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样呀，多么可怕的消息！一日之内我从一个超级富婆沦落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垃圾，算你狠！”莉娜·因巴斯气急败坏，胡言乱语，例举出一系列沉溺美色最终伤身败家亡国的反面教材开展自我批评中！
  她的情人几次三番想插嘴，但是插不进去。一个个流芳千古的美女姓名连绵不断冒出来，紧挨着她们被提起的是一个个名垂青史的昏君浪子。
  “狐狸精！”
  这是暴躁的魔法天才总结陈词。
  杰洛士顶着一头鬼火：“呜，堂堂魔王，被你指控成那种兽类的低级生物——”
  莉娜翻手扯住他的胸襟，往地上重重一拽。
  他就势倒下，将她抱个满怀。
  “混帐东西！”
  她正待发作。
  “看！”他及时把魔力甘蓝递到她眼前。
  袅袅的药香在室内缭绕。
  莉娜眼中霎时流光溢彩。亮闪闪的双眸，就像两枚亮闪闪的金币，跳动着金灿灿的喜悦之光。
  “传说中的魔力甘蓝！一株的行价是两万枚！何况还是九株一体的珍品！黑市上甩卖的话，哈哈！”她举出算盘噼里啪啦，精打细算，“任你花钱如流水，也足够三年的生活费啦！”
  “兽王免费赠送的哟。”
  “咦，她为什么肯白送给你？”莉娜警觉起来，“杰拉丝的吝啬称得上天下无双。你们不会有了什么不正当关系吧？”
  杰洛士自动过滤了后面那个充满不安定因素的问题，以及情人嘴角微微呈现的小虎牙：“肯定是想借此推测你的病因。”
  莉娜赞同地点着头，微笑：“可是这种药草适用于四百八十九种病呢。”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强人！杰洛士回忆起他俩第一次打交道时的旅途，稳稳当当翻阅着《异界启示录》抄本的手，满脸幸福的自信表情，还有眼中熊熊燃烧的、旺盛的求知欲——莉娜在某些时候格外有魅力。
  他情不自禁捧住眼前纤小的面孔，凑上唇去轻轻一吻。
  然后：
  “第490种——穷病。”
  魔王眯起了弯弯的笑眼。
  莉娜掏出手帕擦汗——
  杰洛士宽慰地注视着她。
  瞧她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心情显然已经好转。余下的时光应该还来得及补个安稳觉，这对她的病体会有所助益。他试探似地伸出臂膀，一手扶着她的背部，一手托起膝弯。莉娜小小推托片刻，终于把脸埋进了他的颈下，任由他抱入卧室。
  “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先天下之忧而忧！”个性开朗的魔法天才，原本就不属于那种藏得住心事的类型。换言之，我们的莉娜·因巴斯大人，本着革命斗士的乐观主义精神，一把搂紧枕边温热的身体，沉入了梦乡。
  “她真的很疲倦。”
  魔王不想打扰情人丧失已久的安眠，因此一动不动地躺着。破晓之前的人间特别静谧，他听到自己虚假的心脏怦怦地跳。
  莉娜一定非常需要这个谎言，即便在睡梦中，她的头和脸也不断地往他的心口挤，似乎想要挤破他的胸膛，去触摸他的心。他觉得难受极了。
  理论上说，他的躯壳是精神体幻生的虚像，不可能接受到物质的作用力。但他觉得越来越难受，难以忍耐。
  他不得不集中意识去想些别的什么，比如说目前的局势。
  敌人没有猜中他的计划。
  有见识的魔族个个心知肚明，新任冥王的弱点是他与生俱来的精神属性。一个致命的、并且决无弥补途径的弱点。唯一的办法就是摒弃生命的根本品质，进行彻底改造——从兽王采取的措施来推测，他们以为自己的目标是“吞噬五大心腹麾下的高位魔族，攫取五种品质的精神体，力求与赤眼魔王等同”。
  错了，魔王们小觑了他的野心，低估了他的胆略。
  他真正的目标是lon样。
  当然啦，即使达成目标，他和万物之母的力量仍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种落差无论多么巨大，也只是“量”上的落差，“质”可是完全相同。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他永生的修炼之下，能量的体积会理所当然地、循序渐进地、无止尽地增大。
