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3-11 17:36      字数:4780
  之後新一总会疑神疑鬼,担心别人发现他的大肚子。快斗知道他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好几次都看到他被噩梦吓醒。梦中的场景,快斗能猜到一半,大概是被别人指著大肚子咒骂。
  快斗不止一次後悔自己让新一怀上孩子,如果不是孩子,新一不至於这样。
  五个月是胎动明显的时期,而新一肚中的孩子安安静静的,很少撒娇,也许它能体谅父亲的难处吧。
  肚子的隆起越来越明显後,新一一直窝在房里,很少下楼。每顿饭都是浅草阿姨拿上来的。只有在浅草阿姨面前,新一稍稍能放松神经。
  女仆会定期上来打扫。每次房门口一有动静,新一会立马躺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腹部。偶尔会有女仆用疑虑或猜忌的眼神打量他,宫野医生频繁出入这个房间,她们会怀疑也实属正常。
  新一总是极力掩盖自己的腹部,殊不知这样会欲盖弥彰,幸好每次寿井管家和浅草阿姨会及时把她们打发走。
  寿井管家时常会跟他聊聊,他从来不去留意新一的腹部,至今新一都不知道他是否了解真相。
  新一同时埋藏的还有他的身世。自从听说了他的过去,有些事就变成了说不出口的秘密。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工藤优作是我的父亲。
  潜意识里,新一还是希望有人来疼自己的,他不敢想象快斗知道真相後事态会朝怎样绝望的方向发展。
  快斗在黑羽集团工作,平时应酬很多,能推掉的已经尽量推了。有时仍然会带著酒气回来。
  这可苦了新一。快斗倒头就睡,新一只好顶著睡意起来,拉开床头灯,帮快斗脱掉外套和鞋袜,再拿来热水给他擦身体。
  站上一会儿,就会腰酸。新一坚持给他擦完身体,然後细心地掖好被角。这时,快斗翻了个身,偷偷地在梦里微笑。
  新一说不上来那刻的感受,只觉得身体放松下来。
  到了十一月,气温降低,新一更加足不出户,越发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腹部。
  白马探心血来潮,来看新一。新一知道他不安好心,却只能忍到他自动离开。凭他现在的处境,无法义正言辞地说出“请离开”三个字。
  仆人退下,房门关上的那刻,白马褪去绅士的面具,嘴角勾起阴冷的笑。几步走到床边,趁新一不备,一把扯开新一身上的被子。
  新一手忙脚乱地护住肚子,抬头却见白马狰狞得意的笑,他知道一切为时已晚。
  “原来如此。”白马饶有趣味地欣赏著他高高隆起的肚子。
  “怪不得快斗如此执著於你。”白马微微眯起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快斗一向喜欢异类事物,比如说不男不女的人,还有大著肚子的怪物。”
  新一放在床上的手暗暗握紧,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受制於白马的挑衅。
  “不知道生出来的会不会也是一个怪物?”白马故作惋惜状,“如果真是这样就不好了,快斗一定会偷偷杀掉那个怪物吧,说不定到时候连你一起灭口。”
  新一身体一怔,平静的脸上渐渐显出不安。而这个变化分毫不差地落入白马的眼中。
  “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白马强行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著他,“快斗把你留在身边,只因为你畸形的身体,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什麽都不是,快斗根本不屑看上一眼!”
  “不……”新一的声音几不可闻,连他自己都没信心来否定。眼神闪躲间,新一只觉得心惊肉跳,又不知道在害怕什麽。
  “当初,快斗可是花了一大番功夫来追我的。”白马高傲地垂著眼睛,“他在床上对我很温柔的,只有他珍视的人,他才会温柔。那你呢?他在床上对你是怎样的?”
