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节
作者:这就是结局      更新:2021-02-17 09:47      字数:4947
  只见那几步开外的小楼之门已在她身后关闭,她再侧耳细听,只听一两声的木头碰撞声,正是门闩扣入门后的声音。
  青虹这才松了口气,从花丛边直起身子,整整被花枝勾乱的衣服,慢悠悠地走了。
  而在如意阁中,从进宫之后就始终端着模样的徐善然微勾一下嘴唇,看着那闩上了的门,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我们现在?”高婵凑近来轻声问。
  “不急。”徐善然摆了摆手,先上前动了动门框与门闩,确定这两个牢固无比并无问题之后,她若有所思地以目环视屋内一圈,同时对高婵一一解释说,“明德帝在国难之初就不思进取,妄图以色逃避现实,由此可见此乃色中饿鬼。我今日按照明德帝的喜好妆扮,此人现在定然已经心痒难耐。方才帘子打中宫女,宫女弄湿我的衣摆一事看起来像是巧合,后边让你进来,乃至走之前叮嘱我记得闩好大门,也是安我之心的意思,但——”
  徐善然又是一笑。
  这一次,她的笑容中充满了不屑。
  “但什么?”高婵在一旁问,她定定地看着对方,专注地研究对方脸上每一点情绪: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有男人会喜欢冷如冰霜的女人,就像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而真实的徐善然,她从来不会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是能点亮周遭一样鲜活。
  “但只要是阴谋,就不可能没有破绽。”徐善然说,她抬手指了一下门口,“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除了这一个出入口之外,肯定有第二个出入口,这是供人进来的。”
  说到这里,徐善然带着高婵在室内转了一圈,一点儿都不复杂——她们就在那斜对着正门的纱帐之后找到了第二个侧门,这扇侧门十分地小,不过容一个人进出,照着这扇门的缝隙往外一看,竟是一个半露天的浴池。
  徐善然唇角的笑容更深了,她对着高婵轻声说:“你看,就是有些小心的,发现了这扇门,又从这扇门之后发现了这个浴池,而浴池被周遭的树林遮住并未有小路通往外边,也不好再看下去了吧?只以为是多少有些巧合,或者这浴池本来就是这小楼的一部分——”
  “也不知有多少人就坏在这点‘不好意思’上。”徐善然自言自语。接着她并不去管这扇小门,带着高婵退回屋子中,再说,“既然有了能够进出的地方,就证明早晚会有人进出。而明德帝从来不是一个文成武就的皇帝,那么未免看重的猎物不知好歹丧心病狂地冒犯天威,必然也还要有一点小小的情趣。”
  这一回她并不再做寻找,直接走到一扇靠近正门的闭合起来的窗户前,这扇雕花卍字窗格之下有一个卷草纹的三脚香几,香几上放着一只鎏金香兽,里头似刚刚点了熏香,有几乎不可见的丝缕白烟从兽口冒出来。
  徐善然打开盖子,拿起香兽放到鼻端下嗅了一嗅。
  这一下动作迅速,高婵刚刚想要抬手阻止,徐善然已经完成了端起来嗅一下的动作,此刻已经将香炉再放到桌面上去:“催/情药,烈得厉害。”说着她晃了晃旁边的插瓶,确定里头有水之后,就将插在瓶子里的花拿出来,用瓶中的水照着香炉轻轻一泼,确定里头的香全部浸没在水里、不会再燃烧之后,便把瓶子放下,将花再插回去稍稍打理,这便叫哪怕是当初插瓶之人也看不出被人动过的痕迹。
  这时,徐善然冲高婵微微一笑,走到小楼山水花鸟屏风之后说:“行了,更衣吧。”
  她让高婵站在屏风地外边替她递衣服。
  高婵手拿着衣衫,发现那精工绣成的屏风在这一时刻竟薄得透亮,将徐善然的身形勾勒得清清楚楚的,她站在这里,看见徐善然将双手放到胸前,细碎的动作之后,外衫被轻轻脱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章~!
