期盼的眼神,也只得信口诌了句模棱两可的签词:“马上英雄展玉鞭,清高名誉世间权,逍遥快乐神仙客,紫衣荣华美少年。这个……还好啦……”
“哎~”丝缎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周赤炎却看出了些许端倪。他漫不经心地握着手中筷子,眸光微垂,似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方淡淡道:“命数这种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易经,一方面助人因应特定状况,同时也提醒人"世事无绝对"的定理。毕竟人还是拥有主动抉择的能力与责任。人世的吉凶祸福,一半是由时与位决定,就像一些命中注定的客观条件;而另外一半,则取决于当事人对自己时与位的认识,以及由此而采取的回应行动。这样,当卦辞爻辞揭示吉凶时,人还有后续的修正或改变命运的弹性空间。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算了个凶卦,终归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对、对……”南宫煌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尴尬地爬了几口饭,连连附和。
“多吃一点,饭还有,我再帮你添。”丝缎热情地接过南宫煌手里的碗,爽快地添了一大勺饭。
“谢谢……”南宫煌小心地接过。
“不要客气,”周赤炎淡淡地笑道:“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嗯……”
烛火摇曳,如同回音,隐去无言的惆怅。
用罢晚饭,南宫煌一个人站在丝缎为他准备好的客房里,怔怔地发呆。
被褥铺的很整齐,微弱的烛火把窄小的房间烘托得很温馨,跟普通的民居没两样。
忽的门帘一动,却正是周赤炎。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南宫煌,像是早就猜到他不会乖乖地睡觉,淡然一笑,道:“怎么还不睡?”
南宫煌挠了挠头,老实地答道:“睡不着。”他隐隐猜到了周赤炎会过来,他是千年狼妖,早就洞悉人情,跟他玩心眼,肯定是行不通的。
周赤炎静默了半晌,对上南宫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感觉得到我们有血系之亲,你不会害我们。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我还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你弄不明白,你是不会走的。”
“也许是……我、我不知道……”南宫煌手忙脚乱,“我只是……我只想知道一些事……”
“你已经知道够多……”周赤炎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有所隐瞒,“我原本是狼妖,有上千年的修为,虽然能变化成人,但是我还是喜欢以动物的姿态出现。人如果待我好,我会报答他,如果待我不好,我便惩罚他,直到我遇上了周赤炎。”
“就是真正的尚书公子?”
“对!我们感情很好,他是唯一平等待我的人,既不怕我,也不鄙视我。后来他因为救我溺水死了,我不忍见他父亲伤心,便变化成他的样子……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南宫煌继续问道:“你是怎么从锁妖塔出来的?”
周赤炎点点头:“就是刚刚我所说的那位恩人设计放我出来的,事关他人隐私,我就不便多说了。”
南宫煌心里一阵恍然,煊者……萱也……原来如此。
静静的卧室,晦暗的烛光映照在两人忽明忽暗的脸上,二人像是有默契似的,久久都不言语。
南宫煌纠结了一阵,终究还是将心底最大的疑问抛出,小心地对周赤炎道:“你……是真心喜欢相国小姐的吗?”
窗外的石榴花很美,花瓣很薄,在月色之下,红的很清丽,殷殷的一大片。榴花照眼明,就是这样子。
“看来你知道不少……”周赤炎出神地望着那树榴花,眸光却黯淡至极。须臾,终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声音变得低哑:“‘情’之一字,对于我们妖来说太奢侈了,无论亲情也好,爱情也好,我付出两次,两次被背叛。不如接受别人更长久些……”他顿了顿,若有所指地看着南宫煌,“你也一样,小心不要重蹈我覆辙。”
南宫煌心底一震,继而感到一颗心闷闷地往下沉。
接受……
就像你对丝缎吗?
他顺着周赤炎的视线,望向那窗外榴花。两个人,似乎都透过这鲜艳熟悉的颜色,看到那个魂萦梦牵、巧笑倩兮的丽影。
却不知,是否是同一个人。
南宫煌思绪纷乱,那……她呢?她,也会这样对他吗?
兀自神游间,眼前的花团越来越艳,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越燃越旺,又像是殷红的鲜血,将眼底全部浸染……
南宫煌熟悉这血红,更熟悉身体这股巨大的牵引之力。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周赤炎大喊道:“爹!”
“你说什么?”周赤炎双眼瞪得极大,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
忽的,整个房间如同坍塌一般剧烈震动,门帘后透出冲天的火光,继而便传来丝缎惊恐的尖叫和婴孩声嘶力竭的啼哭声。
周赤炎还来不及询问南宫煌,双眼便露出了比之前十倍有余的惊恐:“……不对,这是……不好!!!”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边,喃喃道:“是他!……他找上门来了!他、他怎会出来的?”
南宫煌想上前询问,却感到那股力道愈来愈猛,活脱脱地要把他从这里世界扯离。
“爹——”
不要……
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很多很多的事情没问清楚……
可是梦却不再给他机会,眼前的景象定格在周赤炎惊恐的脸上,血光在极度璀璨之势渐渐暗淡,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洞。
那血魂姬,是异族供奉的邪神塑像,每年都需要用人血祭祀,年深日久后具有灵性,常常利用法术令人陷入梦境,然后吸取人类鲜血以维持自身灵力。终因其杀人过多而触怒神灵,神界遂派神将前往捉拿。因血魂姬精通幻术,神将虽将其重创,却被它逃脱,而血魂姬经此一役后再不敢公开作恶,人间遂失去其踪迹。
“啊……”南宫煌睁开沉重的眼皮,挣扎地坐起。四周的景物依旧,他们仍是在昏暗的地脉里:“这里是……啊!回来了……真想永远不回来啊……”
心有所系,便不会停留在永恒的梦中。
梦里感觉如此真实,可跟"真"的真实相比,却空灵飘渺,没有那股真切的存在感,连空气都是沉重的。梦中可以随着意念和希冀自由地倘佯。只是一回到真实中来,那份沉甸甸的惆怅和失落感却久久挥之不去。
视线逐渐清明,面前的不远处,一绯一粉两具娇弱的身躯正沉沉地躺在那里。
“咦!温慧?!”
