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03-11 18:30      字数:4728
  佛像流泪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抑或者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奥妙,只是却感觉灾难在慢慢的靠近我,仿若紧紧扼住我的喉头,直叫人不能呼吸,
  兰妃此时又忽道:“佛主流泪莫过于失望、伤心,亦或者是暗示些什么,大师得道高僧应该知道,有些什么人佛主不喜欢,或者是触犯了佛教之事,或者这其中有何人是佛主不认同,亦或者…”
  她欲言又止的盯着我,言外之意含沙射影的指向我,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
  佛图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老衲愿闻娘娘其详。”
  兰妃螓首轻扬,微带几分自矜,紧盯着我,冷笑道“世人都知佛家只收男子,可是大师却收女子,佛主会不会因此而流泪怪罪大师?大师是得道高僧,本是无所谓,可是佛主心中所想莫非大师也可以知道?大师今日带她前来,佛像便流泪,仔细想想此事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心中蓦然深深一震,她所言若是古人看来却是事实,而我现代人怎会相信如此荒谬之说?只是佛像流泪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得清,一切来得太忽然、太诡异。
  一切都因兰妃的话而静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静谧使人不期然地一阵寒栗,众人目光直射向我,仿佛此刻的我已成凶手。
  见众人都怀疑我,兰妃赶紧再鼓动如簧之舌,道“曾记得石闵将军向大王说过,此女已怀有身孕,试问又怎可出家?这不是很不寻常,还请大王定夺,倘若臣妾所言有假,自愿受到任何处罚。”
  冉闵说我有身孕一事,怎可忘却,实属大意,却也成为话柄,心中惶惶。但过了须臾,却从容说道“倘若真认为佛泪与我有关,自是无话可说,可是佛主流泪并非寻常,怎可断定?”
  佛图澄一言不发的盯着我,注视片刻,忽然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劫,天意,真是天意,天雪,你应当明白,躲亦是枉然,却是有惊无险!所以大可放心。”
  他的话让众人更为摸不着头绪,而兰灵更是火上添油道“大王现在还不准备将天雪打入死牢吗?佛主流泪亦怪女子入我佛门,何况还是有身孕之人,请大王快做圣决,否则应当立刻处死才对。”
  石虎冷冽邪恶的扯着唇,双眸闪烁着狂野残忍的光芒,脸色铁青的盯着我,在他看来,佛主流泪亦是天大的事,而我在他眼中更是死不足惜。
  半响才沉声问:“大师依你看要如何处置,若本王处置了此女想必大师应该毫无疑虑才是!此女既然能惊动佛主,实在罪无可赫,就地处死以慰佛主之泪,大师意下如何?”
  佛图澄平静的脸上依然毫无起伏,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道:“我佛慈怀为怀,既然都认为是此女,那就请大王给此女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方处死可好?也算是对佛主有交待。”
  石虎似乎还是不满意,忿怒道:“将此女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探望,十日后处死,绝不留情,大师如此可好?若依本王之意应该就地处斩,方可解了本王的怒火。”
  兰灵唇边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也是冰冷的,毫无温度可言。脸上亦毫不掩饰讽刺之意,道:“大师似乎在迟疑?莫不成还想包庇此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大师竟然也有七情六欲?抑或者在同情此女不成?大王尊敬大师才会廷迟十日后处斩,否则当真以鲜血洗佛像才对!”
  佛图澄目光顿时如鹰般凌厉,微蹙眉宇道:“兰妃娘娘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既然大王已做决定,老衲也不想多说什么,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现在多说亦只是枉然。”
  转而神情凝重吩咐我道:“天雪,记住我所说的一切,或者你会生不如死,但是我相信伤痛只是暂时,能忍则忍,切莫冲动,安心呆在牢里。”
  他仿佛又想暗示我些什么,切莫冲动?事到如今我又能冲动些什么,只能再次面临死亡的恐惧,纵有千回百转的心思也只能无可耐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但愿能行,也能避过这生不如死的大劫。
  立刻便有士兵押我走向天牢,心中不免侧然,但终究还是学会了认命,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又有何难?
