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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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 更新:2021-03-16 00:35 字数:4836
丝缎全无所觉,兴奋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着远处的锁妖塔双手合十,激动地难以自持:“神仙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是要谢谢这位女娲娘娘的后人,”周赤炎走到她身边,想起刚才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如果没有她,我不仅不能顺利出塔,而且也不会以‘人’的姿态站在这里。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太凶险了……”
“现在好了……”丝缎拉着他的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让我现在死了,我也甘之如饴。”
“不许乱说……”周赤炎眉头微皱,似是在为她说的不祥之言担心,握着她的手也随之一紧;继而,又安抚似的冲着她温柔一笑,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我们在一起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你看,这是什么?”丝缎从怀中摸出了一颗珠子一般的东西,喜悦的笑容里难掩得意,“我说过,要亲手把它缝回到你的衣服上。”
南宫煌伸头仔细一看,正是当年的那颗珍珠纽扣。
“这珍珠纽扣你还留着……”周赤炎面露讶异,静静地看着它,神色感动中有些许的复杂。纽扣还是那枚纽扣,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遥想当初,不过是为了哄她,类似一种无关痛痒的施舍,想不到,今日终究还是被她一语成谶。
忽的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重逢。“啊?!”丝缎惊呼,慌忙拉着周赤炎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吧,不要让他们抓到你!”
“不用担心,蜀山弟子不会追捕现在的我了……”周赤炎意有所指,但也顺着她的意跟着她往前走。
“等等……”南宫煌几次想唤他们,但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此刻见二人要走,终于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出来。
周赤炎顿住脚步,将丝缎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
南宫煌正想解释,脚步声此刻却愈发地接近,昏暗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明亮,一定是有人举着火把追过来了。丝缎慌乱地看着周赤炎,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快走,我来应付他们。”南宫煌侧身站在路边,对他们急切地挥了挥手。
丝缎不忍,轻声问道:“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逆着光依稀能看到跑过来数十个身着道袍的蜀山弟子,南宫煌愈发地着急,催促道:“你们快走吧,快走啊!”
“多谢!”周赤炎盯了他片刻,最后对他拱了拱手。
“你……多保重……”丝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跟着周赤炎匆匆下山了。
待确定面前的一双背影远的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时,南宫煌大声地将胸腔里满满的依恋与痛苦呼喊出来:“爹——!娘——!”
南宫煌凄然转身,准备应付迎上来的人。火光伴随着混乱的人影,却在眼前接近数十丈的时候停住了。
南宫煌兀自狐疑,却听得远处蜀山弟子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抓住狼妖了!”
“师伯、师叔们好厉害啊!”
……
啥意思?
看着悄然远去的烛火和人群,南宫煌讷讷地愣在原地。
人去楼空,偌大的蜀山谁没注意到他所身处的一隅,和他那满腹的愁绪和疑惑。
“爹、娘——!”南宫煌颓然地坐到在地,望着空荡荡的四周,一股噬骨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时间呢,哪怕一晚上也好啊……”
“啊——”忽的熟悉的血雾再次弥漫,南宫煌感到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气流牵引住,时空的漩涡再一次切换,半点由不得自己。
再一睁眼,却是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
芳草斜阳下,村落静谧。
只是这里的房屋却是与别处的不同,不是木头搭建而成,却都是由石头累起之后再砌成的。村落的两旁,光秃秃的群山绵延起伏,和房屋倒也呼应。只是少了缤纷色彩的点缀,给人一种单调的乏味感,就像是身在一间稍稍大一点的山洞里。
“不要紧,一定是和父母有关系的地方,我慢慢打探便是。”南宫煌心想,这一次的际遇太过奇妙,想起那恐怖诡异的红瞳,和她那口中类似诅咒一般的“血濡回魂”,南宫煌却并不生气,反而开始感激,“……就算她是害我,我倒愿意被她这样害。”
巡视了一下四周,他忽的眼前一亮。
只见一间普通的石屋旁长着一株红艳艳的石榴树。红肥绿瘦,细长的嫩叶上,一大簇一大簇地挤满了花团,蓬勃的生命力在这萧索的环境里带给人无言的悸动,令人惊喜莫名。
南宫煌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却听得几声砖块的碰撞声,像是有人在修葺什么,继而便听到一个那个心中期盼的熟悉嗓音再次自耳边响起,语气中透着自嘲与无奈:“总算赶在天黑前做完了,就算今晚上再下暴雨,应该也没问题!唉……没有了法力,做什么也不顺利……”
高大挺拔的身姿,俊逸出尘的五官,即使身着粗布衣服、手拿普通农具也不减半分神采。
南宫煌心里一痛,望着眼前的来人,轻轻低喃:“……爹……”
26)缘聚缘散梦如烟
“你……”周赤炎蓦地回头,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笃定地点点头:“我们在蜀山上见过。”
“……是。”南宫煌不知说什么好,刚才一不小心忘情的呼唤没有被他听到,见此时周赤炎面色如常的模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地失落。
“找我有事?”周赤炎双眼微眯,看了一眼房屋的内室,语气警觉不减:“蜀山派你来的?”
“不、不是……”南宫煌连连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面对自己的至亲,本应该像同常纪相处一般放松自在,再怎么恣意地耍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都不为过;但此时偏生要赔尽小心,生怕稍稍热闹了他便被拒之门外。
他压抑着心中的苦涩,只得随口搬出了最烂的理由:“我路过,错过了宿头,想借宿一晚。”
周赤炎正将手里砌墙的工具随手搭在栅栏旁,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愣,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啊?”南宫煌被他盯了半天,既觉得不自在,更觉得不安,只得挠了挠头,傻傻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盯着我看?”
