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1-03-16 00:35      字数:4830
  “我看看,我看看”南宫煌笑着凑到温慧的旁边蹲下。
  须臾,只听南宫煌忍不住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厅,“哈哈哈哈!哪里是‘皿’什么啊?明明是‘血’,是‘血濡迴魂’。”
  他随即扭过头,看着温慧已经微微发青的脸,却火上浇油一般故意挑衅:“喂!你认字吗?不认字就别乱念嘛!真丢人。”他学着温慧平常奚落他的样子,对着她刮了刮脸。
  “有什么可丢人的!”温慧“哼”了一声站起,刻意忽略他得意的表情,有些没底气地放低了声音,更像是为自己开脱:“谁认得那些小篆啊,如果是楷书行书,我一定认得!”
  “什么小篆——”南宫煌眯着含笑的眼摇摇头,“明明是大篆……”动作间看到了旁边恬静的王蓬絮,便随手招呼她过来:“絮儿,你来看看,这应该是大篆吧?”
  王蓬絮乖巧地凑上来,盯着那几个字瞧了一会,也点点头:“嗯……是呀。”
  “看吧!”南宫煌找到支持,不免得意忘形,对着温慧晃了晃食指:“你没念过书不会有人笑你啦,女子无才便是德嘛!但是乱说乱错就很丢人啦。你看人家絮儿,文文静静的,那才像女孩子呢,你这样子,哪有人敢娶你啊?”
  “娶你个头!”温慧听到他这几句话之后立刻火冒三丈,眼看着此时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俨然成一对的样子;而自己却独独站在另一边,竟像是两人联合在一起对付她,心里更是不舒服,跺脚大怒道:“有没有人娶我还轮不到你讲话!”
  她又气又窘,看着那冷冰冰的四个字,此时更像是对她的嘲弄,索性运起全身内力,挥舞着拳头打过去:“臭石像,我偏不要你是‘血’,今天我非把你弄成‘皿’不可。”
  “去死!去死!去死!”但听彭彭数声闷响,温慧粉嫩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石头上。
  可是,任是天生怪力乱神,终究是人力,又岂能撼动得了自然界坚硬的石头?
  “喂喂喂!你这是干嘛啦!”南宫煌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念错字有什么关系,不用拿石头出气吧?”这一拳一拳下去,她的手不痛吗?那可是石头啊……
  “哎呀!”温慧忽然反射性地向后一跳,却不是因为疼痛而呼喊,只见她此时看着石像眼里写满了惊异,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它怎么会流血!!”
  南宫煌和王蓬絮心下一跳,也跟着循声望去,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石像,如今却满是鲜红的血液,自“血濡回魂”的“血”自向外渗出。渐渐地,越流越多,越流越急,宛如纳林河源重新疏通后的河道一般,倾泻而出,真是名符其实的“血流成河”。
  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南宫煌眉头一皱,对着离石像最近的温慧慌忙大喊:“快躲开,可能有毒!”。
  “大家小心!”王蓬絮突然惊叫了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戒备:“有妖气!”
  “现、在、躲开,已经晚了!”地狱般凄厉沙哑的女声悠悠地响彻地脉,自耳膜震动传入脑海,连带着心底升起无尽的寒,三人全身跟着一阵阵颤抖。
  光线忽明忽暗,周围的数十簇火把齐刷刷地纷飞乱舞。只见那人形石像闪烁着血一般的妖光,缓缓升起,化为一个石头堆砌而成的女鬼。而她身旁原本散落的碎石,也零零稀稀地凝聚成两颗诡异的人头,用同样可怖的红眼虎视眈眈地望着三人。
  霎时间,危机四伏,杀气四起。
  衬着火光,女石像的双眼却越来越红,也越来越亮,妖冶可怖如同吐信的毒蛇,死死盯着三人。
  “喔呵呵血濡迴魂,懂不懂?”凄厉中透着不可探知的危险。
  “不……懂,不懂又怎样?”温慧感觉到了心里的不安,但她是个倔强的女孩,遇到危险习惯性地迎难而上,挑衅似的抽出巨锤:“不懂也能打败你!”