  第一六六章 坑
  明德帝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心头难得地感受到了久违的火热。
  哪怕明德帝从出生开始就是皇子龙孙;甚至在最后时刻登上了最终的宝座;这样完全发自内心的灼热感情,在明德帝的生命里头也并不多见。
  最近的一次,还是他真正披上龙袍的那一刻。
  可那个女人太迷人了!明德帝脑海中几乎被之前所见的倩影占满,他甚至开始疑惑;为何自己从前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如果他早早知道、早早见到对方;在那一个血夜里头;邵劲就已经死了。
  但现在再回想这些事情好像也已经太迟;明德帝便将这些微遗憾收起来——实际上他也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了;他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如意阁上尖尖翘翘的檐角已经映入眼帘;这从苍翠树木中探出来的一抹深红看上去简直像是他时常把玩的小脚那样可爱。
  他微微眯着眼睛;已经开始想象待会的情景……直到那美好的画面被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明德帝停下自己的脚步,不悦地转回头去,就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房太监向着那自背后走来的人迎去,嘴上已经呵斥道:“怎么回事呢?不知道这里不能走的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那走上来的太监连连叩头,在听见明德帝没好气地说了声“什么事”后,才抬起头来,小心地说:“陛下,九皇子看似不太好了,淑妃娘娘已经哭晕过去一回,奴婢们看着,只怕实在是……您……”
  这话就是在婉转地请明德帝过去了。
  如果此时来的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嫔妃乃至皇后不好了,明德帝也懒怠为了她们耽误自己会美人的时间。
  但这淑妃是明德帝最近才晋上去宫人,其出生虽然低微,但委实是个尤物,生来就自带幽幽的体香,不知肌肤无一瑕疵,全身上下还柔若无骨,不管怎么样弄也能够配合。
  而这皇九子也并非淑妃的亲生孩子,其生母因为难产而死,这才被淑妃养在膝下,现在淑妃为了这不是亲生儿子的皇子肝肠寸断,明德帝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怜惜的。
  但身后那个……这一回如果不进去,以后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这淑妃毕竟是在宫里随时能见,九皇子也不一定即刻就不行了,再说纵然他不行,自己又不是太医,过去能干什么呢?明德帝又徘徊不定。
  那跪在地上的由淑妃派来的太监暗中观察着明德帝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谱。在宫中伺候的太监宫女最是会揣摩人心见风使舵,昔日宁王控制着内宫时候连自己办公的宫殿都不曾修缮,于是宫中众人追逐奢侈之风顿时一轻;而此刻明德帝入主皇庭,众人经过观察,又纷纷追逐起那奢华靡费之物,攀比起讨巧卖乖之能。
  现在这太监想着淑妃娘娘对自己的吩咐,在心里默默演练几遍,便夹杂在絮絮叨叨之间,仿佛不经意地带了出来:“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娘娘拦着不让奴婢们出阿狸……奴婢还是窥了个空悄悄跑出来的,回去必要被娘娘责骂的……但也实在是娘娘眼看着似乎都要随九皇子去了,连那绣楼中的琴都在夜里发出悲鸣呢……”
  所谓的“琴在夜里发出悲鸣”一说当然是夸张。
  但这话听在明德帝耳朵里却又有了一番别样的意思:那温软的玉体横陈在琴上,玩弄一次,就是一曲落入耳际心底的叮咚乱调!
  这一点回忆总算叫明德帝忆起了淑妃全部的好处,本来左右偏斜的平衡总算是彻底往淑妃那头倾斜——至于小楼里头的那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迟早早会有机会的。
  明德帝说:“行了,去知微宫里。”
  自淑妃那里来到的太监一喜,麻利地自地上爬起来,带着明德帝往淑妃的宫殿中走去。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这隐蔽的小路上,不多时,一个人影自小路旁边的月洞门中转出来,只见他神色微冷地朝着明德帝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又转身久久凝视着如意阁,不是林世宣又是哪一个?
  “林爷……”背后有太监悄悄地走上前来。
  林世宣不悦说:“找个隐蔽点的方式再教淑妃点东西。怎么绊住男人的脚,难道还需要我多说?”
