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1-03-16 00:34      字数:4820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世,虽说混隐于世乃是难得的智慧,但清隐于野依然令人心慕不已。人生倏忽几十年,若真不想混迹于那虚浮名利的红尘俗世,何不寻得一处绝幽之地,伺己之好,自得其乐?非是厌倦人生,非是愤世嫉俗,只是各自所想不同罢了。
  循着不远处的一间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小木屋走去,只见门牌上方清韵的水墨随意地挥洒出“未生堂”三个大字,更显主人的清静出尘。
  “三位,师傅正在里面会客。”童声稚嫩,清脆无邪,正是出自门口一个身着鹅黄色道袍的小道童之口。他见了三人,并不惊慌,不卑不亢,小小年纪却俨然一副宗师之后的风范。
  这未生堂正处在深崖峭壁一端,三人从缭绕的烟云中俯视山野,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感到温柔的对视。宛如在接受一种洗礼,一时间清怡无比。闭目冥思,仿佛进入道家清静自然的世界。
  直到此时一切都显得如同仙界一般清雅,可未生堂里面传来隐约而刺耳的争执声却煞了风景,坏了清净。
  “……少年时的一些过节,师兄一直耿耿于怀,心胸未免太狭。”只听一个青年男子声音从里屋传来,言语恭敬,但语气却带着侥幸和不甘。
  “上仙已登神界,法力通天,又何必念念不忘我一介地仙手中拙物?”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淡淡回答,客气中透着疏远。
  男子劝道:“师兄用那五灵轮只是助长功力,并未与身合,想那五灵轮乃蜀山之物,师兄借用了这许多年,也该还给蜀山了吧?更何况蜀山有急难要用此物——”
  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打断:“蜀山之变,我约略知晓,关键就在此物上,但即便蜀山要用,也不能交与你手,你不必白费唇舌了。”语气中已含送客之意。
  “师兄这是何必呢!”男子不放弃,“五灵轮在你手中这样放着,不与身合,白白浪费了灵力,若身合之后吸取地脉五灵之气,便可获得——”
  “地脉!”南宫煌听到此处,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料,却惊动了里面的人。
  “什么人?”里面传来青年男子的喝声,似乎他对刚才老者苦劝不成,情绪也跟着败坏,厉声道:“怎地如此没规矩,不是让你们退下吗?!”
  三人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站在最前面的南宫煌低头拱手道:“在下南宫煌,受蜀山掌门差遣,求见清冷仙人。”
  一入木屋,便闻到一股馥郁的荷香幽幽袭来,沁人心脾。视野缩小,只见屋内简单地摆放着一桌一案和两把椅子,案上摆放着一支清雅的荷花,尚未开苞,与角落里青瓷大花瓶之中的盛开怒放的相映成趣。装饰和摆设简陋无华,却与自然化而为一。
  此时屋内正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均是身着道袍。看起来年岁较轻的男子身着深蓝道袍,天庭、两腮向外突出,双眉浓而锋利,双目敏锐犀利。
  而另一位老者,五官嶙峋,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一身淡淡的紫色清气自白色道袍散发而出,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听罢南宫煌的自我介绍,淡淡地开口道:“哦?老朽不见蜀山弟子……”
  “弟子并非蜀山门下。”南宫煌摇摇头,似是心有准备。
  老者道:“曾经是蜀山弟子后被逐出师门者,老朽也不见。”
  看来他对蜀山的敌意不小。南宫煌再次拱手:“家父是蜀山弟子,弟子自幼长于蜀山,但未蒙收归门下。”
  老者微微眯起凌厉的双目,盯着他道:“可你身上有蜀山仙术,莫非蜀山规矩已经废弛如此?”
