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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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5 字数:4785
也差不多该算一算这些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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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思量了一个彻夜,不知不觉间到了早朝的时候。外面的大雪仍还下着,甚至直到早朝结束都没有停。
没有乘煖轿,霍祁往漪容苑走着,步子比往日慢些,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是该告诉她的。但是,如何开口……
矛盾间,心中竟生了些惧意,一边想同她说个明白,一边又希望这宫道长一些、再长一些,让他晚一些到,如此便能多斟酌一番言辞,尽力委婉才好。
反是衬得漪容苑格外近了。
步入院门,看见小猫在雪地里扑着玩,自娱自乐却十分开心。它的毛色和雪花一般无二,扑入雪堆中就看不见了,过一会儿又扑腾出来,然后再扑进去……
“喵——”玩得正欢的小猫被霍祁拎了出来,自然不满。可被他抱着暖暖和和的,又挺舒服,便没有挣扎,被他抱回了屋里。
霍祁才没心思有意扰它,只是目下心中挣扎到……似乎拿个什么东西在手里,会稍微冷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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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玩雪!”席兰薇手指在小猫鼻头上一敲,遂将它接了过来。往地上一搁,小猫就蹿到火炉边取暖去了。
为霍祁解下斗篷,席兰薇笑吟吟地望一望他:“陛下今日怎么这样早?”
他鲜少这个时候来找她。
“嗯……”霍祁想了一想,再多的斟酌似乎都是白想,还是直言为佳,“朕有些事要跟你说。”
“何事?”兰薇一奇,当即挥手让宫人们退下,又觉自己问得如此焦急不合适,二人还都站着呢。
“臣妾去沏茶。”她一福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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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热茶沏好,霍祁已在案前落了座。接过茶来抿了一口,在茶香中静下神来,话语缓缓:“你致哑的事……查出来了。”
席兰薇心里一紧。怔然望着他,满心的忐忑,不知他查出的结果与她自前世得知的结果一样不一样。
“是霍祯。”霍祁简短道。目不转睛地凝睇着席兰薇,全然拿不准她知情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很意外的,席兰薇似是……松了口气?
略显露了点轻松笑意,兰薇颔了颔首:“臣妾知道。”
“你知道?”霍祁微愕。
“是,臣妾知道。”她一哂道,“没有多提,是因为臣妾觉得当初之事于臣妾已无关紧要,于陛下也无关紧要。反正陛下已知他有反心便是,臣妾这他未能算计成的一环……不要紧。”
一席话着实让霍祁觉得惊诧。
“不要紧?”他打量着她,好似没听明白她这话一般,“你若早说了,朕兴许早替你把这仇报了呢。”
“臣妾怕的便是这个。”兰薇的低笑有些苦涩,迎上他不解的目光,缓然又道,“臣妾知道陛下待臣妾的心,所以更怕陛下为臣妾冲动行事。”
她很清楚,皇帝与越辽王,至今都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越辽王是不知皇帝早知他的反心,皇帝则是沉着气一步步布置着。
她的黛眉微微蹙着,含着担忧的话语让霍祁骤然清醒。似乎确是这样,她的担忧是对的,他听闻此事后当真……
连立时三刻和霍祯翻脸的心都有。
“不能让这件事搅扰陛下的安排,臣妾宁可陛下一直查不出。”她说得十分平静,已经寻不到什么哑意的声音轻轻淡淡,好似清风拂过,让他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说得义正辞严,他半晌无话,兰薇终是一急:“查到便查到吧,但陛下可别……”
“知道了。”他接了话,轻一笑,又说,“朕知道该如何做。”
他的口吻轻缓却认真,不是敷衍的意思。席兰薇微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这笔账总会算的,不急于一时。”他又道。一壁让她宽心,一壁劝着自己。
席兰薇点一点头。