“絮儿!你们怎么了?”
27)闺中心事几万重
那一身榴花般的红裙,静静地躺在那里,近在咫尺,也熟悉之至。
只是,那原本明艳照人的色泽,此刻映在南宫煌的眼里,竟是有些触目惊心。他默默地望着温慧的俏颜,她此刻双眸紧闭,眉间紧蹙,显然是陷入了沉睡。
南宫煌一阵恍惚,脚步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她。
“嗯……”正思忖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低喃。
“絮儿!”南宫煌循声望去,转过身跑到同样熟睡的王蓬絮身边,试探地想唤醒她。
“不要欺负我!不要……”王蓬絮闭着眼,平时的柔声细语此时变成了尖声的呼喊,透着浓浓的惶恐。
“絮儿?”南宫煌狐疑地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肩,“你怎么了?”
“我不是怪物!”王蓬絮全然没听见他的话,犹自陷入自己的梦魇,绝望、不敢一般地质问道:“我和你们大家是一样的,为什么看不起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害过任何人!”
怪物?“絮儿,你醒醒……”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南宫煌心下有些着急。血濡姬攻心的法力太过高深,若是真应了她那句诅咒——“沉睡在梦境中永远不醒来”,那可就危险了……“絮儿!”思及此,南宫煌不禁加重了语气和手里的力道。
“煌哥哥……”王蓬絮沉默了一阵,像是听见了南宫煌的声音,呼喊转而变成了低声的乞求:“我们两个是一样的,是不是?你不会看不起絮儿,是不是?”
“是!絮儿……”南宫煌连连点头附和。这会他只想赶紧叫醒她,却来不及多思考她口中所坚持的“一样”是指什么。况且,王蓬絮在他的印象里,向来聪明乖巧,善解人意,又娇俏可人,要说“看不起”她,他也实在没这个资格。
“所以……”王蓬絮忽而又娇羞般地低语,带着想寻求肯定的不安全感,小心翼翼地继续道:“絮儿要做你的新娘,你不会不要絮儿的,是不是?”
“啥?!”南宫煌愣了一下,盯着王蓬絮梦呓的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从不知道王蓬絮对他有这个心思,若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大梦方醒而导致耳朵不灵光。
只是,南宫煌还未来得及回应什么,便紧接着听得王蓬絮继续带着惶恐,带着羞涩,宣誓一般地一字一句道:“絮儿要、一辈子对你好,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你喜欢吗?”
语气虽不至于卑微,但也带着无尽的讨好。
南宫煌缓缓站起身,心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缠绕。
他承认,此刻心底有一股虚荣的窃喜蔓延开来,但原本的那股挥散不去的惆怅却越来越浓。意识,尤自沉浸在刚才的前尘忆梦中尚未完全清醒,此时王蓬絮的模样却与自己梦中牵挂的那个人,竟然惊人的一致。
“虽然我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歌,长得也不漂亮,但是我喜欢你的心情,不输给任何人!”
熟悉的声音言犹在耳,“我……”南宫煌心口微疼,望着王蓬絮清丽的脸,此刻充满任性和不甘,却愈发地与梦中丝缎的那副执着的神情紧紧重合。他呼吸一窒,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喜欢!”
但接下来,王蓬絮却没有因为他的应承而满意,此时她声音突然变得急切而焦灼,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蛮横与霸道:“不要!我不要你喜欢温姐姐,不喜欢我!”她顿了顿,透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助,和心底难以遮掩的怨气:“你每次跟她说话我都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我不要……孤零零一个人……”
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尾音她已似在啜泣。
“如果我长大后比相国小姐还漂亮,你会娶我吗?我不要名分,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絮儿……”南宫煌慨然一叹,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仍旧昏迷的温慧,不知说什么好。
王蓬絮此刻却突然身子一抖,紧闭的双眼也随之睁开,正看见站在身畔的南宫煌,“呀!你干什么?!”她霍地站起身,渐渐恢复清明的双眼带着不安的警觉。
“你醒了。”南宫煌尴尬地笑了一下,只得不动声色的陈述事实。
王蓬絮却愈发地敏锐,大眼睛一刻不离南宫煌的脸,追问道:“你刚才在我身边,听到我说梦话了吗?”
南宫煌心虚地别开眼,突然觉得一向温婉好说话的王蓬絮,此刻竟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敏感。他不由得懊恼地挠了挠头,想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不料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结巴,连连摇摆的双手也暴露了内心的慌乱:“没、没说什么,反正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梦话,我也听不大懂。”
“哦……”王蓬絮不再看他,常常睫毛垂下,右手纤长的食指对着南宫煌的胸口轻轻地点了一下。
“你干啥?”南宫煌对她的动作不明就里,却隐隐感到脚底升起一股袭人的凉气。
“你骗我!”果然,片刻过后,王蓬絮眼神一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偷听我说话……你明明都听到了……”她的呼吸有些起伏,因为激动和羞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