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1-03-11 17:36 字数:4780
少年缩了缩脖子,似乎被冷到了,之後又狡黠地笑弯了眼。
新一默默看著他,他身上披著一层雪,鼻子红红的,还冻出了鼻水。
“新一,快把窗关上,别让寒气进去,我马上就堆完了。”看到从他嘴中呼出的白气,听出其中的气喘。
他到底在雪地里待了多久?
新一微微皱眉,幅度之小,不见痕迹。
少年埋头为他的雪人做最後的加工。雪中,冰寒彻骨,他却始终笑颜绽放。
镀著白雪的鸟居下,黑发少年露出针织帽的发丝粘著雪花,一个并不完美的雪人在他略显笨拙的手法下逐渐成形,少年的脚边放著一把已被雪掩盖的伞,周围,雪飘不止,清静异常。
这一刻,新一清晰地听到了雪花降落的声音。迟疑著,手慢慢伸进外套口袋里,拿出快斗买给他的手机,举著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下方,伴随著紧张的心跳,迅速按键。之後捏著手机,放回袋中。
快斗边搓手,边进房。刘海和鬓发上残留的雪渐渐融化成水,新一无声走向他,还未站定,就被他一把带入怀中,然後紧紧拥住。
良久良久,新一慢慢松开捏著手机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轻轻回抱他。那一瞬间,新一感到他突然僵住的身体和之後他更强劲的拥抱。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逞强,并试著去接受……可是何时事态又回到当初的境地,甚至比之前更糟。
一切都不受控制,那些温暖,好不容易才生出的那麽点温暖,竟轻易消失在纷飞的雪沫中。太过渺小和微弱,一旦传到落雪的空中,下场便是消亡。
雪色沈积,暮色西落,淡橙色余光将素白的雪地衬得越发静谧。
光点黯然,雪影寂寥,余晖斑驳了视线,归雁迷离了双眼。
夕阳只将光芒延续到窗前,相较外边,屋里要暗得多。新一站在靠近光辉的地方,以便生出点被温暖著的错觉。
沈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很匀称,却显得过於单调,更想听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声音。
突然响起门把转动的声音,然後室内蔓延开他的气息,新一不明白心中一瞬间的充实感代表著什麽。
快斗抬头,淡然地看了一眼新一,满脸倦意掩饰不住,他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
“回来了。”一向波澜不惊的语调中竟带著点殷切。
“嗯。”快斗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径自走到床边,脱下外套,除了最初的一眼,之後没再看过新一。
新一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紧张地伸手想去接他的外套,没想到下一秒却是手被打掉,衣服落到地上。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震惊。新一难堪地搓著手,低著头,还没从被甩掉手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快斗则目不斜视地捡起衣服,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说:“我累了。”之後便随意把衣服扔到床上,绕过新一,进浴室洗澡。
快斗进去後,新一还杵在那里,抬起被挥掉的手,盯著上面红红的一块,觉得心里想是被什麽堵住了,很不舒畅。
刚才真的好疼。
我们之间又发生了什麽?难道你之前的改变只是伪装出来给我看的吗?
一起数除夜锺声,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一起看你堆的雪人……转瞬间,你变得冷冽难以接近、生疏难以相处、深沈难以理解。
我该怎麽办?面对刻意疏离我的你,我该矢志不渝地离去,还是诚惶诚恐地跟在你後面?要我对你卑躬屈膝、有求必应,我做不到。
何时我变得如此反复无常?
如果你的所作所为是想让我为难、困惑,那麽你达到目的了。
你之前的变化让我轻易动摇了自己的决心。即便你现在翻脸,我也不可能走得那麽干脆了。
挺著大肚子,站上一会儿就觉得累,听著浴室中的水声,新一慢慢躺进被窝里,缩著身子,仍感到手脚微凉,新一不自觉地想到以前有他躺在身侧时,似乎从没感到过凉意,苦笑著想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呢。
夜幕遮天,空中又飘起雪花。
水声戛然而止,快斗走出浴室,用毛巾擦著湿漉漉的头发。黑暗中,新一闭起眼睛,屏息静气,听著他的声响。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房门被打开,新一一下子坐起来,急切地喊住他:“等一下。”
快斗停下迈出的脚,微微侧头,以示他在听。
当时只想叫住他,却没想过要跟他说什麽,静默了一阵,新一怕他没耐心等下去,於是脱口而出:“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和探一起。”快斗平稳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那个……”新一想问他“今晚不睡这里吗”,却碍於羞耻心,无法爽快说出口,“你……”
“新一!”快斗突然有些急躁地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
新一被堵得没话说,只有心慌地看著门口快斗的背影。
快斗慢慢转头,今天第一次认真地看著新一:“为什麽偏偏是你?!”