  只是心中仍是疑惑丛丛,为何兰灵会陷害我,依刚才的情形她想害的固然是皇后,可是转而矛头便指向我,还有佛泪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泪并非假,而是的确有流出,皇宫真是阴谋聚集之地,稍有不慎便丢了性命,毫无天日可言。
  呆住在天牢里,思绪逐渐转为平淡,拿出心经看着,口中念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你倒是很自在,在死牢还能如此平静,”兰灵不知何时已进了牢中,并遣退了一旁的人。轻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事情发生,想不想知道为何佛主会流泪?你一定很想知道对不对?”
  我微挑秀眉,道“恩?”
  “其实告诉你也无访,太子东宫早已安插我的人,前些天才告知我,说不经意发现东宫内安置的佛像有流泪,我并非动了什么手脚,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本想借着这一次将皇后扳倒,岂料你竟然出现了,其实我也相当意外,你没死!你怎么会没死?”她踱至我身旁边,双手搭挌在我肩上,尖锐的问着。
  而我心思却出奇的平静,幽叹道:“兰灵,停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你本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又何苦为了争宠害人,害人终害已。”
  她明眸中闪过一抹痛楚,凄婉道:“当初如果不是石虎,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他我与闵早已结为夫妻,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如果不是他,我又何苦一生凄惨。”
  “你早就报复了,不是吗?石虎以往宠爱女子都被你害死,你心中永无休止的折磨要到何时才会停止?放过他人,亦是放过了你自己。”
  “你什么都不懂。”她倏然在我耳畔尖叫着,神情无比凄惶与柔弱,眼中亦蓄着泪水,转而低声凝噎道:“他在我身上的痛,我会十倍还给他宠爱的女子,可是就算我怎么恨她们也敌不过恨你的心,见到你我的心仿如刀割,那种痛楚你可懂?你可知?你没资格对我晓以大义,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你们都该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原本就没有树,明亮的镜子也并不是台。本来就是虚无没有一物,那里会染上什么尘埃?这一切正如你心中的恨意,如此虚无飘渺而你却执著如固,只是不经意间,伤害了她人,亦伤害了你自己,这又是何苦?”我渭叹的盯着她,这一刻已无恨意,只剩那丝丝的无耐与同情。
  她身子稍微颤抖着,目光茫然的盯着我,仿佛明白了几分,顷刻却又被怒意替代,手指骤然指向我道:“你只知道说风凉话,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任他糟蹋了你,毁了你,然后默默的承受着,是不是要这样才对?我绝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石虎身边的女人,你等着吧。”
  我脸色凝重的盯着她,肃然道:“兰灵,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如此执著亦是为何?你恨的究竟是石虎抑或你自己?”
  “我不跟你争辩,不管我恨的是谁,反正恨意未消之际便不会放过你,乖乖的等死吧。我所承受的痛,直到死那刻也不会停止,”她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只是背影多了些岁月沧桑的痕迹。
  心底也曾暗自思量过,兰灵真的很坏吗?凭她三翻四次想置我于死地来说,她的确够讨厌,够我恨一辈子!甚至一直也埋怨着她如此待我。
  可要当真在她立场来想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或许我开始同情她了,她这么多年受的痛苦我又怎么会知道,在石虎身边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兰灵…可怜的兰灵,此刻的我对你除了同情便只有同情。
  心中微微怅惘,悠悠地叹了一声,坐回到石床上依然看着这卷心经,虽然心经才二百多字,反复琢磨着却更能体会其中的含义,只是不知不觉中冉闵的模样却浮上心头,究竟我要到何时才能除去心中的他?
