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节
作者:这就是结局      更新:2021-02-17 09:46      字数:4783
  ——可不是早就排练过无数次了?
  这一个多月里头,新来的主官训练了京营的士兵无数次听从指挥以及无数次队列,那些自恃出身名门的军官暗地里就没有不笑的,结果到了现在,一个个可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练兵!
  没奈何,他们此刻也就只能下意识的将视线调转到还在堂中的主官身上,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主官能够将已经走出去的士兵拦着。
  但如果邵劲要拦着人,又怎么会精挑细选的挑了足足三千士兵进来吃流水席,让所有来参加婚礼的所谓“有些身份”的人都诟病他暴发户就是暴发户?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随之响起:“大家都走!”
  这声音在清清楚楚传递到堂中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也传递到徐善然的耳朵里。
  而相较于别人不同的是,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徐善然还感觉到身旁的人握了一下她的手,速度虽快,却十分的有力,跟着,她便自底下看见一袭红袍飞快出现又飞快远离,不一会,周围嘈杂的声音就变小了,像是大多数人都离开了——
  “我们也走。”徐善然短促并低声地对周围的人说。
  旁边的礼生好歹有两分急智,虽被刚才的情景吓得呆了,现在却高声喊道:“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此话一落,徐善然带来的一拨人立刻涌上来,前簇后拥的将的一身红装的新娘子往后堂带,等堪堪跨过遮着帘子的门槛,还没等那挑起的帘子被彻底放下,徐善然已经一抬手掀开了遮在自己眼睛上的红盖头。
  旁边登时就传来一声抽气,也不知是原怀恩伯府中的哪个下人,竟不长眼地上来说话:“姑娘还没有入完洞房,怎的就将盖头扯下来了?素来听闻国公府的姑娘们最是规矩不过的……”
  话来没有说完,已经被走在徐善然身旁的棠心泼辣得甩了一巴掌去。只听棠心指着那人对身旁的仆妇骂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敢冲撞我们太太,再把这些不长眼睛的人放进来,仔细你们的皮!”又轻蔑地朝旁边呸了口唾沫,笑道,“一只眼睛识了几个大字呢,敢来我们面前扯什么规矩不规矩?”
  这边的一点小事甚至没有让徐善然花时间看过一眼。她已经在飞快往前走的过程中和何守与高婵说话:“父亲母亲都使人绊住了?”
  “对。”
  “国公府那边?”
  “正如之前计划的那样,宾客已散,大门紧闭!”
  “消息也已传递给我母舅了?”
  “已经尽数传达给在京中的大老爷了。”
  徐善然便停了脚步。
  她说:“这院中哪里有高楼?”
  高婵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闻言四下看了看,一时答不上来。
  还是从军中出来的何守飞快地往一个方向指了指:他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先观察周围的习惯,现在正好就用上了。
  徐善然“嗯”了一声,缓下脚步,往那高楼走去。这回她并不带太多的人,只叫了棠心与高婵一起往前,至于其他人,便去收拾桌子打扫屋舍,又有好大一部分去厨房帮忙准备热水与纱布等疗伤物资。
  一系列事情一一安排下去,等徐善然与高婵一起上了高楼,整日里环绕在耳畔的喜乐声终于被清风给吹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夹杂在风里,似有若无传来的喊杀声。
  而眼前也再无那遮住了视线的红色,只有漆黑长街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入眼底,不时亮起一点银芒,应是刀剑与甲胄的反光。
  徐善然至此却反而彻底轻松下来。
  她抬起双手,将扯得头皮发紧的钗环卸下两支,又对旁边的棠心说:“扯得难受,梳个简单点的发式。”
  棠心刚才虽骂得厉害,现在却有点欲言又止,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快手快脚地为徐善然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只从刚才那一头珠翠中挑出一只三色福禄寿钗子斜斜钗上。
  旁边的高婵这时候神情微肃,低声问:“有多少胜算?”
  徐善然并不回答。眼前的局面虽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她一手操作,但事已至此,她并不能知道这个夜晚的最终结果会是如何。
  如果成功,自然一切自此海阔天空。
  但如果失败呢?
