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3-11 17:53      字数:4997
  顾氏落下泪来,强色道,“那江淮老眼昏花,便是说他号脉号错了也未可知。太医署那么多太医,都能证明你的清白!”
  姚倾垂眸冷笑,“不会有人说是咱们家仗势欺人,让江太医改了口吗?我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这太医署里还有别人敢说我有身孕了吗?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只有下一次狠手,方才能杜绝后患。
  中原若真呆不下去,她也许还可以去蒙古投奔哥哥。内维中的争斗当真让人太累了。姚倾不是想要逃避,而是不得不逃避。
  顾氏心疼不已,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办法。
  最后便也只得去肃亲王府退亲。
  贺伯卿听了前因后果之后,不等肃亲王和王妃做出决定。便自己先跑去了永宁侯府。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姚倾穿了一身轻纱小衫靠在支起的床边,随手翻着书册。因是病了一场,又遭逢被辱一事整个人神色恹恹的。
  贺伯卿进了沉鱼阁时,正从窗口看见她低眉垂眸的样子。单薄的身影撞入他的眼中,墨黑的眸子里荡起一阵涟漪。
  流苏正要去给姚倾取冰镇水果,见了贺伯卿先是一愣。随后便屈膝行了一礼,“世子爷,我们小姐……”
  不等流苏说完话,贺伯卿便点头道,“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怪我来的太迟了!”
  流苏原是以为贺伯卿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料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头又惊又喜,忙不迭的跑回去打了帘子,让贺伯卿进门。
  流萤见了,忙进去通报。姚倾抬头时,正好瞧见一身白衣的贺伯卿穿过珠帘,向自己走来。
  看到贺伯卿,姚倾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可旋即巨大的愧疚和羞耻感便爬上了心头。让她不得不垂下头去。只管吩咐人上茶,却不敢看贺伯卿。
  贺伯卿在她对面坐下,自怀中掏出姚倾那块玉佩放在桌上,有些气恼道,“你送我的东西我一日不曾离过身!你做什么要退婚,又要什么劳什子的稳婆给你验身?我贺伯卿的未婚妻,便是皇子想要欺负也不行!”
  姚倾惊疑不定,抬头看去。却见贺伯卿剑眉紧蹙,薄唇紧抿,似乎是真的在生气。
  可那话是什么意思?姚倾讷讷道,“我……”
  贺伯卿忽而展眉而笑,两颊酒窝俏皮温暖。“阿綫手段太拙劣了,而你又为什么为了不相关的人来证明自己?你要嫁的人是我,只我一个人知道你是清白的就够了。旁人怎么想又与我们什么干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姚倾迟疑道,“这世界有几人不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世子若为了履行两家婚约,倒也不必如此。退亲的原因,怕是人尽皆知。没人会诟病肃王府的。”
  贺伯卿神情一滞,半晌后挤出一丝笑容,“七小姐果然善解人意。”
  姚倾有些瞠目结舌,心似乎被高高提起后又狠狠的摔了下来。
  多可笑,曾经无悔付出过的人尚且都会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交情浅薄的人抱有希望和幻想呢?
  姚倾抿唇,低了头。
  贺伯卿却又道,“只是你的善解人意往往要先曲解了别人的意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还你清白,但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最好。最后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没有关系。我娶你,就是证明你清白的最好办法!”
  姚倾身体一僵,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贺伯卿。见他唇边带着自信的笑容,道,“我们月末就成婚吧!断了阿綫那小子的念头。你知道,他没什么自信的。遇到我这么强劲的对手,总觉得争抢不过我,便就出了一些馊主意。我自小与他一道长大的,虽然那厮总是阴晴不定的,可心底还是极好的。今日做出此事,初衷一定不是想要伤害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吧。你若真做出什么傻事来,证明他诬陷了你。以他的性子,保不齐要对自己下狠手呢。咱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吧。怎么样?以后咱们俩和和美美的,让他瞧着羡慕,干瞪眼,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好么,倾儿?”
  姚倾想说不好,可贺伯卿诚挚的眼神却让她拒绝不了。原本是一件呢么让人气愤的事情。原本是一个那么卑劣的人。可他轻描淡写之下,一切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贺伯卿是个温暖的人,从前姚倾竟然从不曾发现。
  她点了点头。
  贺伯卿又哄着她吃了饭,看着她睡下才自永宁侯府出来自回了肃亲王府。
  肃王世子的书房,那日彻夜点着灯光。起夜的小厮远远瞧见似乎屋子里围着桌子坐了八个人。
  而这一夜贺綫站在姚倾画像之前,听身后暗卫汇报。嘴角荡起一丝苦笑来,“当时你饮毒酒时,是不是像我此刻一样。绝望、不甘又舍不得恨?”