  那太监作难地说:“皇爷向来就是这样,上手得快,忘记得也快,淑妃娘娘能有半年的圣宠,已经很是不错了。”
  林世宣难得心烦意乱地摇摇头。他在今日看见徐善然的打扮之后就预料到了眼下的情景,所以押着明德帝要往这里走的时间让淑妃派人前来搅局,只是这一次最后虽说搅局成功了,但明德帝显然也有些玩腻了淑妃,这时还能叫得动人,不过是凭借着往日的情分。
  想到‘情分’二字,林世宣又在心里讽笑:这皇帝对什么人还有‘情分’?若非投了一个好胎,赶上一个好时间……
  可这些徐善然难道看不透?他又在心里质疑道。徐善然今日的妆扮绝不可能是巧合,不管是那一身衣衫还是通体的做派,徐善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钓上明德帝。
  可钓上了之后呢?那个女人应该不会傻到以为和明德帝有了关系,明德帝就会费心保护她的家族了吧?不过如果只是凭借着这露水之事取得短暂的平静,而后她借着这平静争取时间布局……倒不是不可能。
  只是徐善然会这样做吗?这样做了,她置邵劲于何地?
  林世宣若有所思,一时间竟不能想透。
  而这个时候,在如意阁中,徐善然已经从容换好了衣衫,带着高婵打开大门,自如意阁里走了出来。
  从徐善然带她进入各种,将这宫廷里可能出现的阴谋,可能布置下的机关一一对她解释之后,高婵就一直表现得若有所思。
  如果徐善然一直什么都不说,只吩咐她去做事情,她当然也不会多问哪怕一句话,因为她早就发自内心地信任着徐善然;但徐善然将所有事情都同她解释,对她分析,她就不由得开始默默地思索了,也因此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你这么自信?为什么觉得……皇帝不会过来?”
  “因为我有人比我更怕皇帝会过来。”徐善然淡淡笑道,她若有所指说,“明德帝若与我接触,若被我影响,你说最焦急的会是哪一个?必然是处心积虑,不惜拿我家人威胁,也要将邵劲捏在掌心的那一位吧?当然,很多时候只是知道、哪怕十成十的确定也并不足够,你还要有另一些棋子,能在这‘十成十’之事出现纰漏之际查缺补漏……”
  高婵将这句话放在心里过了一遍。她一直跟在徐善然身旁,当然能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忽然醒悟过来:“是冯——”
  是冯德胜!在昭誉帝时期当了数十年大珰的那位太监!
  昭誉帝从青年时期成为皇帝,一直掌管江山数十年,远不是刚刚登基还能被宫人算计的明德帝可以比。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跟在明德帝身旁的房太监当然更不可能和冯德胜比拟了——何况徐善然要做的也不是明刀明枪的和明德帝及房太监拼势力,她只需要用一两颗并没有被发现的棋子,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一点儿关键的事情就足够了。
  高婵不再说话。
  徐善然便带着对方,施然回到了千芳阁处。
  正与窦氏说笑的周皇后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走上石桥的徐善然,还是她身旁也参与了这件事情的女官绷不住脸,手上动作出了一点差错叫周皇后听见,这才引得周皇后看见了换好衣服过来的徐善然。
  周皇后手上一个不稳,杯中的酒竟洒了一些到桌子上。
  窦氏看着这一幕暗暗纳罕,但转眼见到引得周后失态的徐善然时,她心头一凛,登时反应过来了!
  亭中身份最尊贵的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同一个方位,其余众人自然齐齐跟随,一亭子的人只见远处走来的人换了身与先前差不多同色的衣衫,但这一回,衣衫上不再如云似雾地叫穿衣的人仿佛飘飘欲仙似的,而是在衣摆处绣满了大堆大堆的团花,行动处仿佛百花盛放,远远看着,就叫人感觉出一种迫人的美艳来。
  周后的面色有一点遮掩不去的僵硬。
  她发现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觉得好像在这一瞬间,自己就从掌控者变成了被掌控者,她的所作所为,好像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而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什么圈套里,又帮着对方完成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徐善然走上前来,按规矩对周后行礼:“娘娘,臣妇回来了。”
  周后慢了一拍才笑着挽住徐善然的手,想要将人扶起来:“回来了就好,青虹怎么没有跟在你身旁?”
  这一下子两人凑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