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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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5 字数:4765
因为除却那宦官的疾呼声,还有一老者的声音能听得很清晰:“我不去!你放开我!你这逆徒……”
寂静中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来者终于迈进殿来——一个迈进殿来,一个被前一个“拎”进殿来。
楚宣手上仍未把人松开,看看霍祁和席兰薇,蹙眉劝那人说:“师叔!您来都来了,这么回去多不合适?”
“是我想来的吗?”暨山神医挣扎着要走,无奈年事已高又有陈年的腿疾,根本不是楚宣的对手,“你这逆徒……你知道我不为皇亲国戚看病!逼我做这等事,你师父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师叔。”楚宣仍在劝着,诚恳的神色和他不恭不敬地“拎”着暨山神医的手反差明显,“皇亲国戚的命就不是命?皇亲国戚怎么招惹您了……”
“我不管!”暨山神医脚下蹭着地要往外走,“我不管!说什么都不管!”
“师叔啊……”楚宣劝得直打哈欠,“您想想,先前若不是这二位‘皇亲国戚’寻了您来,侄儿就魂归西天了。算起来,侄儿欠他们一条命是不是?您就当替侄儿把这债还了……”
他说得不疼不痒,直听得暨山神医气结,不甘示弱地跟他理论:“你……你伤成那样,还不是为了救他妹妹?怎的就是你欠他们一条命了?”
“师叔!”楚宣都想当场给他拜一个了,又怕一松手他就跑了,只得这么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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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竭力回过神来的霍祁好生平心静气了一番,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可否有劳……”
“不可!”暨山神医拒绝得干脆,扫视他一番,又道,“亏得你是个当皇帝的,当朝天子。先前就骗过老夫一次,这回你就是把天说破了,我也不管你的事!”
指的自然是霍祁之前连蒙带骗地让他给席兰薇治了嗓子——此事霍祁确实不占理,一时哑了声。沉默一会儿,又很是平静道:“神医,那也不能算朕骗了您啊,您怎是为朕才施救的?您是为了那本医书。”
他这么一提,席兰薇也想起来,当时是拿了本书做交换的。
暨山神医脸上一白。
“上次那《医诀》朕只寻得上半卷,后来寻得了下半卷,想在神医您治好楚少侠之后也交给您,谁知您走得那么急,没给朕这机会。”他说罢轻一笑,“这回神医又不肯配合,就不能怪朕拿这原打算拱手奉上的东西再‘要挟’神医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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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常言还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回,两位“大丈夫”碰在了一起,霍祁先“能屈能伸”地当起了小人,暨山神医神色复杂地踌躇了半天,终于败在了下风,没能做到“威武不能屈”……
“罢了罢了。”暨山神医一摆手,“老夫给皇后调养身子,事毕后,你把下半卷给老夫?”
霍祁平淡:“只能是誊写本。那医书珍贵,朕还想留下让太医院学着呢。”
“你……”被气得够呛的暨山神医面色发红,滞了滞道,“你有没有上半卷……”
“给您的上半卷也是誊写本。”霍祁诚恳道,“闲来无趣,着人做了个旧。原想着这本就不做了,不过您若是在意,也教人去做就是了。”
席兰薇躺在榻上听得目瞪口呆,眼看暨山神医也一把年纪了,生怕被他们合力气得背过气去。
好在,暨山神医适时地平心静气,继而一咬牙道:“罢了!誊写本就誊写本!你且着人抄仔细了……不能有错字!”
霍祁满意一笑,承诺说:“保证半个错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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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满心的不情愿,答应了为席兰薇诊治之后,暨山神医也还是尽心尽力的。
神医和宫中御医大不一样,有许多奇方,很多用法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为方便他时刻能为席兰薇调养,霍祁大大方方地破了宫规,直接在翊祥宫给他腾了个宫室出来住。
而后……阖宫都得知了,皇帝不知从哪弄了个神医来给皇后娘娘保胎。
嫔妃们议论一起,一贯的口无遮拦。什么“江湖郎中”之类的词都说了出来,传到神医耳朵里,他自然不高兴。
本就是“被迫”留下的,听了这般言辞,连那医书也不想要了,立时三刻就想走。
霍祁恰在永延殿议事,席兰薇开口央求他也不听。直弄得楚宣忍无可忍要动手打人了,这边小霜拉着楚宣、那边有旁的宫女拉着神医,十分尴尬。
一同来看望兰薇的芈恬和荷月在门口吓了一跳——在宫中,见过的大事小情也不算少了,倒是头回看皇后寝殿里剑拔弩张地要动手。
芈恬连忙把沈彬护在身后,荷月愣了一会儿,小心地询问道:“这……这怎么了?”