  姚倾打了一阵喷嚏后,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原本嫉妒姚倾的五小姐姚碧芸此时却有些同情姚倾,与四太太絮絮叨叨研究了半天姚倾归宿,最后也睡了过去。京城沉浸在一片沉默当中。
  第二卷 金风玉露一相逢  046章 大婚
  姚倾与贺伯卿的婚事在众多争议声中,定了下来。肃王府独自定住压力,按照整套的旧俗过了六礼,一项都不马虎。折腾下来,一个月折了进去。七月末正当酷暑之时,姚倾穿上了大红嫁衣,嫁入了肃亲王府。
  肃王府到永宁侯府一路都是披红挂彩,锣鼓喧天,爆竹声声。肃王府门口的整条街都被挤的水泄不通,满是瞧热闹的人。新郎贺伯卿一身大红色喜服,胸前挂着大红花,意气风发的坐在枣红色骏马之上,身后是二十六人的鼓乐吹奏队伍,十六匹高头大马,三十六人迎亲扈从,簇拥着一顶把人抬花轿。姚倾此时坐在轿内,异常忐忑。
  如此排场竟不比她当年嫁给太子入宫差,可见肃王府上是费了心思的。
  这一路看热闹的人多,说是非者自然也不少。
  交头接耳中,隐隐有人声传出来,多是惋惜贺伯卿这样的人品样貌却要娶一个败柳做妻。也有少数人为姚倾抱不平。最后到家一致认同,无论如何两人到底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到了肃亲王府,姚倾被喜婆扶着下来花轿,手上便被塞了一段红绸,嘈杂人生中姚倾本是略微紧张的。但想到红绸一端被贺伯卿紧紧拉着,便也安下心来。
  一路随着喜婆的提醒跨火盆,走门槛,进了肃王府正院喜厅。拜了天地,在一阵热闹声中被人送进了洞房。
  王府与宫里不同,洞房里头竟是比外面还热闹。姚倾只听得一阵女眷们的笑闹声,才自喜床上坐下便觉眼前一阵光亮,头顶罩着一个高大身影。抬头正对上贺伯卿含着笑意的眸子。随后贺伯卿便在姚倾身边坐下,轻握了他的手。
  “哎呦,果真是名不虚传。这新娘子美得哪似人间的,简直比天上仙女儿还要好看几分。”说话的是穿了紫红色对襟褂子的圆脸夫人。声音娇俏。举手投足见却带着矜贵,眉眼间似乎柔的能溢出水来。
  姚倾前世与她有过书面之缘,知道是那位颇得肃王爷喜爱的程侧妃。于是弯了眉眼,越发羞怯的垂下头。紧接着姚倾与贺伯卿两人便被洒了一身的红枣、桂圆一类象征早生贵子的吉祥之物。
  贺伯卿条件反射抬起手臂用衣袖遮住姚倾头顶,让她免遭荼毒。
  一旁顾侧妃笑道,“素日里大喇喇的世子爷竟也这般心细。新娘子当真好福气。”
  顾侧妃一儿一女傍身,王妃缠绵病榻,素日里内宅多由她管。新娘子姚倾是她的外甥女,众女眷自然多有附和。
  贺伯卿笑道合不拢嘴,看着姚倾被人喂了一口水晶轿子。姚倾知道婚礼风俗。自然知道这饺子是夹生的,硬着头皮咬了一口。紧接着便听一妇人笑道,“生不生啊?”