  邵劲还好,可以尝试突围,而她就只能——
  徐善然淡淡一笑。
  从这里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一发完成发出来的,但是算了算时间估计上午没赶得及……剩下的那章就留到下午吧=。=
  今天会更新完的~
  以及这一章算昨天的。
  第一三四章
  人的际遇永难揣测;就好像再是睿智的人;也不能将明天的一切尽数掌握在手中一样。
  邵劲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穿越,穿越了还会碰到一对蛇精病;碰着了蛇精病就算了;最后自己居然会杀了他们……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了。
  到他领着一班人;大规模的;杀死另一班人——或者被他们杀死。
  本该安静的黑夜已经彻底被火与血染红了。
  邵劲的身上还穿着婚礼时候的新郎红袍;袍子下面是比新郎服饰更早穿妥的贴身皮甲,他冲在队伍的最前头,面色沉冷;已经忘记自己将手中的长刀挥向多少具鲜活的**之中;他甚至没有时间感慨太多,视线里映出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脑海里想着的也只有怎么从这么多的人群中冲出去,冲出去——还有人等着他,活生生的,带着胜利和荣耀凯旋而归!
  又一刀从挡在面前的人脖颈中划过,但砍过太多骨头的长刀一下卡在脊椎的凹陷之中,发出轻微“咔”的断裂之声。
  邵劲握着刀的手只顿了一下,旁边就有抽冷子的一刀自左胳膊处砍下来。
  “大人!”守在旁边的军士疾呼一声,用身体狠狠撞开邵劲!
  两人的位置瞬间变化,但砍下来的长刀却没有半丝停顿。
  银光落下,血光溅起,被撞开的邵劲只来得及一伸手勾住落在地上的一把新的腰刀,就见那冲过来的军士已经被一刀砍在背心出,身死不知地倒在地上。
  怒吼自然而然地冲胸膛直冲到喉咙。
  他听见自己的大喊声:“还差十步,后退者斩!”
  无数的声音应和着他:“斩,斩,斩!后退者斩!”
  他又喊道:“跟着我往皇城冲!”
  “冲!冲!冲!——”
  皇城已近在咫尺!
  这一夜注定是人心惶惶的一夜。
  京城已经歌舞升平太久,久到哪怕以战功起家的勋贵都有些忘记战场中的硝烟味道了。
  他们直等到街上的喊杀声近在咫尺了,才恍然记起要紧闭门窗,又有那些不信邪的,派出了家丁下仆出去打探消息,自然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不知多少头颅就在这混战的顺势一斩中滚落尘埃。
  但也有些早有准备的。
  比如湛国公府,比如何氏的娘家,再比如一些还领着军职,还上过战场的人家。
  后者有些将门户紧闭,叫女眷寻了妥当的地方藏好,又让厨房烧滚水滚油,再带着家丁全副武装地守在正后门之处,便算临时的防备。
  而还有一些——后者中的一部分,以及前者,他们纷纷拉出了一对少说百人的队伍,早在变乱将起的时候,就迅速出府自内城直往皇宫脚下,在宫城外汇集到一起,大部队与宫门处侍卫对峙,小部分则分散开来,看能不能绕过护城河直往皇宫中去!
  这一夜血溅粉墙,烽火处处,自戌时自子时,外头胶着在一起的的喊杀声渐渐散了,皇宫中的喊杀声又浓烈起来,短短三条街的长度,邵劲足足杀了一整个晚上,等他带着队伍终于走到皇城之下,手中的长刀已经换过三柄,身旁跟着的人更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环目四顾,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能叫出名字来的认识之人。
  邵劲口渴得说不出话来,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了干净那样疲惫,他的左手臂软软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折断的,他的右手倒是完好,就是五指因为长时间紧握刀柄,都僵得失去了知觉。
  多年习武,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到极限了,很可能一个大的动作就能让自己从马上摔下来。
  但在现在这个时候——
  他怎么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么多人在看着他,这么多人将自己的生命放在他的掌心里。
  他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而来时的路,回去的路,已经有由血与尸骨铺满。
  有别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
  他怎么可能,像个懦夫一样,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停下来?
  邵劲在马背上坐的端端正正的。
  他拿着刀的手臂抬起来,刀尖直指着前方宫门,那里已经被勋贵组成的先头部队敲开来了,黑黝黝的通道洞开着,通向着代表这个朝代最尊贵的地方。
  他朗声长笑,意气风发,对着周围的士兵斩钉截铁说:“功名利禄,封妻荫子,只在眼前!”