  南宫煌老实回答:“因为仙人隐居之宝地路途遥远,徐掌门曾传授弟子御剑之术。”
  “嗯……”老者总算稍稍收敛戒备的表情,沉吟不语。
  南宫煌从怀中掏出书信徐长卿交给他的书信,递给老者:“这是掌门的书信,请仙人过目。”
  “慢!”一声娇喝打断,却是温慧。
  “干嘛?”南宫煌不解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到底哪一个是清冷仙人啊?你也不问清楚再给。”温慧不顾两个狐疑的目光,自顾自地对南宫煌摇头,“办事一点都不牢靠,掌门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喂!你搞什么鬼?”南宫煌有些尴尬,“刚刚我说求见清冷仙人的时候,人家都说不见蜀山弟子了,人家是世外高人,怎么可能冒用别人的名头。”
  “……有说吗?我怎么没有注意……”温慧略一踌躇,蹙起眉头,警惕心却不减,“反正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哈哈,在下殊明。”那年轻男子笑着自我介绍,又稍稍抬手指了指老者:“这位是敝师兄清冷,就是你们要找的清冷仙人。”
  南宫煌无奈看了一眼温慧:“看吧!还不是我说得对,你闭上嘴巴少捣乱……”随即转头换了副恭谨的态度,将信递给清冷:“请过目。”
  清冷却并不接,只是双眼微阖,从额头上隐隐亮出天眼,光芒四射,笼罩住书信,须臾,沉吟了一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般仙家异能虽说对仙人来说稀松平常,可是对于南宫煌一行人却高深莫测,南宫煌态度更加恭顺,又是一拱手:“还请仙人指点迷津。”
  清冷略一沉吟,徐徐说道:“表里蜀山共由十二条地脉连接,分别对应人体十二经络,其中足太阳、足少阴对应水;手太阳、手少阴对应火;手少阳、手厥阴对应雷;足少阳、足厥阴对应风;足阳名、足太阴对应土,两两互为表里。另有手阳明、手太阴属奇经,不与五灵对应,和人体经络略有不同……
  “本来所有地脉都两两不通,隔绝内外蜀山阴阳之气,阴气缚于内而阳气充盈于外,方维持蜀山浮游于天地间而不堕,今火属地脉不知何故打通,阴阳失衡。而今之计,必须打通全部五灵地脉,方可还原蜀山阴阳隔绝之状态……”
  “不对不对不对!”温慧感觉到什么不妥,却突然打断,“原来所有的地脉是两两不通的,现在火属性的阴阳地脉被打通了,因此蜀山上像着了火一样热。我们把打通的地脉再隔断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去打通其他地脉啊,那不是越帮越忙吗?”
  清冷摇头,似是无奈:“阴阳地脉如磁石阴阳相吸,一旦打通,互吸之力巨大,即使神仙也难以阻断。必须将其他地脉一一打通,才能还所有地脉于混沌状态。”
  “……哦!”南宫煌想了想,猛地恍然大悟,用力地拍了一下掌,“我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周易中〃剥极而复,否尽泰来〃的道理!”
  “然也,孺子可教,难怪掌门会派你前来……”清冷似是颇为赞许地点点头,稍稍沉吟,又道:“能如此行险用人,这位徐长卿掌门也是个异数。”
  旁边自称“殊明”男子一直观察着南宫煌,又将二人对话听入耳中,此时嘴角却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微笑,对清冷道:“师兄忘了内外蜀山跨越两界,这位小兄弟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谁知清冷听罢却立刻拉下脸来,厉声道:“咏歌、咏辞,送客!”
  “哈哈……”殊明不怒反笑,拱手对清冷拜别,“师兄,告辞了……”
  “不送!”清冷拂袖。
  “还是不对……”温慧突然摇摇头,皱着眉头似是遇到什么伤脑筋的难题,对着清冷仙人疑惑道:“不对!现在只有火地脉打通蜀山就变成那种鬼样子,要是其他地脉也打通,蜀山会不会更加异常啊?比如洪水山崩什么的,都来了。”
  “又乱讲——”南宫煌看着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哪有那么玄啊?”
  不料清冷却点点头:“的确。随着地脉一条条打通,蜀山异象会愈加强烈,姑娘所说的洪水山崩并非不可能,直到最后一条地脉打通,蜀山才能恢复原状,这是先死后生的一步险棋啊。”
  “看吧!我说对了!”温慧得意地对南宫煌眯起眼睛。
  “有什么了不起?”南宫煌故意偏过头去,不服气道:“不过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罢了……”,随即他似乎察觉二人这般旁若无人有些失礼,便赶紧敛眉问清冷道:“仙人,那、那如何打通地脉呢?”