  “他……”新一神情飘忽,回忆起以前的他,那样残暴的他,说不出口。
  他对他做那种事,向来都是粗暴的。每次不到自己尽兴,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新一心寒无比。
  第五章
  白马的那番话,新一并未过多放在心上。只是无形之中,新一能感觉到两人渐行渐远,之间总有一道鸿沟,恐怕永远都无法跨越。
  孩子在腹中一天天长大,很少踢闹,只有当它的两位父亲好几日不理不睬时,会毫无征兆地扑腾几下,痛得新一连连吸气。
  慢慢将手滑至腹部,掌心紧贴微弱的小生命,真切感受到它的脉动与小小的愤怒,新一觉得不知所措,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在怪我吗?怪我不与你的父亲亲近,怪我们两人如此生疏。可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管我离开与否,你都不会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正常的家庭,我最终选择生下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大概是小家夥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点关爱,不再折腾父亲,新一不敢松懈,持续著轻柔的安抚。
  “寂寞了吗?现在你的另一个父亲不在这里。”孩子轻轻踢了一下作为回应,新一牵起一丝苦笑,“不管他在外面如何,他是爱你的,我相信将来他定会很疼爱你的,所以,你一定会比我幸福。”
  12月31日,在神隐市称为“大晦日”,当天晚上是元旦的前夜,即“除夜”。按照神隐市的习俗,於午夜时分,各地庙宇分别敲锺108下,以此驱除邪恶,神隐市民则欢聚家中,一起聆听“除夜之锺”。
  新年到来,新一提出给浅草阿姨和家中的仆人放假三天,快斗颔首答应。得到快斗的首肯,女仆和花匠们兴冲冲地整理东西离开,只有浅草阿姨为他们三个准备好丰盛的日式饭菜和荞麦面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新一想敲锺吗?我可以联系附近的寺……”声音在视线落到他高耸的腹部时停住。
  本来还笑容洋溢的脸顿时变得黯淡,微微偏头说:“对不起,我忘了你的……”
  “你想敲,就去吧。”新一轻描淡写地说。
  “一个人去没什麽意思。”快斗露出微微失落的表情。
  不是跟你一起去就没意义了……快斗有些惆怅,他向来心直口快,现在却不得不在说某些话前换一番措词。
  新一低声笑出来,快斗一下子听出里面的嘲讽,正当不解,却听见新一说:“你黑羽快斗会少人陪吗?有那麽多人陪你睡觉,就没有人陪你敲锺吗?”
  快斗总算明白他在讽刺什麽了,比起气愤,他更觉得心寒,说到底,他就是不相信他,不管怎样,还是要为自己辩解几句:“那是以前的事,我已经很久没出去找人了,真的……”
  新一轻轻抖动肩膀,又笑起来,快斗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他不喜欢新一这样笑。
  “我说,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麽。说到底,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就两清了。”新一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窗外。
  沈默间,快斗的呼吸略微加重。窗外无声飘著雪花,新一就这麽目不转睛地看著。
  “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对你有感情了,为什麽非要说这种话?”快斗跨出一步,挡在他面前,情绪有些激动,为他一直以来的无动於衷。
  也许是眼前的美景被阻断,新一抬头,蹙眉看他:“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我的人生被你搅得一团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心里已经够乱了,这个时候孩子还跟著来捣乱,它很用力地在腹中踢动,新一不想示弱,只好暗暗忍痛。
  快斗从上往下看著他,几秒後,还是让步了,在他身边坐下,搂住他说:“新一,现在不要生气了好吗?至少让我们三个一起好好过一次年。”
  新一没料到他会这麽快服输,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无意识的点头,却换来快斗的笑逐颜开。
  “孩子又在闹了吧?”快斗从身後环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手探到前处,轻轻抚摸孩子。
  新一有点震惊,没想到极力掩饰,仍旧被他识破,索性不再施力,把全身重量压到他身上,以此缓解疼痛。