  “好男儿大丈夫,吾辈一生,决不碌碌!”
  徐善然已在高楼之上站了整整一晚。
  何守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布置好宅院的防御,转到高楼上来陪伴徐善然——其实也不独是陪伴徐善然,要掌控全局,总要站在一个能够看清楚全局的地方,而这个新宅邸里,除了徐善然先一步登上的高阁,还有哪里更好?
  只见守在一旁,一直拿着个舶来的单眼筒看街道的何守面色忽然一喜,说:“已经分出胜负了!乱军已经散开了!”
  但他的面色马上又是一变,语气紧张地对徐善然说:“姑娘,先下高楼!”
  不需要何守提醒,甚至也不用单眼筒,徐善然已经见到京城好几处住宅燃起大火,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方位,发现那些地方也是勋贵大臣聚集之处……也是,若非豪富之地,哪有什么可以抢掠的?
  她并没有理会何守的呼喊,兀自站在原地,以目逡巡街道……一直到一小股乱军跑到这座宅邸前,开始拿着刀枪武器用力砸门!
  后院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也不知道都由哪些人发出。
  徐善然面色淡淡,伸手向前一指,只说了一个字:
  “射。”
  就有利箭,自她耳旁呼啸而出!
  一夜的变乱终于到了尾声。
  邵劲带人堪堪冲入皇宫前庭的时候,昭誉帝已经被由勋贵们组成的队伍自西苑救了出来。
  本要离宫而去的宁王见势不好,竟一力留下,与昭誉帝面对面。
  此刻世上最尊贵的几个人分两拨站着,昭誉帝与被软禁许久的贵妃站在一处,宁王与玉福公主站在一处。
  除此之外,冲进来的队伍都留在了大殿之外,只有冯公公像惯常那样恭敬地呆在昭誉帝背后。
  对峙正到了关键之处,昭誉帝将那张薄薄的记录丢到宁王面前,只有两个字:“孽障!”
  贵妃站在昭誉帝身旁,语气紧张,神情严厉对玉福说:“还不过来,那不过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孽种,怎配站在你身旁!”
  玉福明显不信,尖声叫道:“不可能,事已至此母妃不用多说,我自与皇兄同生共死!”她转脸看向宁王,飞快说:“儿臣与皇兄忤逆自当死罪,但父皇何必连皇兄不是皇室血脉这种话都说出口来——”
  她的声音在宁王阵青阵白的脸孔下消失,须臾后,她才以有些发飘的口气小心翼翼问了句:“皇兄?”
  昭誉帝胸中一阵翻涌,他也看见了自己“儿子”的面色,他不免讽刺道:“看来吾‘儿’也早知端倪了吧?”
  “儿臣,儿臣——”宁王话音连顿,“此等荒唐之事,儿臣从来,从来,不信——”
  昭誉帝直视着宁王,冷声说:“那现在你知道了,此等荒唐之事正是事实!”
  “父皇!”宁王叫道,“儿臣多年来承欢您的膝下,难道还比不得一张薄薄的记录?”
  “你的承欢膝下就是挥兵逼宫!?”昭誉帝怒吼道!
  “若不如此,等这一日来临,儿臣只怕已被上赐的一杯稀里糊涂送入地府了!”宁王也大叫道,但话音才落,旁边就传来玉福的一声尖叫!
  宁王不由仓惶回头,朝玉福伸出手来:“皇妹——”
  但玉福连连挥手,倒退着快步离开宁王身旁,她姣好的面孔扭曲着,不住用手搓揉手臂,似乎感觉到绝大的恶心:“你这贱民,你怎么敢,怎么敢,怎么——”
  最后的声音戛然在喉咙之中。
  宁王已抽出腰间配有的宝剑,闪电刺入玉福胸中又抽出。
  玉福的面孔还定格在扭曲之上,她睁大眼睛,全身都失了力道地向后仰,如过去那些曾被她轻飘飘扔掉的任一东西那样委落在满是尘埃与泥土的地面上。
  鲜血自她的胸膛泊泊流出,她眼睛木木地睁了一会,一句话来不及说出就涣散了。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贵妃一声不吭,已经晕倒在地。
  场中便只剩下昭誉帝与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