眼神中带著点责备和无奈,新一本就心神不宁,这下被他的话弄得更加迷茫。
等新一有足够的意识去感知外界时,快斗早已不见人影。手滑到胸前,轻轻按著心脏处。顿时,冷凉自那处渗透全身。
第七章
快斗连日来的表现肯定了新一心中的疑问,虽然快斗闭口不语,但能把他变得如此冷漠悲伤的也就只有那件事。
手机已在掌心中渐渐变热,里面的照片从未查看过,那会给人不真实的错觉,那天雪地里的笑脸、堆雪人的少年,以及安静飘落的雪花,仿佛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梦醒时分,温柔少年不复存在,连同那灿若星辰的笑。想去触摸他唇边的笑,想要留住那样的笑……
如果是我父亲的关系,那麽就让我们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按下通话键的那瞬是没有犹豫的,甚至带分坚定。等待他接通的那段时间,新一侧头望向窗外。
雪片变小变密,有了风的助威,空中的雪花不再安分,急速的降落中,呈现纷乱之势,逐步把视界所及之处缀成白茫茫的雪的世界。
“喂?”是快斗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压抑、有点不耐烦,其中还夹杂著喘息声,就像是被别人打断了好事一样。
沈默了一阵,新一赶快回过神:“是我,我想问你……”
新一的思绪被彼端来自另一个人的声音牵制,以至於刚才的问话无疾而终。
“快斗,是谁啊?先挂了吧。”如果没听错,新一能肯定那是白马的声音,他的语气明显是在抱怨,“要麽你先出来,你不动是无法带给我快感的。”
“没关系,我们继续。”是快斗。
接著新一听到细微的摩擦声和白马细碎的呻吟,他的娇喘甚是撩人,而听在新一耳里,煞是讽刺。
如果此刻再不承认他们在做的事,那便是自欺欺人。
新一很想立马结束通话,但毕竟是自己先打过去的,不能一声不吭地挂断,犹豫间,快斗说话了。
“新一,有什麽事吗?没事的话,我要挂了。”快斗急促的呼吸声近在耳边,新一觉得眼睛发酸发热,却流不出东西来。
沈吟片刻,好不容找回自己的声音,新一匆匆说道:“浅草阿姨要我问你今晚回来吃饭吗?”还有我有事要跟你谈,你有空吗?
後面的问题没说出口,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很明显他没空。
“今晚不回来了。”低沈的嗓音传来,他似乎连说话都变得困难,“那就这样,我挂了。”
“……”还没等新一说再见,对方就先行挂断。新一愣愣地拿著手机,不知该如何收拾自己的表情。
缓缓走到窗边,瞳孔中映著外边纷飞的飘雪,分外惨淡。
第一次试著去相信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结束了,早该结束了。我不应该期望什麽的。是我贪心了,贪求多了,到时候失去的会更多。
这样安静地结束也好,至少表面上两人都能心平气和。只是,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将两人的关系推向风口浪尖。那是决裂的结束,末路的开始。
半夜时分,新一早已入睡。黑暗中,模模糊糊地听到声响,然後周围出现光亮,近来新一睡眠不好,今天好不容易睡得舒服,所以不想起来。
直到身上的棉被被揭开,有两只手探到睡衣的领口处笨拙而粗鲁地解扣子,还有那带著酒精的灼热呼吸,这一切让新一忆起了曾经被他囚禁的那段时间,同时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随著消失殆尽的睡意,新一开始挣扎。
“放开我!”新一紧拽著领口不放,快斗悬空架在他的身上,他眼中的无奈和伤痛新一根本无暇顾及。
“你跟你父亲一样贱!”快斗喝得醉醺醺的,因新一的挣扎而皱起了眉,“你们两个都很会勾引男人,说,你是故意勾引我的对吧?你有什麽目的?”