“哈哈~”周赤炎沉默了一阵,忽的放声大笑,刚才的戒备模样荡然无存。他一边摇头一边将大手随意地搭在南宫煌的肩上,重重地拍了拍,继续道:“你是个老实孩子,说谎都不会,这石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和官道隔着几十里山路,怎么会有人赶路赶到这里,迷路还差不多。”
南宫煌喉头一紧,见到他如此亲近的举动,又听到他称呼自己“孩子”,更多的酸涩蔓延至心底,终究忍不住轻唤出声:“爹……”
“嗯?”周赤炎眉头微皱,不解地看着他。
南宫煌慌忙摇摇头,蹩脚地解释道:“我是说,我爹也常常这么说我……”
如今他身在魂梦之中,虽然周赤炎在世间千年,阅历丰富,也许不会对此嗤之以鼻;但此刻这么冒然地吐露实情,不止太过惊世骇俗,恐怕也会将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不如一个人守住秘密,静静地珍惜这难得的温情。
周赤炎本就不以为然,是以也并不深究。他沉吟了一阵,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道:“上次我们被蜀山弟子追赶,多谢你帮忙解围,虽然被他们看见也没什么……”他淡淡的声音不辨喜怒,缓缓地摇了摇头,“但终究是个麻烦。”
“没、没什么……”
周赤炎看着南宫煌窘迫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翘,但双眼清明依旧,“我很想知道你为何到此,你愿意告诉我,我当然高兴,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们不利。但……”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内室微弱的烛光:“如果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纵然拼上性命,也要保全家周全。”
“我、没有,”南宫煌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周赤炎信任自己,只得手忙脚乱地否认道:“我不会的……”
“……进屋吧,”周赤炎终于不再敌对,他眉目一松,放软了语气:“这里一入夜便起风,你穿得这么单薄,当心受了风寒。”说罢,示意南宫煌跟着自己,向屋内走去。
院子不大,除了那一株开得茂盛的石榴树,便是一张磨得平整的圆形花岗石桌,和几张同样材质的石凳子;缤纷的落花与落叶散落其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怜惜感。
“相公,院墙修好了?”还未走近,便听到丝缎殷切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吱呀”一下打开了木门,令一阵带着暖意的诱人饭香跟着飘了出来。
“一定很累吧?快歇歇!”丝缎熟练地给赤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不知距离上次蜀山的那晚过了多久,南宫煌只觉得此时的丝缎,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原本清瘦的身材变得稍显丰润,眼底的幸福也满满地溢出,怎么遮也遮掩不住。
她将带出来的一件外衣小心地为周赤炎披上,双眼一刻不离开他,贤良淑德的妻子模样不外如此。
“嗯。”周赤炎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回头看向南宫煌。
“这位是……”丝缎察觉了什么,循着他的目光微微侧身,想借着火光看清楚南宫煌的脸。
南宫煌走上前拱手施礼:“在下南宫煌。”
“啊~”丝缎打量了他一下,继而眼睛一亮,高兴地拍手笑起来,“你是蜀山上帮我们的那个人……”相比周赤炎的成熟谨慎,她毫无心机的热情让南宫煌心里一暖。
“快请坐!”她殷切地招呼南宫煌进屋:“晚饭已经烧好了,一起来吃吧!”
在南宫煌十八年的生命里,他从来就很少幻想着与亲生父母一同吃饭的情景。
家常小菜,虽然普通但却可口;尤其是在寒冷漆黑的夜里,这一室的温暖与饭香,真是说不尽的合家天伦、享不尽的人世温情。但南宫煌毕竟自小生长在道家清修之地,常纪又待自己视如己出,对这情景既是没条件想象,也更是没有理由去奢望。
如今,说不出的感动与惊喜,只能化为狼吞虎咽的食欲,就算他二人只是出于感恩和礼貌的地主之谊,南宫煌也尽最大的努力让对方高兴。
酒过三巡,拘谨的气氛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南宫煌……”周赤炎握着手里的筷子微微沉吟,继而又点点头,对丝缎道:“好名字,不如我们的儿子也叫这个“煌”字?跟老大的“煊”也相配。”
“不错,你想得真周到,我听你的。”丝缎温顺地点点头,毫无悬念地表示赞同。
“啊?!”南宫煌心头一颤,刚要入口的饭菜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你们……有小孩了?”
“是啊!”丝缎点点头,对不远处的内室幸福地一笑,“还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呢,上个月廿七刚刚出生,还没满月呢!”
“双胞胎……”南宫煌喃喃地重复,忽而想起什么,有些急切似的说道:“恭喜恭喜!请问他们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老大是午时,老二是未时,怎么?”周赤炎盯着他手里掏出的竹签和铜钱,饶有兴致地挑眉一笑:“要帮他们排八字吗?”
“是啊……待我算算。”南宫煌将所有用具按次序排好,认认真真地算起来:“……年柱、月柱双华盖,主孤寒……比劫重重……”毕竟机会难得,就连常纪对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全然不知,不想今日因缘循环,不止得知了名字的来历,居然还能自己为自己算命卜卦,看来这一身的本事,算是没白学……
命运之说,确实玄妙。
他摆弄了一阵,无意识地低喃:“老二中年显达富贵,老大……嗯?”南宫煌忽的一顿,反复地拨弄着铜钱,眉头却越蹙越紧,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老大怎样?”丝缎察觉他面色有异,追问道:“是不是不好?”
“嗯……这个……命数平平而已……”南宫煌支支吾吾,有意回避丝缎担忧的目光。
哥哥的八字,岂止是不好?实在是命运乖蹇,磨难重重,莫说富贵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