她也被勾起了另一桩心事。心知那事不小,却又迟迟不敢同他说。偶尔想起来,便觉得自己是在玩火一般,许多次都险些一语道破,又一次接一次地忍了回来。
冒着险劝自己说:再等些日子,很快了。
目下……倒是真的很快了,但似乎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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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恬不明白席兰薇为什么会心血来潮传太医来为她请脉,一时还道她是进来闲得无事又增了新的兴趣,这厢太医却端正一揖:“恭喜夫人。”
芈恬傻住,看着太医怔了半天,可算反应过来:“你是说……”
太医笑而又揖:“是。”
她有喜了。
惊喜得连笑都笑不出来,僵了半天之后才有了反应,笑了两声,看向席兰薇,她却是神色淡淡的,似乎有心事。
“……兰薇?”芈恬试着一唤。
“哦,我看你近来……气色不太一样,猜的。”
芈恬分明没发问,她就这样解释了出来,含含糊糊,的确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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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到今天,简直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楚宣不会再行刺。原因也简单,他那身可随意出入皇宫的功夫,要再行刺一回也不是难事,但那一回,他在含翠阁附近将她截下、好生威胁了一番,话中明言她不可将自己所知告诉皇帝。
若他还打算取皇帝的命,便无所谓皇帝知不知情了。如此,可见是霍祯改了主意。
彼时席兰薇与霍祁尚还疏远,确是当真不敢告诉他。尔后便不同了,近来几个月——尤其是借着夏月戳穿了霍祯的反心后,这件事便在心头困扰得愈发厉害,就像梦魇一样。
仍还不说,是因为沈宁和芈恬。
楚宣和沈宁沾着亲,关乎谋反的大事,谁知会不会牵连到这双夫妻。一边是夫君一边是挚友,席兰薇哪边也不想伤了,只得自己煎熬着,忍了又忍。
心里有个折中的决断——瞒夫君些日子,待得挚友这边多个能护体的筹码,她便告诉他。
这筹码就是芈恬的孩子了。上一世,来年八月,芈恬为沈宁生下了长子。
本是要在一月才知她有身孕,席兰薇便打算着,一月的时候告诉霍祁那些事情。却没想到,沈宁偏生这时候查清了她致哑的始末。
霍祁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他的不忿让她愈想愈是害怕,一边觉得他是顾大局的,一边又觉得……但凡是人,便都有冲动的时候。
思量再三,只得把此事提了前。让霍祁知道,霍祯手底下有这么一号奇人,随时可入皇宫、可取他性命,且已经骗了他、骗了沈宁,骗了满朝文武这么多日子。
霍祁有分寸,他会知道这样的人臣服于霍祯意味着什么,会知道霍祯手底下必定还有不少能人。
迫着他沉住气、冷静下来,继续做他该做的布置,可不能这时候“冲冠一怒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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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妍婕妤求见。”耳闻宦官入殿去禀的语声,席兰薇气息轻沉,眼眸微微一垂,复又提步继续行去。
☆、84 言明
在外殿解下斗篷后觉得浑身一寒,这寒意随着她一直进了正殿;连见礼时都带了几分瑟索——又好像不全是因为那寒意;大抵和心中忐忑难安也有些关系。
她到霍祁身边坐下;默了一默;轻声道:“阿恬有喜了。”笑了笑,又说;“太医刚为她把了脉。”
“哦?”霍祁也一笑;“是件好事。”
“臣妾还有件事……”兰薇低低道;语中仍有些犹豫;“陛下能否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不怪沈大人和阿恬?”
霍祁不觉一愣;有些不解;视线在她面上划了个来回,道:“你说。”
没有明言是否会责怪他们。席兰薇忖度着,也不好逼着他说不怪,毕竟涉及朝政。她颔了颔首,只又问他:“陛下信得过他们么?”
“自然。”霍祁点头,继而疑虑更深,“怎么了?”
“那陛下能否答应臣妾,不因此事怀疑二人不忠?”席兰薇轻轻曼曼地说着,明眸凝望着他,“此事虽与沈大人有关,沈大人却是决计不知情的。”
如此说得霍祁更加疑惑,眉头蓦地一皱,思了一思,又舒展开来,想哄着她快些说清,却到底没骗她,沉吟着说:“你说就是,有关无关、信与不信,朕自会判断。”
“那次在宣室殿行刺的那人……”话语至此,好像喉中被什么东西陡然噎住了一般再难发声,席兰薇缓了缓神,没有再去思量如何委婉,直言而道,“是楚大人。”
“楚大人?”霍祁浅怔,思了一瞬才知她说的是谁,“楚宣?”