快斗没头没脑地说著,新一却听得真切。
冷漠也就罢了,他怎麽能容忍快斗这样侮辱他和父亲,新一愤怒地瞪向快斗:“你在说什麽?!离我远点!”
显然快斗是被他的反抗激怒了,粗暴地扯掉新一的衣服,纽扣一颗颗跳出并滚落到地上,连同裤子一并被扯去,然後将他翻个身,新一因为肚子的关系,只好被迫作出跪趴状。快斗用力扳开新一的雪丘,没有经过任何扩张和润滑,就埋首冲刺。
新一的挣扎就如同每一次的反抗一样,都是被对方轻易制服。他唯有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不让难堪的呻吟和痛苦的呜咽破口而出。快斗蛮力的冲撞把新一的身体挪向前方,新一头抵著床头,却失去痛觉。
被他如此对待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温柔相待的那段日子,现在看来,竟像是一场幻觉,此刻又回到了原点。
有所不同的是,过去只有愤怒和怨恨,而现在却多了心痛和失望。
如果说之前的决绝还有所保留,那麽这一刻新一痛下决心,非走不可。
事後快斗很後悔,那晚醉酒所做的事,他勉强还记得。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深深伤害了他。现在去挽回,恐怕为时已晚。
为什麽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恨不起来,又不敢爱,我该拿他怎麽办?
自那以後,新一时常望著鸟居发呆,快斗知道他在等孩子生下的那刻。
2月29号,四年中只有一次的日子,孩子便是在这天出生的。
新一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孩子并未在身边,那并无所谓,因为快斗不可能让孩子跟著他的。他只知道,那是个男孩,还有,快斗很开心,他的心情都是写在脸上的。
稍後几天,快斗偶尔抱著孩子来看他,新一只稍稍瞥了一眼,甚至刻意不去在意他的容貌,他怕对他产生感情。
快斗离开的空当,孩子就睡在新一身边,新一硬生生克制住要去好好看看他、好好抱抱他的冲动。在他身体里孕育的生命现在已经脱离他的身体,可以自行生存了,一个稚嫩的与他血脉相承的生命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那是多麽神奇的事。
新一终究没忍住,缓缓转头,望了一眼,这一望,头就转不回来了。最终让他移开视线的是门外快斗的脚步声。
这几周新一的身体还处在恢复期,就算他想离开,也要等到身体可以正常行动和劳作。当快斗在一边给孩子喂奶粉、换尿布时,新一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会亲自做这些。
只是,新一拿给快斗看的是视若无睹的表情。每次快斗抬头,看到新一无动於衷的样子,难免会失落。
那次快斗醉酒强要了他以来,新一发现快斗对他的态度变得礼貌而生疏,新一觉得,快斗大概已经厌倦了他。
新一离开的前一天,快斗把孩子抱到他眼前,快斗声音柔和,语气却含著慎重:“他叫翼,黑羽翼,Kuroba Tsubasa,那是替代你被我折断的翅膀。但是我之前并没注意到,原来你不需要它。”
翌日,新一走出医院,动身去想去的地方。他所有的行李只有一些证件、银行卡和为数不多的现金,从神社拿来的衣服很久以前就被快斗扔了,快斗为他准备了一些衣服,新一坚持不要,他跟他说,一切要重新开始。
再过两天,就要举办翼的满月酒,快斗很平和地跟新一提过,是否可以过了孩子的满月再走,新一轻轻摇头,说自己的身份尴尬,立场难堪,还是不去的好。快斗只是不知所谓地笑笑,没再多说挽留的话。
坐在疾驰的电车中,两旁初春崭新的景致来不及捕捉便匆匆掠过,就像生命的过往可以回放,但不能重来,某些痕迹刻下了会变淡,但不会消失。
忘却的是已然淡去的,铭记的是深入骨髓的。
纵然浮华已去,生命仍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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