  姚倾脸色涨红。低头小声道,“生。”
  众女眷嬉笑声中,那夫人转头瞧了大家一眼,“诸位可都听见新娘子的话了,她说生呐。日后必定是枝繁叶茂。多子多福。”
  姚倾囧的垂着头,不敢看大家笑闹声色。又在提示下与贺伯卿喝了合卺酒,姚倾自描金紫红托盘上接了酒杯,侧过头红着脸与贺伯卿喝了交杯酒。抬眸处见他好看的侧脸,竟是一阵心悸。
  礼成之后,贺伯卿被程侧妃催着出去待客。
  贺伯卿一面被推搡着往外走。一面回头去看姚倾,似是有所担心。顾侧妃见他神色,便就微微点头。他领了其意。便也就转头去了。
  见他出去,一屋子女眷似乎才放开来了说笑。程侧妃最先拥上来,拉着姚倾,却不知应怎么介绍自己,只上上下下欢喜的看了姚倾一次。“早就听你姨母说,她有个生的倾国倾城的外甥。今日瞧了可不就是。咱们这肃亲王府上不知多少女人,都叫你给比的没了颜色。”
  这种夸赞姚倾听的多了,可还是羞怯的垂了头,推脱客气了一番。
  顾侧妃嘱咐流苏、流萤几个去外面张罗箱笼物件,这会回来也凑过来。指着程侧妃对姚倾道,“倾姐儿,这位是程侧妃。”
  姚倾只能装作第一次知道,略微欠身行礼,唤了一声程侧妃。
  “还倾姐儿,倾姐儿的叫呐?如今可是咱们府上的世子夫人了。”程侧妃笑的眉眼弯弯去看顾侧妃,与她温柔样貌不附的是她有个跳脱性子。
  “人家本就是亲姨甥俩,叫亲切些也是有的。”此时一穿了石榴红长裙的美艳妇人凑上前来,依附在程侧妃身边。
  姚倾好奇上下打量,见她虽也是珠围翠绕但却少了几分贵气。衣裳首饰规制也大不如程、顾两位侧妃。心里揣测许是肃亲王的妾侍。
  正思索着,却见那妇人上前,微微俯身行了礼,热乎道,“婢妾给世子夫人见礼了。”
  姚倾忙抬手拉她,“姨奶奶客气了。”
  那夫人抿唇笑着,眼神里却闪着些许不自在。顾侧妃和程贵妃都没介绍她是谁,她便少不得自己补充几句。“你小妹妹一直吵着说想要见见新嫂子,偏生身子骨不争气,昨日病了,到现在还没起。赶明儿世子夫人得空,去我那梧桐苑里坐一坐,与小妹妹亲近亲近。”
  姚倾笑着点头,和和气气的应着。
  程侧妃见她这般巴结,心里头自是不爽,于是道,“朱姨娘,二丫头病着,这会儿怕是醒了找姨娘呢。”
  朱姨娘面上一红,随即又是讨好的笑道,“是呢,是呢。这就该回去瞧瞧。”又与这屋里许多人道了一阵别之后,便就去了。
  程侧妃与顾侧妃之间虽是和和气气,可暗地里也是过招不少。姚倾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呱噪半天,委实有些头疼。偷偷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一直躲在后头穿了水蓝色缠枝对襟褂子的小姑娘,凑上前头来,挽住了顾侧妃的手,“娘,新嫂子折腾了一日定是累了。咱们早些回去,也让嫂子谢谢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侧妃所出的肃亲王长女贺嘉宁。姚倾与贺嘉宁算是表姊妹,虽然不甚熟悉,自小却也有所往来。
  见了嘉宁,免不得弯起了眉眼,高兴道,“嘉宁,听你叫嫂子好生别扭呢。”
  嘉宁笑的腼腆,两颊小小酒窝十分甜美,“表姐如今成了嫂子,日后这府上可有人跟我作伴了。”
  姚倾拉了她的手,让在身边坐下,细细上下打量。“抽高了身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我若没记错,下个月可就是你的生辰啦。”
  而且还是及笄礼。
  嘉宁还是一副羞涩模样,点头。
  程侧妃一旁瞧着两人亲近,似是被刺扎了眼睛。招呼一种丫头仆妇该走的都走,自己也跟姚倾道了别。
  姚倾与贺嘉宁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将她和顾侧妃一并送到了门口。
  这才转头瘫坐在床上,这一天真是要累死了。
  春菊、春兰两个服侍姚倾将脸上厚重的新娘妆洗掉,便扶着她在窗边的小桌旁坐下。
  一直在外面忙着张罗归拢箱笼细软的顾妈妈此时进了门,见姚倾素净着脸坐在床边,忙张罗身后的丫头将端来的饭菜摆上。
  “折腾这一日,小姐许是累坏了。吃些东西,趁这姑爷没回来,先在床上眯一觉吧。”
  自一早上起来,就只在拜别家中长辈时吃了一杯茶。这会姚倾已经饿的没了力气,憋着嘴揉了揉肚子。“还好妈妈及时养好的身子回来,若不然倾儿可真是要乱了阵脚了。”又问大家用饭不曾,吃了些东西,便由流苏、流萤伺候谢了身上的凤冠霞帔,换了轻软的衣裳,和衣躺在了床上。
  姚倾这一睡,一直睡到日暮黄昏。直到外面通报世子回来了,她才一惊自床上跳了起来。
  门口一阵响动之后,便见珠帘晃动,一个大红色身影随着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