  即使这样,快斗还是觉得他很轻,轻得让他心疼。
  屋里开著暖气,快斗用自己的手掌抱住他的两只手,感觉到一点冷意,於是稍稍捏紧,慢慢让它们在自己的掌心中变暖。
  晚上,快斗给新一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抱著他下楼吃饭。浅草阿姨准备的菜式过於繁多,快斗挑了几样新一爱吃的拿到客厅,两人边看电视,边吃饭。
  新一没什麽胃口,就多吃了一小碗荞麦面,快斗暗暗记住,打算以後让浅草阿姨多做做。
  吃好饭後,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快斗见他没什麽精神,就关了电视,抱他上楼。
  快斗安抚他睡下,关好灯,然後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借著外面的灯光,看到床上的被子平平坦坦,一转头,便见他倚在窗边,望著外面发呆。
  他面前窗上的一层水雾已划出几道痕迹,有水滴不时拖出轨迹。
  皑皑白雪为外界披上一层层银装素裹,光芒微弱,浮华亦埋葬。片片雪花安静降落,方才在空中仍是纷纷扬扬,下一秒,触地即逝,融入灰白的雪堆中。
  鸟居、翠竹和纸灯上覆满洁净的白雪,雪色被纸灯柔和的灯光照得发亮,似是要在这光芒下渐渐融化。
  雪落无声,唯有那纯净的姿态一如既往,安静细腻,让人觉得温暖。
  快斗悄无声息地凝视新一,觉得他定是喜欢这样的景色。可他不知,雪花装饰了窗子,而窗前人装饰了他的梦。
  “如果我是这雪,我会落到哪里呢?”窗前人并未回头,轻声吐出字句,字里行间透著淡淡的忧郁,却足够让快斗心潮澎湃。
  会落到我的心里。
  快斗看著新一纤细的背影,轻轻地用唇语说。
  “终有一天会融化吧。”喃喃地对著落雪的天空道。
  “没关系的。”快斗拿著外套走过去,披到他身上,然後顺手揽住他的肩,“如果我也是雪,一定是比你更加冰冷的雪,这样就可以裹住你,直至我融化的那刻。”
  玩笑也好,蜜语也好,这一刻,新一很不争气地觉得自己像是被纸灯照耀的雪,竟似要消融。
  “我想……堆雪人。”看著满世界的雪,新一只是忍不住稍微感慨一下,并没有真的想下去玩雪。
  “不行,会冻坏你的。”快斗以为他真的要下去,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新一淡然地笑笑,那笑容太浅,快斗没能及时捕捉到。
  咚!
  夜半锺声隐隐约约传来,能眺望到远处的几个寺庙灯火通明,在雪地上尤为耀眼。
  “1。”声落之时,新一轻轻说出数字,“一共有一百零八下,最後一声停止之时,便是新年的到来。”
  “那好,我们一起来数吧。”快斗兴奋之状溢於言表,“让我们一起见证新年的到来。”
  “孩子,你可要好好记住这刻。”快斗来回磨搓新一的腹部,动作温柔至极,这一刻,他刻意忽略了新一将要离去的事实。
  正因为如此,要好好珍惜这唯一一个三人一起过的新年。
  第六章
  新年的第一天,微微睡醒的新一感到几丝寒意,无意识地靠近身旁本应存在的热源,身体在床上蹭了好一段距离,却觉凉意更甚,终於睡意褪去,渐渐睁开干涩的双眼。
  “人呢?”新一轻轻揉著眼睛,边趁著手移开的空当四处张望。
  确定人不在这间房里,而後瞥一眼墙上的挂锺,未到七点,他起那麽早,会去哪里?
  拿起外套给自己穿上,用手托著肚子,慢慢走到窗边,用衣袖抹掉窗上的雾气,仔细向外一看,才发现降雪片片,犹如鹅毛,似乎一直都未停歇,乍眼看去,世界只剩下白色,仿佛一切回到纯净的伊始。
  如此柔软,如此澄澈……
  如果过去能被埋葬,如果换种方式邂逅,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伤害,那麽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这样的“如果”不禁让人有些向往,这麽说,现在开始也不是没有可能。
  内心深处的期望不为人的理性意识所控制,新一非常清楚这点。所以,对於心中不知何时产生的留恋并无过多意外,但觉困惑。
  也许更加坦然一些,更加释怀一些,会活得轻松点吧。太过执拗,会伤害到人的呢。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但是,可以试著稍稍放开自己,让一切顺其自然。
  “新一!这边!这边!”底下有个人影晃动。
  循声望去,顿时,满眼是向上招手朝气蓬勃的快斗,他笑得那麽开怀,那麽灿烂,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何时,被照耀、被感染的那个人换成了他。
  这一刻,言语失去效用,下一秒,眼前的窗户被拉开,没有任何阻隔,只剩下凝眸深处像大男孩一般的少年和他身旁歪歪曲曲的雪人。
  少年缩了缩脖子,似乎被冷到了,之後又狡黠地笑弯了眼。
  新一默默看著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