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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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5 字数:4778
秋白的话语始终轻缓,抑扬顿挫间却将情绪表达得分明。那宦官默了一默,似要开口解释,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席兰薇轻哼一声,再度出言道:“放她下来。”
口吻生硬,并不是商量。
“我是带了人来的,你们若不放,也会有人来放。我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你们,这笔账便只好记在宫正司头上。”
席兰薇冷言冷语的威胁让几人一悚。谁不知她现在最是得宠,她要将这笔账记在宫正司头上……
他们可不想为这个送了命。
方才答话那人先一叩首,其余三人也随之一叩首,继而一并起了身,前去打开扣在小霜手脚腕上的镣铐。小霜迷迷糊糊的,隐约知道席兰薇在房中,却哪还有见礼的力气,觉得腕上一松便不由自主地栽了下去,所幸秋白清和眼疾手快,扶住了没让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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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白清和扶着小霜,四人一并向外行去。席兰薇将步子放得慢了许多,唯恐走得急了再伤到小霜。
“婕妤娘子……”小霜轻声而唤,兰薇转过身去,看她嘴唇翕动,不想她太费气力,便俯下|身去听。
断断续续的,听到小霜说了一句话:“婕妤娘子,这件事……不对……”
什么?
她怔了一怔,小霜抬了一抬头,无力道:“这件事不对,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没有……没有……”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席兰薇蹙了蹙眉头,宽慰道:“无碍,有什么话,回漪容苑歇下再说,不急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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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似乎变得长了很多,走了许久才走到门边。扫了一眼门槛,席兰薇嘱咐秋白清和:“小心些,别磕着她。”
出了门,立即吩咐候在外面的宫人速去请太医到漪容苑,又命再抬一顶小轿来送小霜回去。安排妥当了,微吁了口气,继续向前行去。
穿过比刑房牢房宽敞明亮许多的宫室,再往前便是宫正司的前院了。然则踏入前院的一瞬,席兰薇脚下滞住。
望了一望眼前的背影,她有些惊讶于竟在这里看见他。
霍祁回过身来,目光停在她面上,静了须臾,沉缓道:“你果然在。”
什么意思?
有不好的感觉涌上席兰薇心头,她沉了口气走向他,微微一福:“陛下安。”
“你是来找人的?”他睇着她问道。
“是。”席兰薇颔了颔首,如实道,“臣妾身边的小霜,无故被宫正司押来审。”
霍祁淡一笑,心平气和地驳了她的“无故”:“是因为宫正司疑她是细作。”
席兰薇一凛,默了一阵子,朱唇轻启:“是。但臣妾知她不是。”
如果真是,她上辈子嫁去王府、凄凄惨惨死在王府就太说不通了。然则这理由能让她信任小霜,却完全不能讲出来去戳穿欣昭容的栽赃。
相顾无话了一阵子,最后,是席兰薇自行施礼告退了。小霜伤得不轻,耽搁不得,他就是为此不悦,她也只能事后再作解释。
霍祁没有阻拦,看着她离开宫正司,心中微微发闷。沉了一会儿,亦吩咐道:“回宣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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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不得前阵子天下太平,原是暗中盯了咱们好一阵子了。”席兰薇怒极反笑,惊得正给小霜喂药的宫娥大气都不敢出。
“婕妤娘子……”小霜喝下一口药,思了一思,轻轻问道,“此事是……要挑拨陛下和娘子?”