“是。”席兰薇认真点头,继而更添认真地道,“和沈大人没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霍祁淡看着她问,问得她一噎。
平心而论,或许是该连带着沈宁一起怀疑才对,毕竟是权力之争,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谁都有可能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于此,她格外庆幸自己活过一世,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年,让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沈宁和芈恬。
却没有办法同霍祁解释……
“沈大人不会有反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听上去干巴巴的很是无力,霍祁一笑:“朕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朕信得过沈宁。只想问你,怎么知道是楚宣的?”
席兰薇心下一沉,当即觉得,方才从殿外带进来的那寒意,仿佛又席卷而来了。
早猜到他多半会这样问一句,她斟酌的答话却颇是复杂——在含翠阁附近见的那一面和在珺山行宫那一回,都是不说为好。可不提那两次的交谈,余下的话似乎又难以站得住脚。
让他为她私自见过楚宣、且瞒了他许久的事不快,或是让他觉得这番猜测只是无稽之谈……
似乎都不怎么好。
来前下定的决心有些动摇。席兰薇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不去多想他对她的那些好,借此按捺住因怕失去而生的恐惧。羽睫轻抬,她望着他,说得一字一顿:“臣妾私下见过他,他承认了。”
霍祁明显一讶,颇觉意外。
“起先,是臣妾觉得声音太像。后来他又潜入宫过,恰与臣妾碰上,威胁臣妾不可告诉陛下。”她语调平静,几乎寻不到任何起伏,一颗心却撞得乱极了,“那时臣妾与陛下尚还……疏远着,尔后又担心牵连阿恬,便未敢说。”
“私底下见过他。”霍祁重复着这句话,口吻有些玩味,“那你致哑的事呢?难不成也是私底下见过越辽王、他承认了?”
心中骤然一堵,仿佛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她错愕而失措地望着他,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到头来……他还是疑她和霍祯的么?
又或者因为最初的事情,他到现在还是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再次觉得她水性杨花?
“陛下您……”席兰薇神色复杂,望着他说不出话。
“你还是在意这些事么……”霍祁轻一笑,神色轻松下来,摇了一摇头,“别怕,朕没有疑那些。”他睇一睇她,又温和道,“只是突然想起来……这话也早想同你说了,你问过朕在不在意,朕说过不在意,可你自己一直还是在意的,是不是?你始终记得那点事,旁人随口提一句你就不舒服。”
这个自然,这是关乎她清誉的事情,如何能不在意?
霍祁凝视着她神色的变化,在她的欲言又止间心下了然:“其实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知道什么事都没有、朕也信你什么事都没有,何必再在意旁人议论?”他语中一顿,笑意更深两分,“就算是在意清誉,说到底不也是夫家信不信最是重要?”
席兰薇有些发懵,觉得这话有理便点了头,转而一思又觉不对——明明是在说楚宣行刺的事,怎的就成了他开解她了?
“楚宣的事,朕知道了。”他旋是一笑,倒是先她一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说与沈宁无关,朕信。楚宣背后如何,会交给他细查。”
席兰薇稍稍安了心,点了点头,方才被他那么一问,又难免还想把如何知道致哑始末一事解释清楚。一时觉得就算真实原因说来太荒唐,编一个说得过去的也好,总好过让他一直存着个疑影。
“臣妾知道自己是被越辽王药哑的是因为……”她一壁说着一壁想理由,原是想说“是父亲说的”,到了嘴边蓦觉太易查出,就生生噎住。
于是便无话可说了……
“是因为……”窘迫而慌张。
霍祁眉头轻挑,淡看着她执拗于这个问题、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矛盾神色。抬手轻支着额头,一副“洗耳恭听,静等原因”的样子。
她果真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霍祁一声轻笑:“自找麻烦。”
“……”席兰薇尴尬得泛白的面颊窜上一抹红晕,抬眸觑一觑他,自己也觉得是自找麻烦。
“朕要追问,当日就问你了。”霍祁淡然自若地吹茶、品茶,“看你主动提了自己知道却没说原因,就估摸着你大概不便说。”放下茶盏,他看了看她,笑意浅淡,“刚才提起也就是为