  “面对足智多谋的杰拉丝，我的计划可以隐瞒多久？”
  窗外传来一声清冽的鸟鸣。
  受惊的情人呢喃着什么。
  杰洛士拍着她的背。
  “女王洞悉之后，我是否还有完成计划的机会？”
  莉娜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真是雪上加霜。
  （14）
  沙漠中的殿宇外观相当宏伟。青色的围墙高耸入云，仿佛正在夸耀着魔鬼的权势和威望。然而，冥王的冒牌神官每次推开墙角的侧门，都会例行公事般地皱一皱眉头。和外观天差地远的令人发指的破败内室，让杰拉丝一手调教出来的风雅女郎浑身不适。
  踏在有裂缝的地板上，和啮齿类动物并排前行的美安，特别怀念群狼之岛铺着手织地毯的工作间。
  杰洛士上任已经到了第四天。整整三天他和他的情人形影相随，唯一的例外只有昨天上午。装修住宅的时候，魔王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也有可能纯粹是出于好奇。总之他突然位移到结界之内，在一位中级魔族的陪同下参观了王宫。据说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并被史官忠实记载在王室日志上的参观过程，总计维持了五秒钟。
  一群蟑螂大摇大摆地围到冥王脚边。
  这里一向鲜有人迹，因而寂寞的小生物们不但不懂得避人，反而热情地招呼来客。
  震惊过度的杰洛士眼睁睁看着其中最奔放最火爆的一只，爬上了他□的小腿，中邪一样只顾发愣。
  “后来，您猜怎么着！”
  不识相的目击者捧腹大笑着，动用了两位数的形容词向上司介绍魔王的尖叫声。饱受打击的杰洛士活像一头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溜烟冲往墙外的沙地。三十名部下为他搬运荒漠中宝贵的流水，光是洗脚就洗了半个小时。
  “殿下发誓今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穿那套又露胳膊又露腿的冥王礼服。”
  金发少女从头到尾保持着标准的公关微笑，用以应付下属的八卦新闻。直到这个名叫阿纳尔的冒失鬼停止聒噪，她才佯装不经意地告诫他沉默乃是为人部下的必备美德。
  阿纳尔的脸当场垮了。
  真是爽快到肚肠的家伙，七情六欲居然没法不摆在脸上。让他恐慌和尴尬决非美安的本意，她只得挥挥手叫他出去，布置给他一个无足轻重的任务。中级魔族如蒙大敕地告退。
  “这算不算收买人心？”美安整理着文字资料，扪心自问，“这样的收买程度有用吗？”
  阿纳尔当然会敬佩她的明智，也会感激她的提点。不过，仔细回味他提及新任冥王时的那种口吻，尽管是僭越身份的亲昵，但里面确凿无疑地包含着讨好的成份。达利饲养的那些大黑狼，也经常用过激的方法撒娇邀宠。记得第一次看见野狼吻达利的嘴唇时，她气得七窍生烟。发现达利本身并不介意，才恨恨地打消了杀戮的念头。
  几根黏黏的蛛丝，呈现在泛黄的册页里。
  假如是尊贵的冥王殿下看到——不用照镜子，第一兽神官也清楚自己嘴角的弧度正在越弯越高。想象着那个风趣、优雅、雍容、泰山压顶也无动于衷的男人，一脸紧张地清洗着捕风捉影的污迹，美安终于按捺不住笑出了声。遗传果真是可怕的东西。她心中至高无上的、无所不能的女王，也曾经为厨房里的鼻涕虫暴走过七天七夜。
  “我想，我不讨厌他。”
  少女心怀忐忑地思量着。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现象。事实上，她也不讨厌莉娜·因巴斯。准王妃是标准的性情中人，守在她身边的魔鬼，有幸品尝一道永不间歇的情绪美餐。
  腕上的魔法石发出了哔哔的提示音。
  听完四十六条乏味的报平安信息，美安打了一个呵欠。这些间谍都很尽责，将来有一天她也许不得不出卖其中的几个。现在只知道代号是不够的，打探真实姓名则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希望杰洛士日后会把训练特工人员的任务交给自己——倒也不是不可能。