“大抵是的。”席兰薇黛眉轻挑,压制着语中不安的颤意,平缓地道出自己想得到的始末、越想越觉可怕的始末,“拿准了昨晚陛下在,我要等到早上才能之情;可那时候陛下上着早朝,我不能去扰他,未免落人话柄之好先去晨省;晨省过后,我怕你出事必定先去救你,便有人先我一步禀给陛下了。”
有人抢了先,是非黑白便由着那人说了。而后,她即便由着皇帝发落了小霜,心中也难免生出隔阂;如若不让皇帝发落小霜,皇帝便难免要连带着疑到她身上。
席兰薇浅沉了口气,迎上简小霜慌张的视线,微微一笑:“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虽是故作平静地这样说着,自己心里却也慌极了。关乎朝中斗争的事……不知她与霍祁间的那些信任还能不能搏得过。且这还不是普通的“朝中斗争”,而是事关越辽王……
她近来一日比一日分明地觉出,霍祁忍不了越辽王多久了。此时他若疑她为越辽王办事……
心下的喟叹几乎无边无际。每深想一分,她都更加担心,自己想的是不是还是太浅了。 霍祁的发问分明不快,那一句“你果然在”……
但愿不是如她所担忧的一样,但愿不是……他真的在疑她。
☆、96 信否
已然被人抢了一次先,席兰薇不想再任人搬弄是非。是以在听闻宫正司又“搜”到些东西后;她安置好了小霜;未带宫人,独自往宣室殿去了。
半路上;迎面碰上了欣昭容。
欣昭容也未带宫人、未乘步辇;与席兰薇狭道相逢;二人均已知对方底细;均一改昨日还有的亲切,席兰薇冷着脸一福:“昭容娘娘安。”
“免了。”欣昭容目光在她面上一划;笑意殷殷道;“妍婕妤不必这般紧张;本宫没跟陛下说什么。”
“呵”地一声轻笑;席兰薇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一番:“自然;陛下根本没见娘娘。”
言罢根本无心同她多耽误功夫,又施了一礼,理也不理欣昭容倏然泛白的面容。
嗤,在她面前拿什么乔。此处离宣室殿没有多远了,即便夏日炎热、出些汗实属正常,但欣昭容一袭丝质曲裾,前襟上已然透出汗渍来。宣室殿凉爽,如是当真拜见了,退出殿外走了这么一段,远不至于出这么多汗。
瞧着倒更像是在殿外候了好久,直热得熬不住了也未能入殿去见。
如此便好,皇帝没见欣昭容,她便多一分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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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又一次进了殿禀话,还未及开口,便见皇帝眉头一皱:“朕说了,不见。”
“……”那宦官一噎,默了一默,才小心翼翼地禀出来,“陛下,这回是妍婕妤。”
兰薇?
霍祁想了一想,目光凝滞在眼前一摞还未来得及看的奏章上,斟酌须臾,终还是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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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的“嗒嗒”声轻轻响起,由远及近,不慌不忙地一直行进来。她夏日炎热时素来喜欢穿木屐,他第一次召见她的时候她便是如此。那日正好碰上霍祯求见,他也和今天一样看着奏章,心中的厌烦让他没什么心思多去看她,却从那木屐的响动变化间,便察觉了她的不安。
这回同样带着一点不安,入了正殿后尤其明显——声响比入殿前慢了半分。
“嗒”声停了,知是她站定了脚要行礼,霍祁无声地一摇头,随口道:“免了,坐吧。”
席兰薇颔了颔首,扫了眼左手边的席位,未坐,仍是照旧去了他案边。
“小霜的事……”席兰薇思量着开了口,转念间又话语顿住,微一笑,“想是有人替臣妾禀过了。”
霍祁笔下未停,只一点头:“是。”
“臣妾听闻还搜到了些别的东西。”席兰薇又笑了一笑,神色间无甚波澜,素手执起玄霜,一下下地研着墨,又道:“那她是不是还告诉陛下,小霜入宫不久,做出这样的事,必定是受臣妾指使的?”
“是。”霍祁又一点头,扫了她一眼,“你怎么说?”
兰薇静了已经,手指划着袖缘上的杏色祥云纹。划完了一朵,又感受了一会儿这样的安静,才幽幽道:“陛下信么?”
霍祁面色一沉,缓然而道:“朕如是信了,就不用问你了。”
“但陛下如是不信,也不用问臣妾了。”席兰薇道了一句,面上的笑容深了两分,垂眸又道,“所以……陛下是存了疑的。”
“算是吧。”霍祁吁了口气点头承认,睇一睇她,再度道:“所以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嗯……”席兰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人熟悉臣妾的起居,知道若是天色晚了,臣妾会差信得过的宫人帮着送奏章回宣室殿;且在御前亦有眼线,如此才来得及知会宫正司的人半道截下她们。不仅如此,她更知道臣妾善看细微之处,且拿这细微之处,给臣妾设了个套。”
给她设了个套?