“都说‘医者父母心’,救人的事,闹什么脾气!”楚宣气盛,看似解释,却是说得毫不客气。
“没有这么得了便宜卖乖的!”暨山神医被宫人拽着,还是奋力驳道,“一边求着我救人,一边又说我是‘江湖郎中’?”
听了此言,荷月差不多明白了始末,懵了一懵,想着总是先劝住为好。便缓了缓神,衔笑上前道:“神医何苦为这个生气?”
暨山神医一个眼风扫过去,端的是尚在气头上。
“……江湖郎中有什么不好的?”荷月笑吟吟地又道,“医书高明又自由自在,可比那些个御医太医来得潇洒多了。要是我,我也宁可信‘江湖郎中’,不信御医——日日就闷在太医院里,能有什么大本事?哪比得上神医您行万里路啊……”
☆、173 醉翁
暨山神医虽则脾气古怪;但寻对了门路倒也好哄。荷月恭敬认真地说罢;笑吟吟地看了暨山神医一会儿;暨山神医还真就……消气了。
就此不再闹着离开,平了平息,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出去煎药。
虽还是冷着张脸;人到底是留下了;席兰薇长舒口气,朝着荷月长公主深深一颔首,意思是:多谢。
“我出去看看。”荷月动着口型;指了指外面;便随了出去。
楚宣仍对此切齿了一会儿,侧首睇了眼仍在发愣、手还抓着他的小霜,略显窘迫地轻咳了一声便被放开,跃窗而出,消失不见。
“表哥也真是……”芈恬一壁走近她榻前一壁抱怨,“找这么个人来给你安胎,还不够提心吊胆的呢。”
“嘘——”席兰薇连忙制止了她的话。眼见着楚宣功夫这样高,这暨山神医虽则腿上有旧疾,但谁知是不是也“内力深厚”,万一再叫听了去,又是麻烦。
“亏得长公主会说话……你可少说两句吧。”席兰薇压声道,说罢一喟,哭笑不得,“这些江湖中人,也是‘规矩’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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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月近来很少进宫,此番明明是和芈恬一同进宫看她的,却随着暨山神医出去就没再回来。席兰薇差人去问了两次也请不回,直到傍晚要关宫门、芈恬不得不先告退了,都没见她人影。
这厢传了膳,有御前宫人来禀说皇帝正忙着、让她不必等,席兰薇自然也就不拘这些礼,径自先用。
才吃了没两口,闻得外殿门口宫人的见礼声:“长公主安。”
席兰薇笑了一声,继而侧首吩咐宫人:“添副碗筷。”
荷月一壁往里走着一壁擦汗,这才初春而已,能出这么一头的汗也不容易。她还满脸的笑意,看着很高兴的样子,席兰薇嗔道:“长公主这是打哪儿回来?弄得这一身汗,让旁人看去了,还道本宫让长公主做什么重活了。”
她与荷月长公主间总有几分客套,虽是知道荷月人不坏、张家栽赃的节骨眼上也到底说了实情,但有个楚宣夹在其中,二人心中到底多多少少都存着点别扭。加之荷月先前又为此当面质问过她,这份“别扭”便更深了些。
“皇嫂这话说的……”荷月一边从宫娥手中接了帕子来擦汗,一边笑意不减地又说,“先前看御医、医女忙活也不曾注意过,今日亲眼见了神医抓药煎药,觉得委实有趣。”
“你可当心,别烫着自己。”席兰薇笑劝一句,又忙让她坐下一并用膳。荷月长公主坐下来,简单地吃了两口,余兴未消,还想接着说暨山神医的事。望一望席兰薇,便道:“皇嫂,你知道神医为什么不肯医皇亲国戚么?”
席兰薇一怔,摇头说:“不知道……”语中一顿,又径自思量着去猜原因,“可是皇家先前怎么得罪了他?毕竟……江湖中人,有时劫富济贫的,纵是善意也有违律法,让官府抓过?”