  有必要主动请命吗？或者暗示比较好？
  女孩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口令，最后，她等候的消息终于传达过来了。
  “霸王殿下突然动身前往魔海。看了杰洛士样的来函，他当场撕毁然后启程，没有预约，估计海王殿下也会大吃一惊。卑职幸不辱命争取到了随行的机会，将于第一时间汇报霸王殿下的图谋。”
  杰洛士的预测没有出错。
  ——希罗不会回信，但会有行动。
  清澈的嗓音似乎萦绕在美安耳边，她折服了。
  抢在对方收线之前，她忍无可忍地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待续）
  ☆、15…16
  （15）
  哈哈哈哈！
  茶杯砰地翻倒在地，杰拉丝爆发出一阵严重违背淑女风范的狂笑。
  “卑职……”
  “008，你去忙你的。”
  对面训练有素的间谍，马上停止了通讯。兽王看着不再闪光的水晶球，意犹未尽地召集了岛上的全体部下。尽管意识流是个利于沟通的途径，但是几位魔王的联系特工时不约而同选择了魔法道具。意识流的不稳定特征，导致信息在遇到比主人高级的同胞时，很容易被劫取、篡改、销毁。
  达利第一个走进偏厅。
  随后，中低级魔族陆续赶到。
  “昨天下午冥王殿下致以希罗一封私函——”
  欧姆将军高大俊伟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真是意外，他提前完成任务了？女王心满意足地看到列席的下属，没有一个回头张望。众人还是一副专注聆听的模样。欧姆恭谨地向她点点头，快步靠到达利身边。于是她继续之前的话题：“在信中，他直接问候了霸王大人的母亲。”
  静静地思考了一段时间后，魔鬼们领会了上司含蓄的措辞，纷纷呈掩口葫芦状。
  “给你们三分钟畅所欲言。”烟斗的长柄有失体统地敲了敲宝座扶手，“我能体会大家的心情，憋到内伤可不好。”
  “天，这不是成了霸王的老爸吗！”
  “效忠赤眼魔王的希罗殿下又不能回嘴，去问候他的姥姥。”
  “等一下，夏布拉尼古尔德陛下也被占便宜了。”
  厅内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没营养的话语中，只有达利一人保持了奇特的沉默，隽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出神似地思索着什么。
  小家伙，不讨人喜欢。
  谋略之王喜欢懂得凑趣的人，达利身上则毫无趣味可言。
  “我为什么创造一个不合口味的人？诚然这是由于吸取了杰洛士的教训，不过达利应该学得……”
  正在长吁短叹，欧姆带着一脸坏笑挨上跟前：“杰拉丝样，可否透露信件的原文？”
  “附耳过来。”
  “遵命。”
  她悄声说出四个字。
  ＇备注：用语太直白了，马赛克处理，嗬嗬！＇
  欧姆目瞪口呆，半晌才说：“杰洛士殿下不像是这么粗野的人啊！”
  “他从来不是粗野的人。”
  “霸王一定非常意外。”
  “突袭才有效果嘛。”
  “霸王被大大得罪了？”
  “毫无疑问。”女王肯定地说，“据说希罗殿下在撕碎信件时用力过猛，不小心摧毁了半个宫殿。”
  将军窃笑：“爽。”
  “有同感。”
  “卑职这次去塞伦……”
  “稍候，我听你详细汇报。”杰拉丝诧异地看着第二兽神官正向自己走来。咦，他在情趣方面有长进了？
  “殿下，我得和您单独谈谈。”
  倒胃口。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真、真、真倒胃口。
  女王无奈地注视着他，后者一本正经的面孔显示着非谈不可的决心。
  欧姆的手搭上少年的肩膀，轻轻拍着：“杰拉丝样也需要休闲和娱乐。”一瞬间，兽王恍惚看见达利的脸上露出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