霍祁微一凝神,不解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便听得她一笑:“那如是臣妾说了、最后陛下还要治臣妾的罪,不能因此加上‘妄议主位’这一条。”
“嗯。”霍祁一点头,“你说。”
“今日早上臣妾去舒颜宫晨省时,看到欣昭容袖口上的一处炭火灼烧痕迹,虽小却也算明显。彼时臣妾本就担心小霜,见此更以为昭容娘娘授意动了大刑。”她说着微作停顿,轻轻一哂,而后又道,“后来去了宫正司,才见确是动了重型不假,但并无烙刑。且那炭盆搁在刑房角落,若非刻意走近,不可能被火星灼伤衣袖。”
直至她看到那炭盆时都未做多想,待得见了霍祁才猛然惊觉。心下也真是钦佩,这欣昭容平日里不争,一算计起来……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拿来布局。
“臣妾救了人走,宫正司自会说尚未审出结果,陛下也自然不会再过问供状。”席兰薇抿唇浅笑,问他,“但若陛下当真去跟宫正司要供状,宫正司决计拿不出,陛下可信么?”
她说至末句,口气明快了两分,问得他一怔。
“他们只是动刑而未审问,一来是为了让陛下觉得小霜嘴巴严,如此动了大刑都未招供。”羽睫覆下,宣室殿通明的光线中,她眼下映出了一片弧度分明的阴影,“二来,陛下见了小霜的伤,是不是更觉得臣妾是怕她熬不住供出什么,才急着去救人,甚至不曾禀给陛下的?”
眼见霍祁神色一震。
“昭容娘娘入宫时日不短了,熟谙宫中之道。”她抬眸凝望着他,话语说得缓慢而认真,“她比臣妾更加清楚,在宫里要一个人死,兴许根本不用坐实了的罪名……陛下的疑心,便是能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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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在宣室殿中坐立不安。席兰薇告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臣妾知道口说无凭,这些话不足以让陛下信臣妾。但若能让陛下添两分迟疑,便请陛下暂且饶过小霜一命。”
端的是将这难题尽数抛给了他,霍祁本就心绪复杂,又被这难题一呛,愈发地说不清心情了。
这回不同于往日,牵涉上的不只是宫中斗争——如只是宫中斗争,两边都是嫔妃,就算当真说不清楚哪边清白,他也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随心袒护她。
可这回涉及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霍祁满心的信任忽而动摇了,心中的恐惧蔓延着,生怕错了一步,后面就再没了后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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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恬在翌日急匆匆地求见。她的身孕已有八个月,沈宁放心不下,自然陪着同来。
入了殿,霍祁顾念着她的身孕不让多礼,芈恬可没心思感谢他的这番照顾。开口的头一句,便是咄咄逼人:“陛下竟疑兰薇么?”
“……”霍祁被问得一噎,当即道,“并未疑她。”
“但也没信她。”芈恬接了口,所说话语和兰薇如出一辙。
眼看妻子面上尽是怒意,又在孕中本就情绪差些。沈宁心下一掂量,只怕再说不出三句,她便敢为兰薇跟皇帝吵起来。
岂不是越闹越大了。
一扶芈恬的肩头,沈宁手上施了两分力将她往侧殿一转,一壁哄着她往侧殿走一遍唤来宫娥搀扶,见她怒意不减,又在她耳边轻道了声:“有话我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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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殿中站定,沈宁轻咳了一声,颇不自在。闷了一会儿,想着芈恬必定扒着门等着听呢,便道:“陛下您为她改了嫔妃品秩、为她敷衍了采选糊弄了朝臣……您现在竟不信她?”
言外之意,若并非全然信任,先前为她做的那些岂不成了笑话?
“子文君。”霍祁沉思着顿了一顿,问他,“你完全信任阿恬么?不论什么事。”
“是。”沈宁略一点头,仔细想了一想又改口道,“也许也不是……”
侧殿中的芈恬一听,若不是还在为兰薇着急着,真想冲出来问个清楚——她到底哪里不可信了?
“如同陛下碰上大夏的事便犯难一样,如若有朝一日阿恬与大夏的平安牵扯上,臣也不敢轻信。”
芈恬眉头紧蹙,一边心里蹿火,一边又觉得好像……也对。
“臣有了阿恬便不想纳妾、陛下有了妍婕妤便让她一人独宠……”沈宁缓了口气,腹诽着自己这禁军都尉府指挥使,近来实在管得太宽了,“臣斗胆过问,陛下您喜欢妍婕妤什么?”
“……”霍祁被问地得一闷。这问题已困扰他许久了,泰半的时候他觉得想不明白也无妨,不是什么要紧的。每每细想此事,总是觉得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