“不是!”荷月听她说完,清脆地一语否定。眉头稍蹙着缓出一声叹,笑意无奈,“皇家才没开罪过他,朝廷也没旁人惹得他不快过……就是江湖中人莫名其妙的规矩而已。说是什么……初出茅庐之时,要显出大家风范就得有点瞧着特立独行的规矩、听着胆大包天又不惧权势的为宜,他就这么把这规矩定了下来,用了几十年,江湖都传遍了……还真让他名声响得很。”
“……”席兰薇听得哑了半天——合着闹了这么半天,这回是楚宣威逼利诱、上回是霍祁做小伏低,并不是因为他当真和皇家有甚旧时恩怨?而是为了“定个规矩”而定了个规矩?!
“奇怪吧?”荷月长公主苦笑着问她。
“……太奇怪了。”席兰薇诚恳地承认,回思了半天,努力地从“江湖人”的角度接受了这做法,转而又觉不对,不解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眼见那天楚宣也只能压着气劝他“破例”,可见楚宣也是不知他这规矩来得荒谬的,怎的荷月反倒知道了?
“他说的啊……”荷月目光明澈,旋即又一笑,“他自己一个人煎药也闷,我在旁边缠着他让他跟我说了一下午江湖的故事。他说得高兴了,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席兰薇好一阵无言以对,一时间,不止觉得这神医“有毛病”,连带着觉得今天的荷月也“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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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月叽喳不停地说了一晚上江湖趣事,丰富得都能写话本了。席兰薇听得倒也高兴,尤其将其中格外有趣的几件记了下来,想次日说给霍祁听。
结果次日……霍祁还没来,荷月就又来了。
“皇嫂安。”荷月一福身,简简单单地见了礼,席兰薇连句“免了”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又一福身告退了,留给她一句,“我帮皇嫂煎药去……”
兴冲冲的样子,让席兰薇心里直打鼓。
要说荷月……目下也十七岁了。还未许嫁,主要因着她先前一心在楚宣身上、霍祁又不愿强许给别人委屈了这亲妹妹。
这回……
她不会对暨山神医生了什么“情愫”吧?!
暨山神医看着可过古稀之年了,且腿上还有顽疾。荷月要当真转了性要跟他……
这可跟想嫁楚宣不一样。她想嫁楚宣,霍祁是同意的,只是楚宣不答应;若是这神医……不知霍祁会不会下旨砍了他……
忧心忡忡地琢磨了一上午,越想越觉得可怕。直到霍祁来了,席兰薇惨白着一张脸,把这来龙去脉一一同他说了。
霍祁睇着她,默了好一阵子,吐出一句,“你是不是近来安胎无事可做……所以越想越没边?”
“……”席兰薇默了一默,觉得似乎也有可能。可心中又觉得方才的顾虑逻辑严密、完全可能,于是总想求证一番,确定无事才算妥当。
抿了抿唇,席兰薇问他:“陛下陪臣妾……出去走走可好?荷月和神医在后院……许久了……”
霍祁神色复杂地又看了她一会儿,末了一叹,闷声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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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共同向后院走去。正值初春,院中垂柳初抽新芽、花枝上嫩蕊初绽。刚踏出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鹿正对着一朵盛开的红花,张开嘴将花朵完完整整地吃了进去……
“辣嘴摧花……”席兰薇挽着霍祁的胳膊一声干笑,话一出口又不由得想到荷月,“荷月可别……别是下一朵……”
霍祁扫她一眼,神色淡淡的没开口。
小鹿围着二人蹦蹦跳跳的一同去后院,想着它小时候喜欢在席兰薇身上蹭,长大后生了犄角还偶尔会忘、照常往她身上蹭,霍祁生怕它误伤了孩子,它蹦到哪边他就绕到哪边护着,以致于席兰薇一路看着一人一鹿在自己面前不停地绕来绕去,直觉得眼晕。
后院里,荷月果然还在忙着。暨山神医红光满面,口中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几十年来遇到的奇闻趣事一口气说完一般。
霍祁握了一握她的胳膊,席兰薇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侧边的院墙下,楚宣懒懒地倚着,一脸的不耐,显是想要离开、又碍着暨山神医是长辈不便如此的样子。
荷月衔笑听着神医讲故事,手上执着的扇子在药炉前扇个不停,偶尔借着擦汗的空当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