  那石像却诡异一笑,不紧不慢地悠悠道:“我要流血才能施展的”
  “血濡迴魂!”王蓬絮醒悟似的猛地惊呼,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大家小心!是血濡迴魂!”
  “喔哈哈哈哈!已、经、晚了!”相比煌慧二人的一脸茫然,王蓬絮这应景的反应令石像满意一笑。只见她身上的血汩汩而出,殷红的液体迅速浸染了整个大厅,似是要将三人淹埋,她却愈发地精力充沛。
  三人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立在原地,不是不想跑,而是逃无可逃。这凄惨的声音,这铺天的血水,还有这摄人心魂的咒怨,均让人动惮不得。
  “进入永恒之梦境吧!”那石像缓缓晃动的身子已经被血光包围,诡异中说不出的狰狞,“遗失你内心的愿望永、远也不要回来!”
  不好……
  温慧只觉得意识越来越远,原本有力的双手也颓然垂下,“哐当”一声巨响,也唤不醒她的意志。
  闭上眼睛前,她依稀感觉到身旁倒下的两个身影,而后,只记得那对殷红的双瞳,和满眼的血光……
  待南宫煌重新张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陌生的城池。
  城墙高耸,屋舍俨然,却不似胜州那般带着边城的寂寥与萧索。
  黄瓦朱漆林立,白玉铺陈绵延,井然有序的垂柳之间,站着一个个笔挺挺的守卫。整座城,透着说不出的大气与庄严;而观其来来往往的行人,衣着也比之前任何城镇的都更加讲究,神情也带着一股潜移默化的优越感。
  “啊呀!这里是哪里啊?”南宫煌极力地想睁大眼睛打量着四周,眼前却像是凝聚了一层薄雾,衬得场景氤氲如梦。他想要找寻熟悉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暴力女呢?絮儿呢?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你来了!周……赤炎。”
  一声娇弱的童声自不远处传来,稚嫩中透着与年龄极不符合的娇羞。南宫煌宛如被雷咒击中一般,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注意力也被吸了过去。
  赤炎!?自己没听错吧?
  他不正是……不正是……
  南宫煌猛地扭头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女的身子孱弱娇小,八九岁的样子,衣衫单薄粗糙,头上简单地扎起两个的发髻,上面缀着的铃铛更显得天真可爱。
  而那男的,身着锦衣华服,则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长发垂肩,珠玉环佩,衬着清秀俊美的五官,丝毫不觉俗气,举手投足之间掩盖不住温润如玉的儒雅气息。任是谁一眼望去,便能判断出是一个既富且贵的豪门公子。
  出身已是得天独厚,又兼具如此俊朗出众的外形,引得怀春女孩趋之若鹜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自他沉静的双眸中,南宫煌分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野性,被他隐藏的极好。难以发现,又琢磨不透,更是为他平添了一份致命的吸引力。
  南宫煌看着看着,心里便涌起熟悉的得意感。赤炎啊,他不就是自己的亲爹吗?原来自己的亲爹这般的出众,难怪本大仙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自然是琼楼玉宇画中仙,紫陌红尘少年郎
  正神游间,却听得那被唤作“赤炎”的男子柔声地开口了:“丝缎,等很久了吧?”他此时面容沉静如水,看着女孩稍显疲惫的脸,双眼却熠熠放光,语气爱怜,“看你的脸,这么苍白,是不是没睡?”
  “没关系!”女孩赶紧摇头,闪亮的大眼睛满满地都是被呵护的兴奋和殷切:“我早早地绣完吉服,就可以早点见到你,可以多点时间跟你在一起……”
  周赤炎眸光动了动,莞尔一笑,却并不在意她话中明显的所指,轻轻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走吧,想去哪里,尽管说。”
  “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女孩双眼一刻不离他的脸。
  “哦?”周赤炎淡淡地挑了挑眉,“不怕我把你卖掉?”