  “石将军…石将军不能擅闯,大王有命不准任何人探望。请将军别为难小人!”远处便听到士卒慌乱的叫阻声。
  “给我滚开,里面关的是我的女人,凭什么关她,快滚开。”冉闵的吼叫声更为刺耳,其中的忿怒之意更为明显。顷刻便不顾士卒阻饶冲了进来,目光微转,正好对上他那双幽深狭长且伤痛的眸子。
  他神情哀伤的盯着我,一瞬未瞬,双手更是紧抓着牢门,声音稍嘶哑道:“不要担心,我会救你出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相信我就可以了,不要害怕知道吗?我真的会救你出去。”
  他的言语像是对我的承诺,亦或者更像定心丸,让我可以更为安心,亦欣慰的凝眸睇他,眼中却含着荧荧泪光,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对他说。
  “我会救你出去…我会救你出去。”他手指发狠的抓着木门,仿佛想将它拆开,哀伤的模样如此骇人。
  “不要为了我做任何傻事,真的不要…我不会有事,相信我…”他的面容赫然就在眼前,依然是如此帅气,我却怔了。其实,他的一切早已烙在了我心臆之间,抹不掉也忘不掉。但不知为何,乍一见面,竟让泪水再次威胁着泛滥成灾,终究还是滑落于脸颊,安定的心也更为扯痛着,只为了他眼中对我的怜惜,对我的痛楚……
  “我会救你出去!”他亦只是嘶哑的喃喃重复着,却更令我眼中的泪加快了滑落的速度,想断的缘份终究还是断不了,对他终究是另一种放不下的执着。
  “不要救我,不要管我好不好…就当我求求你了…”
  “我会救你出去。”他言毕便深深的看着我,转而头也不回的离去,而我只能泪流满面的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已无踪影才虚弱的躺在床上,任泪水淌着……假如爱有天意请让我们在一起吧!
  在天牢中安静的度过了二日,而今日料想不到的是皇后娘娘竟然大驾前来,跪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皇后,一身红色宫装,媚眼挑勾,浑身上下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艳丽风姿,气度雍容。
  “你想不想死?本宫可以救你,也可以命石闵将军好好疼惜你,”她娇腻的嗓音清雅不俗,高傲的盯着我,仿佛我只是她手中的一个猎物。
  “什么条件?你不会如此好心救我吧,到底图些什么?”心中依然怅然悲愁,原来疼惜也可以命令?
  “你很聪明,希望你识时务,这次的事本宫知道,兰妃想害的固然是本宫,而你却成了替死鬼,当然,本宫会给你机会报仇。只要你依本宫而言揭穿兰妃心中还想着石将军既可,怎么样?这是你唯一求生的机会。”她端庄而矜持的微微颔首,如刀刃一般锐利的眼神,令我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兰妃说我污辱了我佛,所以大王才非处死我不可,而你却让我揭穿兰妃与石闵?想不到在你们眼中我还挺有利用价值的,”我嘲弄地牵起嘴角,冷冷的回着她。
  “她如何能与本宫同比?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弃妇罢了,是本宫基于怜悯,才不想对付她,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本宫,”她眼眸中有显见的妒意与不安的怒火,语气更是差到极点。
  “所以你才想利用我对付她?只是奇怪你为何不自己去大王跟前告发她?而是想假藉我之手。”兰妃以前残害众妃的手断想必她也有所耳闻,否则怎么想和我联手?
  “本宫前去,大王一定认为本宫是想争宠,而你却不同,你是石将军的小妾,只要你说亲眼所见,大王必定相信,到时兰妃难免不被赐死,本宫也可以保证石将军可以安然无恙!”
  我不免冷笑着,嘴角逸出的嘲弄更浓,道“兰妃是错了,可罪不至死,倘若我为了苟活而置她于死的处境,那么不活也罢。反正我只是贱命一条,你请回吧!恕我不能答应你。”
  “你…真是不识抬举,是本宫给你机会活命,哪有人不想活着的,本宫给你机会好好考虑,明日再来见你,倘若你依然不从,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就算死之前亦要你受尽折磨痛苦,对付不了兰妃,本宫就对付你!”她怒不可遏的瞥了我一眼,依然高傲的离开。
  她会怎么对付我已无瑕去顾忌,如果因为要苟延残喘的活着而置兰灵于死地,我又于心何忍?
  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爱冉闵太深、太真,付出一切也的确比我多,而我更没有资格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