  清冷并不在意,道:“从蜀山出发,利用〃五灵轮〃开启地脉入口,进入阳性表地脉,通过后到达里蜀山,此阳性地脉就算打通。而后阴阳相感,里蜀山自然会出现对应阴性里地脉,通过此阴性地脉,回到人间,则此对地脉便打通了。”
  “啊呀!原来这么简单。”南宫煌闻言一喜,拍手笑道。
  “非也!”清冷用力地摇摇头,正色道:“地脉中道路复杂,妖魔出没,一不小心便会有去无回。”
  南宫煌却越发兴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怕!掌门让我来送信,正是有意将解决此事的重任交付与我,我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清冷神色却更加郑重,对上他满是笑意的双眼:“地脉中充斥化解蜀山弟子法力的瘴气,步步艰危。里蜀山更是妖孽聚居所在,险恶难测,你可愿意承担此重任而不悔?”
  “……我愿意!” 南宫煌敛去笑意,沉默了一会,清明的双眼对上清冷凌厉的目光,神色肃然地点点头。
  清冷默默地凝视了他一会,终于点点头。须臾,他对南宫煌伸出手,霎时间灵光大起,他手中多了一个镶着五色叶子的金色圆环,似是融汇了天地间所有的自然元素,金、木、水、火、土,五灵之源汇聚成柔和而又耀眼的闪闪金光,将室内的荷花都镀上一层镶边,绚丽夺目,令三人不由自主地目瞪口呆。
  清冷并不讶异,对南宫煌正色道:“此乃五灵轮,必须与身合一,才可探察地脉,现在我将它合于你身,不可取下。你若半途而废将成为人界之千古罪人,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南宫煌目光坚定,对清冷拱手。
  温慧一直看着二人,此时却突然感觉南宫煌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似唐家堡那时的市井混混,俊朗的五官散发着难以掩饰的侠气,不由得心头一跳。又看着清冷严肃的表情,她心头生出一抹担忧,暗暗摸了摸身后的巨锤,双目微垂,嘴唇抿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南宫煌却未留意到温慧的表情。他瞪大眼睛看着原本在清冷手里的金色轮子,此时竟然化为一团光影,渐渐流转开来,变成一缕光带融进了他的右手,“这……这……这就是五灵轮?”待光芒散去,南宫煌不敢相信地晃了晃右手,全身竟然毫无异状。
  “不错!”清冷点点头,“善用于它,更可吸收地脉灵气,如百川纳海,激发其蕴涵之潜能,生生不息,永取不竭,便是神仙之力,也无法与之匹敌。”
  “哦?!”南宫煌又惊又喜,抬头看向清冷,“原来这东西有如此法力,要怎样才能激发潜能呢?”
  清冷摇头叹息:“唉……世间没有一步登仙的捷径,只要潜心修炼,终会有成。你法力低微,不足以对抗里蜀山群妖,我还是先传授你几招吧……”
  “是!”南宫煌赶紧抓紧机会,双膝跪地,对清冷拱手下拜:“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清冷点点头,肃然道:“记住,我传授与你的并非蜀山仙术,你乃绿萝山门下,现蜀山有难,为师派你支援蜀山,懂吗?”
  “……是!”见清冷多番强调与蜀山所划清的界限,南宫煌虽有疑惑,却仍旧坚定地点点头。
  “你们先下去吧。”清冷对温慧和王蓬絮淡淡道。
  9)天降大任结伴行
  一个时辰过后。
  未生堂内。
  “嘱咐你的都记住了吧!”
  “都记住了。”
  “那你去吧,记得,修习法术要循序渐进,不可急躁。万事小心。”
  南宫煌拜谢出来。
  一出门,望见不愿出的温慧正在朝自己招手,铃般喜悦的笑声随之而来:“快来!这位殊明仙人真是好人,他怕我们等你等得焦急,特地陪我们说话,他知道很多有趣的神仙故事呢!原来我以为什么神啊、仙啊的都是假的,没想到真的有神仙呢!”
  南宫煌定睛一看,原来刚才那个殊明仙人并未离开。此刻他站在潭边,深蓝色的身影与一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