  “不怕!”女孩用力地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又一脸期待地继续道:“要是能被卖到你府上做丫鬟就最好了。”
  “为什么?”
  “那样就能天天看到你了……”女孩的声音因羞怯而放低,圆润却蜡黄的脸上也晕起微微的红,“可以伺候你一辈子……”
  周赤炎凝视着她认真的目光,明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却说起待嫁女儿许诺终身一般的言语,不禁又是无奈,又是不以为然,唯有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唉。”
  丝缎……赤炎……
  南宫煌望着看似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两个人,激动地浑身发抖。但见两人默默相视,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南宫煌心里焦急万分,极力想跟过去,却忽地感到周围场景忽换,身随意动,下个瞬间便身处一处庞大的码头。
  水面宽广,波澜壮阔。商船、游船等各种大大小小的船只纵横交错,熙熙攘攘的工人为着生计而忙碌,无暇顾及站在一旁的一男一女。
  “啊~这么多船。”丝缎望着壮观恢弘的船队感叹。到底是未成年的小孩,对着未知而又新奇的世界总有好奇的本能。
  “是啊。”周赤炎同样望着远方,淡淡地点头道:“你们绣坊用的绫罗绸缎,都是这些船从南方运过来的。”
  “南方……”丝缎喃喃自语,原本兴奋的双眼染上一抹哀伤,“我也是被人贩子从南方运来的……”
  周赤炎转过头,怜惜地看着她,语气变得轻柔:“不是说好今天要开开心心的玩,不要说不开心的事情吗?”
  “我没有不开心!”丝缎赶紧摇摇头,全身心都似乎被他的每句话每个字所牵动。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事,对上周赤炎的双眼,“我是想,如果我没有被卖到京城,也就见不到你了,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些人贩子呢。”
  周赤炎看着她热切的双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怎么不说话?”丝缎见他不答,急切的声音中透着惶恐,盯着他追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赤炎静静地看着她,须臾,又把视线转回到绵延无边的船只,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人的一生很长,会遇到很多人和事,现在你认为最重要的人,未必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你还小呢。”
  “你呢?”丝缎皱起眉头反驳道:“你不过只比我大几岁嘛!也许你现在认为最重要的人,也不一定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呀。”她语气中透出几分期盼,似乎是为自己的坚持找到了什么有力证据而兴奋。
  周赤炎却并不看她,目光放得更远。眼前,这无边无际的空间仿佛与他所经历的时间一样的久远绵长。他缓慢的语速中透出丝缎所不能理解的沧桑与寂寥:“我比你大太多了,也见过太多生死别离了……”
  “我不管!”丝缎倔强的拉了拉他宽大的衣袖,像是在宣誓自己的决心:“总之我认定的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一样!”
  南宫煌心中一紧,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具背影,泛起微微的心疼,和更多的困惑与不解。
  24)绮罗风动恋绣纬
  南宫煌只觉自己的神形一路都在追随着二人,身为梦中客,意识走到哪里,形体便跟着去到哪里。
  不过,他总算知道了此刻身处何处。
  京城——天子脚下,正是普天之下权力与富贵的集中之地。
  远处,平明居所之间,几处富丽堂皇的朱漆大屋鹤立鸡群一般地绵延耸立,依稀看得到门口的森严守卫,便是普通百姓望而不可及的富贵豪门。
  眼前,周赤炎和丝缎正站在一处琳琅满目的杂货摊旁。
  “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呀!”只见丝缎圆圆的眼睛睁得如铜铃般闪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摊上的东西。镯子、珠宝、玉簪……一件件精美的首饰单独拿出来都已是巧夺天工,又被卖家有心地摆放在一起,错落有致、五彩缤纷,更是晃得人眼花缭乱,绽放着别样的魅力。
  女孩子,花一般的年纪,总是爱美的。
  周赤炎淡淡一笑,对她的反应并不讶异:“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买给你。”
  谁知丝缎却微微一愣,对上他的眼,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周赤炎不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